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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頁     寄秋    


  不遠處,一輛冒著煙的車子撞到樹,車頭凹陷了一大片,一道模糊的影子掙扎著解開安全帶。

  但是沒人理會肇事者,也沒想過去幫忙一下,大家的注意力集中在神情恍惚的鐵木蘭身上。

  「那輛車子停了很久,我在樓上瞧了好一會就覺得不對勁……」

  管爺爺沒說的是,他用望遠鏡偷看櫻子奶奶,剛好口渴喝水,望遠鏡鏡頭偏了一下,他才瞧見路口停了輛沒見過的車子。

  本來不以為意,但它停得似乎有點久,於是心裡打了個突,覺得古怪,便乾脆「監視」車子的動靜。

  天晚了,光線有點暗,它突然發動了,他以為沒事了。

  可是在這時候,公交車來了,一位可愛的女孩下車,他看呀看的,大吃一驚,車子行進的方向不就是朝著住在蘭屋的女娃。

  他急了,三步並作兩步地拼老命,就怕來不及。

  「老頭子,你念夠了沒,沒瞧見人家女孩子扭傷了腳嗎?」真不會做人,她當初怎會看走眼,年紀輕輕就被拐來台灣。

  「櫻子……」一見到心裡的仙女,管爺爺笑瞇瞇的搓著手。

  「去去去,別像只討寵的小狗繞著腳,你沒別的事好做了嗎?」整天遊蕩,他也太閒了。

  「老婆,我好想你……」管爺爺話還沒說完,被人朝下巴一推,他踉蹌地退後好幾步。

  「讓開,別妨礙我看木蘭的傷。」真是的,幾歲的人了,還這麼不害躁。

  臉上微微泛著少女嬌羞的櫻子奶奶橫睇丈夫一眼,她氣態端雅的踩著小碎步,手扶和服下擺走上前,在鐵木蘭身前一蹲身。

  她右手玉指併攏往鐵木蘭的額頭一放,低念著古老語言,像是咒語,接著在她眉心做了個捉,捏的手勢,用日語念了一句,「魂,歸來。」

  驀地,驚嚇過度的女人像由夢中清醒一般,倏地兩眼清亮,恍惚的神情已然消失,只剩下大難不死的餘悸和驚慌。

  「櫻子奶奶,我……我怎麼了?」她的頭有點昏沉。

  「乖,孩子,沒事了,我幫你施個日本的小魔法,舒緩疼痛。」

  櫻子奶奶將發熱的手心放在她扭傷的足踩,溫柔地搓柔幾下。

  像是奇跡出現,原本疼得快受不了的腳忽然不痛了,只是稍嫌沒力氣而已,鐵木蘭驚訝地睜大眼。

  「你呢?要不要追究那人開車衝撞你前妻的行徑?」她看向冷目肅顏的男人,由他來下決定。

  周顯天一把抱起妻子,看也不看剛爬出扭曲車體的狼狽女人。「報警處理。」

  「嗯!我想也是。」櫻子奶奶沒回頭,只舉起手來吩咐,「物部,送她去警察局吧!」

  「是的,夫人。」他恭敬的一彎身。

  物部川身材高大,雙臂強壯有力,年過半百仍擁有過人臂力,他只用單臂就舉起叫囂不已的女子,不因她的拳打腳踢而遲緩腳步。

  驀地,一道驚人的聲響刺穿眾人耳膜,大伙嚇一跳地回頭一看,原來是想幫忙卻幫倒忙的管堂誤觸喇叭,讓大家好笑又好氣。

  一行人準備回屋裡,見狀的管爺爺躡起腳尖,打算偷偷跟在後頭,和老婆重修舊好……「管仲賢,你那隻腳在幹什麼?」別以為她沒瞧見。

  「櫻子,你還要氣多久?都說了我不是故意說你老嘛!就算你老得像梅乾菜,還是我心目中最美的櫻花。」管爺爺可憐兮兮的求和。

  「我是皺巴巴的梅乾菜?」她哼一聲,有些老人孩子氣,重重合上門扉。

  管爺爺又因再度說錯話而被拒門外,櫻子奶奶的氣應該很久很久以後才會消吧。

  第9章(2)

