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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頁     寄秋    


  山,永遠在前方矗立,高聳入雲。

  但是,到得了嗎?

  有人半途而返,量力而為;有人不甘心只爬到一半,非要爬完另一半,最後體力不支抱憾而歸;有人為了抄近路而迷路,再也找不到來時路;有人一時失足,不慎跌落萬丈深淵,枉送大好人生。

  高處不勝寒,站在高山頂端俯瞰地上掙扎的螻蟻的又有幾人呢?

  「溫款兒,你的小賊手在幹什麼?」

  無辜又可愛的水汪汪大眼眨了又眨,十分「理性」的解釋,「我怕媽咪吃不完浪費食物,我幫你解決萬惡的垃圾,媽咪還要養我,不可以和『三高』走得太近。」

  二高指的是高血脂、高血壓、高血糖。

  杜朵朵目光「溫柔」得足以滴出水。「感謝你呀!小管家婆,不過我剛做過全身健康檢查,還保了三個壽險、意外險、癌症險,所以你大可安心,暫時還死不了。」

  一說完,她飛快地將盤子上僅剩的薯條全沾上蕃茄醬,一口往嘴裡塞,再一臉暢快地喝乾半杯可樂,高熱量的炸雞塊也很快地消失在嘴巴裡,優雅而快速的進食。

  「媽咪,你的吃相很可怕,你一定嫁不出去。」因為沒人養得起食量驚人的女超人,她根本是精衛填海。

  填不滿的胃海。

  看著粉嫩小臉上的忿忿神情,杜朵朵笑得可開心了。「要不要再買一支冰淇淋,邊走邊吃。」

  誰說她得嫁人,又不是養不起自己,婚姻是無底的黑洞會把人吞噬,她外婆、她媽、她大姐都是深受其害的過來人,包括一出生就被祖父母嫌棄不是孫子的小款兒,一窩的受害者都是活生生的殷鑒,款兒還敢把她往深不見底的洞裡推。

  並非她不相信現今的婚姻制度,而是人性太不可靠,結婚不是兩個人這麼簡單,結合的是兩個家庭,一堆人攪和在其中不亂也難,她是傻了才往裡頭跳,自尋死路。

  她是看透世態炎涼的不婚主義者,最怕麻煩了,一家都是女人也沒什麼不好,少了男人摻和更安樂。

  「耶!媽咪萬歲,我最愛媽咪了。」溫款兒高興的舉高雙手大叫,天真的笑容終於有一點點孩子樣。

  「小馬屁精。」杜朵朵笑著輕擰外甥女的鼻頭。

  兩人真的很隨興,一人一支,一邊走,一邊心滿意足的舔咬透心涼的冰淇淋,甜甜的滋味一入口就化了。

  有人說女人有一個專放甜食的胃,即使在速食店裡吃了七分飽,可兩人還是忍不住冰淇淋的誘惑,一口接一口的甜入心坎底,彷彿能忘卻世間所有煩憂。

  十歲的溫款兒目前是就讀雙語小學的小三,每個星期三下午不用上課,而她媽媽杜暖暖經營的「暖暖早餐店」要到中午十二點半才休息,來不及接她下課。

  因此杜朵朵盡量排開這一天的刀,早上巡房完便下班,醫生不用二十四小時守在醫院,非常有彈性,而她一個禮拜的工作量不超過四十個小時,除非遇到突發狀況。

  若是她也趕不及去接人小鬼大的小公主,家裡還有兩個「老人工」,祖母何美麗七十歲了還能早起跟人在社區跳土風舞,腿骨強健。母親常秋玉五十三,是暖暖早餐店老闆娘的娘,她端起盤子比年輕人還穩,參加親子運動會也能跑第一。

  家有「長駐」醫生杜朵朵在,還怕身體不健康嗎?因此她們倆是附近鄰居眼中最有活力的媽媽,說不定扛起米袋跑都沒問題。

  「咦!媽咪,我們的車被擋住了耶!」好厲害哦!卡得剛剛好,兩車的距離是她的個拳頭大。

  看著前面的車尾正好在她的車頭前方不到十公分,杜朵朵的臉色開始變黑,原先的好心情瞬間颳風打雷。「嗯!你勞作用的小剪刀呢?咱們戳破他的輪胎放風……」

  敢擋她的車,找死。

  「不好吧!媽咪,那是犯法的行為,而且輪胎放風不一定要戳破輪胎,那裡不是有個排氣孔。」「協助」犯罪的小人精指著輪胎內側的凸起物,表情無邪的像個天使。

  旋開孔蓋也有相同的效果,標準的智慧型罪犯。

  「戳破」屬於破壞性行為,很明顯有罪,是惡意的。

  但是拿掉帽蓋放掉輪胎裡的氣就不一樣了,頂多是惡作劇,無損車子本身,也不容易被發現。

  「哎呀!我家款兒真聰明,雖然不怎麼解氣,不過看這輪胎的厚度不容易戳洞,退而求其次也好,要是把我的黃金右手弄傷了就沒辦法當屠夫了。」切割病人的身體可是很需要技術的。

