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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頁     衣曉沅    


  「唉,討不到燕親王歡心的嫡福晉個性日漸古怪,之後王爺冊立的侍妾陸續生下兒子,更教她暴怒不已,失控的情緒讓她誤入歧途,聽信巫師的妖言,堅信肚裡的胎兒若是女嬰便為妖魔轉世,留住她一定會傷害嫡福晉的地位……」

  「所以?她狠得下心把親生女兒送走?」薩濟爾沉痛的握起拳,不可置信。

  「確實如此,二格格一墜地,福晉便要求助產的嬤嬤向王爺謊報女嬰已夭折,一面命人把嬰兒裹進布包裡,秘密交給當差的卑職帶到王府百里外的林子內丟棄,卑職於心不忍,但又不能抗命……猶記那日,天光才微微亮,卑職懷裡兜著凍僵了的小嬰兒,站在馬廄外進退兩難,恰好碰上從盛陵來京覲見王爺的佟督軍,他見我行為詭譎、面露異色,上前問明原委——」

  「哎……原來如此,我懂了。」薩濟爾點點頭。

  故事說完,事情終於真相大白。

  「小格格跟佟督軍有緣啦!」鄂佐領感慨道:「本來燕親王與先帝皆與督軍情同手足,可惜督軍中了小人奸計,讓先帝貶到盛陵去看守皇家墓園,之後兩人也不方便頻繁聯繫,那次督軍特意來向好兄弟問安辭行,正好遇上這事,收留了可憐的小格格。」

  「如此說來,燕親王似乎不知道自己還有個女兒存在人世?」

  「應該是不知道。」鄂佐領捻著鬍鬚,沉思道:「唉,嫡福晉扔掉親生女兒之後,不但和王爺之間感情無絲毫進展,反而爭吵日益強烈,鬧到最後兩個人都受不了,燕親王勉強同意讓福晉回蒙古去歇養身子,哎,誰知啊——十年前這一去,也沒再回來。」

  「真是——造孽啊!」仰天感歎,薩濟爾沉吟著該如何還原事情始末。

  「小的只盼二格格福厚命貴,早日回到王爺身邊。」

  「嗯。」薩濟爾肯定自信地點頭,「既然受佟督軍重托,又讓我找到了線索,一旦收妥相關證據,一定幫她回復身份。」

  「若有需要卑職的地方,一定勉力相助。」鄂佐領恭敬作揖。

  「太好了,有確切人證,事情就好辦了。」薩濟爾信心更堅定。

  ***

  敬王府  蓉居

  踩著愉悅步伐,在冬日難得的暖陽下行走,佟奕馨恍如雀鳥般快樂,從她臉上的欣喜表情可知,又到她打掃蓉居的時候了。

  邊走她心頭邊盤算,該將瓷瓶裡的鮮花全換過,上回大人寫過字的硯台筆墨也得整理一下,最重要的是得煮上一壺好茶,說不定大人會過來歇歇……

  想起心心唸唸的薩濟爾,佟奕馨不由得殷紅了粉頰。

  那掩不住的興奮期待令她腳下步伐更加輕快,神魂沉浸在屬於自己的綺想甜蜜當中,竟沒發現在蓉居門前,靜靜佇立了一道人影,似乎等她很久了。

  第9章(2)

  「啊!您、您……」幾乎快撞上堵在前方的人,佟奕馨猛抬眼的瞬間差點兒嚇破膽。

  擋在蓉居門前的竟是一臉寒霜、兩眼正迸燒怒火的老福晉,身旁還立著兩個嬤嬤,同樣也是眼露凶光,不懷好意的殺氣騰騰。

  佟奕馨知道自己該下跪請安,但此刻她腦袋完全空白,連空氣都吸不到,光是張大嘴,很努力想呼吸,就是發不出半點聲音。

  「怎麼?躲在裡頭久了,連人都不認識了?」老福晉冷冷迸出苛厲言語,「哼!

  她真當自己是誰了,以為躲進蓉居就能當上少福晉了嗎?是不是該有人出來教教她怎麼當個好奴才啊?」

  「哼!依我看,這死丫頭非好好教訓不可,讓她知道自己的身份地位。」一旁的老嬤嬤跟著冷言斥責。

  「奴婢不敢!」終於,佟奕馨哆一聲跪下,磕頭求饒,「福晉、福晉請饒命。」

  「嗯,還不錯嘛,知道自己是個低下又微不足道的奴婢啊!你做的是奴婢該做的事嗎?」

  「……奴、奴婢知錯了,請福晉饒命。」佟奕馨渾身顫抖。心知自己在劫難逃,這次死定了。

  老福晉冷著臉,陰陰笑著,「死丫鬟!當初讓你進府,是為了咱大人要迎娶穎佳格格需要人手幫忙,可見你絕對知道都統大人是即將成親的男人,而且成親對像還是高貴的皇上親妹子。哼!該死的賤婢!你明知故犯,瞧你是不要命了,竟敢死纏著將要迎娶格格的薩濟爾大人?」