  而在屋內,卻是一番完全不同的情景。

  「顯天,你的腳在流血。」

  周顯天看了一眼直冒血珠的腳底,他不覺得痛地拔掉扎入肉裡的小尖石,反手抱住深愛的妻子,全身不停地顫抖。

  「答應我,千萬不能比我先走,我發現……我不夠堅強……」

  他沒有辦法忍受跟蘭兒生離死別。

  「你哭了……」她輕手接住滑落的淚珠,眼眶跟著泛紅。

  「我不能失去你,不能,我愛你,愛你,愛你……你是我的生命……」他的一切。

  一句句愛你,鐵木蘭的心重燃熱情,她含淚撫著前夫又長長的頭髮。「你不會失去我的,我會永遠在你身邊,一輩子也不分開。」

  當櫻子奶奶走過蘭屋所看到的畫面是,一名嬌柔卻堅韌的女子跪在坐墊上,細心且溫柔地替深情凝望她的男人上藥。

  一場幾乎要人命的車禍,驚爆出豪門千金因愛生妒的驚人內幕,歐婉玲用激烈的舉動傷害人,企圖挽回受創的自尊心。

  但事實證明,這是自取其辱的愚行,根本就達不到她想要的目的,反而更受嘲笑。

  從事發到現在,她想見的人一秒也沒出現過,反倒是被檢查單位以企圖謀殺罪提訴。

  想當然了,她有多震驚了,也四處求助,不想因殺人未遂而入獄服刑,毀了她美好一生。

  「坐,當是自己家裡,別拘束。」

  富麗堂皇的周家大廳,端坐著一位雍容嫻靜的貴夫人,她手捧看清香花余,小口地吸飲著,神態優雅,帶著一絲恬靜氛圍。

  在她左手邊是戰戰兢兢的溫如玉和歐婉玲,以及從一入廳就不停打量擺設,算計有多少財產的周夫人胞妹米秀蘭。

  而她右手邊坐的是一臉不解的鐵木蘭,她有很多的疑惑和納悶,不懂前婆婆為何心血來潮,約她回周家喝茶。

  不過在看到在場的其它人後,她心裡有譜了,但也有些忐忑不安。

  這是一個純女性的聚會,嚴禁男人介入。

  「你們一定很疑惑,我為何把大家都請了來。」米秀慧看了看仍不知悔改的外甥女,以及不認為自己有錯的歐家千金,心中暗自感慨。

  還是自個兒的媳婦好,雖非名門閨秀,可是善良可愛,開朗樂觀,不像這些養尊處優的大小姐那樣嬌慣成性,是非不分。

  「哎呀!還用得看問嘛,不就是叫那個出身不好的野丫頭向我們倒茶賠罪,說她以後不敢再跟如玉,婉玲作對,甘心退讓。」

  自以為是的米秀蘭大放厥詞,一點也不把開車撞人這回事放在心上。

  聽見妹妹近乎自私的言論,米秀慧的眉頭一蹙。「我想你搞錯方向了,我是想跟你們說清楚,這次的事讓我很不高興。」

  「不高興?」她的表情像在生氣?一點也看不出來。照樣吃吃喝喝的米秀蘭一手現烤餅乾,一手是現搾果汁,根本沒把姐姐的怒氣當一回事。

  她太習慣當個富家太太,傲慢又自我。

  「我雖然很想不追究,可是一想到你們惡毒的心腸,我打從心底發寒,不出面說兩句難平憤怒。」她們也讓她發現自己有多失責,連自家的媳婦都保護不了,受外人欺凌。

  「阿姨,我們又沒做什麼壞事,幹麼說人家心腸惡毒?我們不過是想教訓教訓她而已。」溫如玉口中的她指的是鐵木蘭。

  「你是什麼身份,憑什麼教訓人?把車借給朋友,讓她油門踩到底撞人,這還不算罪大惡極?」這孩子到底在想什麼?是非觀念全都扭曲了!

  「反正又沒撞到人,有什麼關係。」她一副不在意的樣子,還覺得被罵得很冤枉。

  宴會那天被當成笑話看,溫如玉始終介懷在心,她和好友在外碰頭,不停地抱怨,一直不甘心暗戀的表哥心裡只有別人沒有她。

  此時的歐婉玲便提議玩個惡作劇,一方面嚇唬人,一方面洩憤。

  但是她本來沒打算自己去做,是因為溫如玉月事來潮,腹痛如絞無法上場,她才親自作案。

  不過她也很狡詐,為免事後被追查罪行,她開的是溫家的車。要是真有事,她也得以撇得一乾二淨,兩人都有理由開脫,互不牽連。

  只是沒想到不熟悉車性的她會突然手怞筋,方向盤一個沒握牢衝向樹頭,反而車毀人傷。

  「小玉,你這話讓阿姨很痛心,真要有意外,你要一命賠一命嗎?」米秀慧忍不住說了重話,對她不抱任何希望了。

  「什麼一命賠一命?她的命賤,不值錢……」一聽到要賠命,溫如玉嚇得臉色發白,胡言亂語地把過錯推給人家的出身。

  冷不防的,她挨了記巴掌。

  「我們周家的媳婦幾時命賤了?你們溫家的財產有我們周家多嗎?你才是賠錢貨,賣了也沒人肯買。」原來她都是用這樣的話傷人,難怪媳婦受不了要離婚。

  米秀慧氣得不輕,打人的手掌還隱隱發痛。

  「媽,你別動怒,我沒放在心上。」反正她們愛說由她們去說,在意了,她們反而更得意。

  看到媳婦的貼心,她稍緩怒意。「你能忍氣吞聲、委曲求全,媽不行,媽不能眼睜睜看你受辱而不吭聲,你是我周家的人。」

  「媽……」鐵木蘭感動得熱淚盈眶,那一句「你是我周家的人」道盡婆婆的疼惜,很難不讓人心頭發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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