  她對血有狂熱,熱愛鮮血噴出的時刻,那會令她興奮,感覺自己是一條生命的主宰,病人的生死在她簞控中。

  「我要當律師。」溫款兒慎重的說道。

  「律師?那也不錯呀!賺不少黑心錢,以你的口才絕對足以勝任。」她百分之百支持。

  穿著水藍色上衣,淺紫色格子褶裙的小女孩語重心長的歎氣。「媽咪,我當律師是為了讓你無罪開釋,以你說風就是雨的衝動個性肯定會得罪很多人,我這是未雨綢繆、有備無患,免得你哪天失手殺了人我好替你辯護。」

  「……你這個臭小鬼,居然說我衝動,你才幾歲呀!想得也未免太多了。」杜朵朵裝出惡人臉,再次弄亂外甥女的頭髮。「你,把風!我要干票大的。」

  不長眼的車子主人,下次出門要看黃歷,惹到她是他的霉運到,停車技術好就可以顯擺嗎?

  有今日沒明日,不結仇就結恨。

  「干票大的?」

  假裝鞋跟卡在人行磚道裂縫的杜朵朵半蹲下身,露出及膝短裙下的一雙筆直美腿,她假意拔鞋,實則正彎腰要扭轉銀色鋼圈的輪胎排氣鎖孔。

  因為鎖得很緊,她一時轉不開,不禁暗生悶氣更用力扭轉蓋頭,太過專心的她沒注意頭頂上方飄來好大一片烏雲,入耳的聲音低沉,有些惱怒,似乎在哪裡聽過,有點熟悉又不太熟悉。

  反正她是不在意這些小事,她的缺點就是膽很肥,除了殺人放火、作奸犯科,沒什麼是她不敢做的。

  「溫款兒,你擋到光了。」太暗了。

  「媽咪,你……」一個很響的彈指聲傳來,近墨者黑的溫款兒天真無邪的眨眨眼,看似單純得像一張潔白無垢的白紙,不曉得天為什麼會黑,人為何這麼邪惡。

  第2章(2)

  「帶著你的女兒一起做壞事,你這些年真是長進了,自個兒不成材還帶出個小罪犯。」冷冷的嗓音滿是譏誚,夾雜著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隱晦,深深淺淺地交織在極富磁性的聲音裡。

  這些年……熟人?!

  杜朵朵緩緩的抬起頭,看到一雙發亮的手工制小羊皮皮鞋,順著質料上等的羊毛黑色西裝褲往上看,逆著光隱約看見男人的輪廓,卻看不清楚五官和長相……

  「你是誰?」

  你是誰?

  光聽到這一句話,本來臉色有幾分陰沉的沐東軒更加黑了半張臉,冷著一雙眸色墨黑的深瞳,瞪著眼前比他胸口高出幾公分的女人,殺人的慾望蠢蠢欲動,雙手握拳。

  她居然敢忘了他——

  好個杜朵朵,果然膽子往橫的長,她眼中依舊是除了她的家人外看不見其他人的存在,很好,真的好到令人想鼓掌,還真是一路走來始終如一啊。

  還有,那個和她一樣愛裝蒜的小鬼是哪來的?她竟然一聲不吭就生了個女兒,而且還這麼大了。

  酸、甜、苦、辣、辛五味雜陳,沐東軒說不出是什麼滋味,只覺得五臟六腑在翻騰,胸口處波濤洶湧。

  「你那雙賊眼在盯哪裡,我家款兒可愛又漂亮,水嫩嫩得活像瓷娃娃,可是你這戀童癖怪獸敢多看她一眼,本人保證讓你一輩子當瞎子。」

  變態狂!

  「戀童癖……聖獸?」男子怒極反笑,冷笑的一睞。「杜小朵,你裝稻草的腦子還沒清乾淨嗎?草爛了改裝沙石土礫是不是,完全是未開化的荒漠。」

  杜小朵……杜朵朵像遇到天敵的炸毛貓,倏地眼一瞇,進人備戰狀況。「你怎麼知道我名字,我不認識你。」

  「不認識?」他又笑了,笑得有些狡詐。「看到我的鼻子沒,拜你所賜,鼻骨曾經斷裂過。」

  「鼻骨……」她想了許久還是想不起來,畢竟在她的拳頭下,受害人數足以編成一本厚厚的冊子。

  「哇!媽咪,你的仇人耶!我們要不要先報警以防萬一。」故作鎮定的十歲女童兩眼亮晶晶,小臉也在發光。

  「閉嘴,溫款兒,你太亢奮了。」是她的教育失敗嗎?怎麼養出個好戰分子,一聞到血腥味就興奮莫名。

  溫款兒裝作很受教的樣子,兩顆眼珠子骨碌碌地轉來轉去,像是想偷藏橡樹果實的花栗鼠。「媽咪,千萬不要打人,我還小,會怕,揍他肚子就好,人家看不出斷了幾根肋骨。」

  這女孩……心太狠了,有乃母之風。

  沐東軒看著容貌相似的母女倆,記憶飄到很久以前,曾經有個穿白上衣藍裙子學生制服的女生怒氣沖沖的衝向他,二話不說先給他一拳,再一把推倒他,用腳踩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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