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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頁     寄秋    


  一臉不在乎的谷月涵嗤哼一聲。「我只怪自己沒在成親前先要了他的命,不然也不會白受這些年的苦。」

  「那爹呢?妳總該有句抱歉吧!」

  「的確該抱歉,早知你趕得回來,我會早一點送他上路,讓你連最後一面也見不著。」如他大哥一般,反正都說出口了,她也沒什麼好怕的。

  聞言,杭君山心痛得不想再為她找借口。「殺人是要償命的,妳以為妳逃得過嗎?」

  這是她的本性嗎?還是大家都被她蒙騙了,十幾年的相處竟不知她心如毒蠍,連待她好的親人也不放過。

  該害怕的,谷月涵卻低低輕笑。「死無對證,你拿什麼讓我定罪?」

  「爹還在廳堂,他就是鐵證。」明擺著的證據,不容她狡辯。

  「鐵證?」她有恃無恐地要他開棺驗屍,這毒是不留證據的。「明明是你醫術不佳,夥同妖女加害老父,他是死在你們手中,與我何干。」

  「妳還死不認錯,那碗加了料的湯藥是妳端給父親飲用的!」她為何完全變了另一個人……不,她只是變回原來的她。

  「有誰瞧見了嗎?藥方是妳開的,藥是下人抓的,我這眾所皆知的孝媳親侍湯藥,有誰敢說我一句不是?我可以告訴你,出了這廳堂我是半句都不會認,這廳上皆是你們杭家人,我說是你們逼罪也行。」

  「妳……」她竟能駁得他無言以對。

  「先告訴你,加罪於我第一個跳出來不服的必是街坊鄉里,他們會說二少爺怕家產旁分,連個寡婦也容不下,誣陷入罪好順利趕走兄嫂,獨佔財產。」她這幾年的工夫可不是白下的,成功塑造百姓眼中的佳媳孝婦,就是為了這一刻。

  「谷月涵呀谷月涵,妳心腸何其惡毒,我杭家真是錯看了妳。」悔不當初,竟將惡狠引進門。

  「你不負我,我又怎麼頻生心計。」她所做的一切全是為了他。

  「妳不過是以愛為借口,貪戀家產地位罷了,妳……妳……」她陰毒得讓人找不出罵詞。

  像是面對一個陌生人,杭君山已經不認得眼前心機深沉的女子,她年少的嬌羞和楚楚可憐已從記憶中一筆一筆抹去,只留下醜陋的闇影。

  「我早說過不用跟她講仁義,她的心已經腐蝕了。」蘇寫意適時開了口。

  本來她提議別費心思,直接讓官府抓人,卻是杭家人執意要給機會,若方才谷月涵同意嫁人,那這件事也算結束了。

  「寫意……」杭君山一臉疲色的垂下眸,嘴角抿著苦澀。

  看他那楚楚可憐的樣子,害她罵人的話頓時沒了下文。

  「好吧,你該問的都問完了,招供的事就交給我來。」蘇寫意從懷中取出一隻漆白木盒,目露冷意的走向谷月涵。

  「……妳……妳想幹什麼?」她不懷好意的笑容,讓剛剛氣勢還很張揚的谷月涵心一驚。

  「沒什麼,只是想物歸原主。」纖指一掀,打開蓋子。

  她一看,嚇得連連倒退三步。「血……血絲蟲?!」

  「可惜爹走的那天妳早回房了,看不到那精采的一幕,這些全是杭老爺死後由他口中所爬出的蟲子,我猜牠們正在尋找宿主,妳這孝順的媳婦就幫公公餵養牠們吧。」多孝順的事啊,她這麼愛裝孝順,那就裝徹底一點。

  一條條細如髮絲的赤紅小蟲在盒底蠕動著,上百條互相推擠令人反胃,蘇寫意拿著木盒朝她走近,作勢要讓她吞下所有小蟲。

  驚駭極了的谷月涵一退再退,返到無路可退,她背抵著牆,面色慘白,驚懼地想把自己壓入牆內,不讓蟲兒近身。

  「來呀,把嘴張開,我一條一條喂妳,妳不用擔心會死得早,牠們只會一小口一小口咬食,慢慢吃光妳的內腑,妳也不用擔心我會作主讓妳嫁給他人,這會妳變成我的玩物,我會讓妳明年還能賞上元節花燈,然後在我面前慢慢死去。」蘇寫意語氣輕柔,像要餵她吃糖糕。