  「對不起,奴婢該死,奴婢不敢了。」佟奕馨除了磕頭還是磕頭,她知道這是唯一可以救自己的辦法、其餘多說無益。

  「該死!你死個千次萬次都不足惜!該死!該死的死奴隸!」

  兩個嬤嬤恰如其分地扮演加油添火的角色,在老福晉以最難聽刺耳的字句辱罵佟奕馨時,她們一起衝向前狠狠踹踢已經俯臥地上的佟奕馨。

  「噢!好痛……真的好痛。」劇烈疼痛襲擊全身,佟奕馨禁不住飆出熱淚,呻吟出聲。

  「現在知道痛得太遲了。」老福晉的臉愈來愈陰森寒霜,教人看了不寒而慄,「呵,你以為你們躲在裡頭干的什麼骯髒事兒我不知道嗎?呸!不要臉!」

  「啊!」

  老嬤嬤接著又是一陣踢踹,佟奕馨痛到咬唇咬出血跡,連呻吟都發不出來了。

  「告訴你!我是忍著,忍著看你這奴才有多大本事?可我今天實在無法忍了,眼看穎佳格格再一個月就要到咱王府來作客,薩濟爾卻讓你迷得連自己該做什麼都不記得了,他是為女色所惑腦子迷糊了,敢為了你這賤婢得罪皇上,但做額娘的我沒他糊塗,我就不相信我治不了你——」

  一聲聲尖銳苛刻的利嗓如刀、如劍切刺著佟奕馨的心,幾個老女人輪番以最難聽的詞句羞辱她,在老福晉和老嬤嬤眼底,彷彿她只是一條狗,有用時尚且用用,要是主人不高興了,隨時可以把這條狗整得死去活來。

  佟奕馨覺得自己好悲哀,無論她的真實身份是不是金貴的格格,但舉凡是個人就不該被如此對待,她們自以為出身高貴就踐踏其他人,難道不怕有報應?

  「咦?怎麼半聲也不吭啦?裝死嗎?哼!狡猾的賤東西,以為裝死就沒事?還早吶!」

  老福晉見佟奕馨安靜跪伏在地上,既不哀號,也不哭泣,她干罵著多麼索然無味,遂向身邊的兩個老嬤嬤使了使眼色。

  「把刑凳給我準備好了。」

  「是,福晉,奴婢這就給備上。」

  兩個人立刻把刑凳擺到佟奕馨面前,等著老福晉下指令,「福晉,您說該賞幾個板子才讓這賤東西腦子清醒?」

  「嗯,我想想……」老福晉瞇起眼,毒辣眼光盯住佟奕馨,好似獵豹在弄死獵物之前的最後玩賞,一種變態的興奮在她眼底徹底浮現。

  「我看,先來五十大板。」

  「咋?五十大板?」老嬤嬤瞠目結舌,「這……丫頭身子不甚硬朗,恐怕要出人命啊!」

  「福晉,奴才以為五十大板剛好。」另一名嬤嬤一臉奸笑,阿諛諂媚道:「既然她膽子比誰都大,挨板子我看也難不倒她,說不定五十大板還少了呢!」

  「沒錯!」老福晉贊成點頭,惡狠啐道:「我呸!有那個膽子就別怕挨打!你們兩個,給我好好的打!五十大板,一板也不能少!」

  「是,福晉。」

  兩個人異口同聲應聲,隨即舉起大板往佟奕馨身上落下。

  「啊——啊——」

  淒厲!慘烈!

  一聲又一聲如裂帛撕碎般的慘叫,在寧靜院落裡聽起來更形淒厲殘酷。

  啪!啪!啪——

  毫不留情的板子令佟奕馨痛到失去意識,迷離恍惚中,她感覺冰冷的身軀以一種快速度下墜,不斷不斷往下墜,似乎就要墜往地獄……

  「住手!通通給我住手!不准打!」數不清第幾個打板子正往佟奕馨瘦弱的身子落下的當兒,本不該出現在府中的薩濟爾如同一陣颶風狂旋而至,厲聲嘶叫制止,「全部停手!!不准對馨兒無禮!」

  「薩濟爾?」老福晉睜大眼,萬般不解地看著兒子,「你不是該在朝中與皇上議政嗎?」

  「馨兒,你還好吧?有沒有哪裡受傷?」沒空回答母親的疑問,薩濟爾一個箭步將佟奕馨從刑凳上扶起來,緊張問:「剛挨了幾下板子?挨在哪兒?」

  「我……不知道,太痛了……」

  佟奕馨只覺眼冒金星、身子虛軟如泥,連說話、呼吸都感到刺骨的痛。

  閉上眼,她眼角沁出淚水,一滴一滴無聲落下,肉體的痛到最後變成麻木,四肢百骸死絕了,剩下腦子還活著,還能落淚。

  她多希望藏在體內的那顆心也一併死了,心死了,連淚都不會流。

  「馨兒,忍耐一下,我馬上幫你敷藥。」薩濟爾在她耳邊溫柔安慰,「別怕,有我在你身邊,沒事了。」

  「嗯。」佟奕馨側過頭,將身子貼進他懷中,莫名地,又落下一串又一串的淚,心酸酸的、暖暖的……有他在,多好啊!但是,他終究是別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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