  「拿開!不要靠近我……走開……啊!不要……我不想死,妳拿開……我……招了,我什麼都招,上官府那招也行,是我大哥給我的蟲卵,我把牠們放在茶水裡……」

  驚嚇過度的谷月涵一五一十全招供,她可以不怕死,一刀赴陰,可是生不如死的折磨比死還可怕,她不想活著受罪。

  連帶的,她也供出仰賴杭家鼻息的谷耕書,兄妹倆狼狽為奸,為謀奪家產而使盡一切手段,無視撫育恩情恩將仇報。

  「你們都聽見了,沒有半點冤枉,她承認謀害丈夫和杭老爺。」

  蘇寫意話一說完,停放靈柩的幕簾後陸續走出數道人影,其中不乏衙門捕快,還有叫人詫異的是杭遠雲夫婦,以及神捕鐵仲秋。

  「……爹……你……你不是死了?!」有鬼啊,連著驚嚇數次,谷月涵承受不住的昏去。

  ☆ ☆ ☆ ☆ ☆ ☆ ☆ ☆ ☆ ☆ ☆ ☆ ☆ ☆

  房裡,因為聚集了幾大名人,方圓數里,是行家都能嗅到一絲不對勁,避開杭家大宅,寧可繞道而行。

  「那不是血絲蟲?」話是剛從孝服換上白衫衣的杭君山口中而出,聲音難掩驚訝。

  「當然不是,那寶貝多好用啊,我得養在屍體裡好生照顧,拿來陪你們演戲多浪費。」嫩綠羅裙少女安坐椅子上,喝了口茶,氣定神閒的解釋,「那是銀蠶的幼蟲,甫出生月餘細如毛髮,通體赤紅,外形與血絲蟲相似,待成蟲後才會轉變成遍體透白。」

  蘇寫意坐在師妹魯清墨身旁,盯著桌上的杯子一會,抬手舉杯,也喝了口茶。

  事情總算了結,杭君山鬆了口氣,坐在親親娘子身邊,順手拿了茶杯喝一口,一抬頭,見他對面的君子劍歐陽不棄對他笑,他也回以笑容,連忙招呼,「歐陽兄,遠道而來怎麼不喝口茶?」

  歐陽不棄別有深意的看他一眼,搖搖頭,婉拒他的好意。

  杭君山只覺得他好像怪怪的,但也沒多說什麼。人家不想喝茶,他總不好硬逼吧!

  他將視線轉回魯清墨身上,「那我爹怎麼能死而復生?」雖然他早知道這是一場戲,就是不知道戲是怎麼排的,只知道他們一家要配合演出。

  「還不是耶老頭害的,害我們非得把事情搞複雜,不然我下個藥讓那個女的見閻王不就好了,幹麼這麼麻煩。」魯清墨忍不住抱怨。

  還好她聰明,知道要和師姊一起完成賭約,省事多了。

  「老頭?」

  「她們的師父,無雙老人。」歐陽不棄終於開了口,聲音暖如春風。

  「我們跟師父打了個賭,毒仙救人,得完成『閻王要人三更死』這任務,我要殺人,但得遵從『置之死地而後生』的條件,剛好遇上你家裡的事,所以就一起完成了。」蘇寫意像是淡淡說著,但一樣略帶怒氣。

  當時為了救杭君山的父親,魯清墨靠擅長的毒替杭遠云「續命」。

  無雙老人曾說過,有法子止住蟲子騷動,即使不喂毒也能保命,她這醫仙不記得,但毒仙可就不會忘記了,那東西叫「仙女醉」。

  仙女醉顧名思義是一種酒名,能讓天仙一般的美女喝得醉茫茫卻不失嬌態,反而更嬌美地酡紅雙腮,令人想入非非。

  而仙女嘛!是不食人間煙火,飲露生津,百花為食,佐以果子,仙裾翩翩,身輕如燕,醺飲美人甜酒,人美靨笑開。

  說穿了這其實是杏花酒的一種,不過以晨起的第一滴露水釀之,封沉地底三月再取出,加入熟果滋味再封缸,埋入陰濕地下三年方可開缸。

  混雜花香和果香的甜酒最適合妙齡女子飲用,也深受仕女喜愛,只可惜數量不多,物以稀為貴,常一壇難求,少有販賣。

  而血絲蟲就是貪聞其味,盛上一大碗置於床頭,睡上一夜後,牠們自會從身體各處毛孔爬出,蠕動著往碗裡聚集,最後醉死其中,杭遠雲的毒就解了。

  「什麼救人殺人?我爹沒死啊,誰被殺了?」果然,在場只有杭君山聽不懂。

  「總結就是你爹被我師妹救了,但又被我殺了,不過師妹沒真救成,而我也沒真殺成,所以我們都完成賭約。」真丟人,只有她家傻子在狀況外。蘇寫意暗歎一口氣。枉費她聰明一世啊!

  魯清墨解了杭遠雲的毒之後,蘇寫意便要杭家人演場戲,這場戲的主角就是當初她跟師妹要的東西——放在罐子裡的墨黑色帶金邊小蟲,秦蠱。

  之前,歐陽不棄的表妹讓人下了不孕的毒,魯清墨以蠱毒攻毒,治好了人,用的就是這秦蠱。

  秦蠱算是良性的毒,雖說叫蠱毒,但就是養來專門以毒攻毒的,只是會讓人出現假死狀況,可若沒下蠱人引蠱,那麼假死就變真死了。

  杭遠雲中的血絲蟲被逼出,立即答應演戲,配合著讓蘇寫意下了秦蠱,才會像是真死了一樣,好笑的是,這一家老實人只知道要演戲,人家說吃什麼就吃,說要哭就真的哭,才會迷迷糊糊讓人又救又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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