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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頁     陳毓華    


  據巽哥哥說,她爹以前就是看不過家人這樣的態度,想憑自己的能力闖出點什麼,離家後遇上聞巽,以為起碼可以給妻女幸福的生活了,哪裡知道是陰錯陽差,又或者有人從中搞鬼,變成了家破人亡的局面。

  「你這丫頭怎麼就這樣死腦筋?反正你今兒個非跟我走不可!」靳氏勃然色變,她說得口都干了,茶喝了一杯又一杯,這丫頭還是油鹽不進,她臉上的尖酸深刻了三分,嘴上也沒了方纔的慇勤,聲音越拔越高。

  纂兒彷彿看著小丑跳梁,語氣仍舊平和,「纂兒在這裡住習慣了,這裡就是纂兒的家,只要聞老夫人不趕我走,我就會一輩子在這兒住下去!」

  蔣氏聞言,眉頭一挑,威武不能屈,這丫頭也不枉她費心教導了。

  聞巽的嘴角噙著一抹笑。好纂兒,聞國公府就是你的家,的確是,你就繼續理直氣壯的住下去,誰敢攆你走,我就先把誰攆出去!

  什麼叫孤掌難鳴,靳氏還真是嘗到滋味了,她身邊的嬤嬤拉了拉她的袖子,低聲勸道:「夫人,緩著來,別和姑娘置氣。」

  靳氏順了順呼吸,這才又道:「我來領你回去是給你面子,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麼東西,沒名沒分寄住人家府裡,聞老夫人寬大為懷收留你,可人要臉,樹要皮,你這樣厚著臉皮賴著不走,我說啊,我們微生家的臉都讓你丟光了,改天等人家開口攆你,你可就難看了。」

  她說了半天,聞府的人沒半個吱聲的,丫鬟沒一個眼神敢亂瞟,蔣氏更是連句話也沒說,只是閉目養神,看來這是巴不得她趕快把

  這賤丫頭給帶走吧!

  也是呢,多養個沒用的丫頭,那得費多少銀子?雖然聞府也不是養不起,還把這臭丫頭養得油光水嫩,瞧她那通身氣派,站出去絕對不會輸給任何一個門閥勳貴的千金閨秀。

  京裡傳言這位老夫人深藏內斂,書讀得極好,尤其制藝文章更是一絕,據說當年教導她的當代大儒曾扼腕歎息,說她若是個男兒,必能金榜題名,而聞府大房大爺二爺三爺的學問文章都是她教導出來的。

  看來這位老夫人壓根沒有外頭傳的那麼神,無端端白白養別人的孩子就算了,難道將來,還想賠上一筆嫁妝把人嫁出去?白花花的銀子用得著往一個半滴血緣都沒有的丫頭片子身上砸嗎?還不如把銀子送給她花。

  說到底,要不是她那心肝寶貝給她捅了這麼大個樓子,得用女兒去換,她又怎麼會把腦筋動到這個死丫頭身上。

  蔣氏和聞巽聽到靳氏這麼說,都緊緊地蹙起了眉頭。

  這微生府的當家主母居然是這種德性,不只沉不住氣,言語粗鄙,姿態和和市井婦人沒有多大差別。

  「這世間能給我臉面的只有我自己,夫人你言重了,要是沒有別的話要說,纂兒還有事,就不招待了。」纂兒不久前買了鋪子的喜悅全叫靳氏給抹得一滴不剩,現下只有一肚子鬱悶和想吐血的慾望。

  「好你個伶牙俐齒的臭丫頭,你賴在聞府不就吃定了老夫人不曉得你命中帶煞,是個剋死爹娘的掃門星!」既然不肯乖乖聽話,那就大家撕破臉,看這微生纂兒還有沒有臉皮在這裡待下去!

  一直表情無波的蔣氏聽了靳氏這話,果然掀開了眼皮,可她看的對象是卻是大啖鴨舌的小兒子,他都快把一大油紙包的糟鹵鴨舌吃光,她不高興了。「你別告訴我花滿樓的糟鹵鴨舌不是買回孝敬我的。」

  「娘,我這不是聽得都快打哈欠了,總要吃點什麼打消睡意。」聞巽舔了舔手指,一副吮指回味的樣子。

  「剩下的都給我拿過來!你這不肖子!」

  站在蔣氏身邊的大丫鬟因為有客人在,沒敢笑出聲,只能努力憋著,她繞過兩排官帽太師椅,把三爺前方几案上剩下的鴨舌包了起來,拿過去,攤在蔣氏面前。

  「我就跟纂兒說多買一點,她偏說娘吃多了要上火不好,你看,真的不夠吃了吧!」前面兩句是對著蔣氏說的,後面兩句卻是對著纂兒說的,只有當事人知道聞巽在說什麼。

  身為局外人的靳氏看著正拈著一支鴨舌往嘴裡送的蔣氏,一口老血差點吐出來。

  這是什麼一家子?這是沒把她當回事吧?哪有人這樣的!

  蔣氏好像這會兒才看到她,果決的說道:「既然纂兒丫頭不想跟微生夫人回去,這事就到這裡。」

  靳氏目光閃動,欲言又止。

  她身旁的嬤嬤低聲對她說了些什麼,又看見蔣氏端起了茶盅,一副無視她的樣子,她倏地起身,氣沖沖的拂袖走了。

  蔣氏揮揮手,珍珠和另個大丫鬟去送客。

  廳裡就剩下聞家母子還有慕兒。

  第十一章  嬸母來認親(2)

  蔣氏用帕子擦拭沾了滷汁的手指,放下一口也沒沾唇的鴨舌,向來半瞇的眼迸出精明幹練的精光。「丫頭,你確定不回去嗎?你等了四年,微生家的人才上門想把你認回去,要是錯過這一次,你不知還得等多久。」

  纂兒彎著膝跪了下去。「老夫人,這樣的家人,老實說纂兒從來沒等過,也沒盼過,只是請老夫人原諒纂兒的厚顏無恥,說把聞府當成自己家,無論微生夫人來多少趟,纂兒是不會回去的。」

  她很少覺得累,在課堂上學習不會,在花房裡侍弄那些花草不會,但是和微生府的人唇槍舌戰,卻比幹了一天一夜的活兒還要累上三倍。

  聞巽盯著纂兒的膝蓋,直想讓她起來,但礙於母親沒有發話,他不好開口,只能一直瞅著母親,希望母親趕快把纂兒叫起來。

  嘖,這樣就心疼了?蔣氏哪裡不懂兒子的心思,她偏故意不和兒子對上視線。

  「再不好,他們總是你的親人,把人攆走了是小事,我怕的是以後你會後悔,將來沒有任何外家的助力,再過幾年你要談婚事了,可有心理準備?」對方要是知道她連個可以倚仗的人都沒有,誰會想要這樣的妻子?

  「我知道老夫人是為纂兒好,但是這樣的親人,也不知這回是出了什麼事,才會想到我的存在,改天我要是沒了利用價值,下場不知會如何,所以不要也罷,至於婚事,如果我的男人只是個想靠妻族的人,不是真心愛我這個人,我真的不希罕。」

  她沒有古代人這麼看重婚姻,能找到看得對眼的就作伴,要是沒有,她也有辦法自己活下去,了不起就是自己辛苦一點,也沒什麼。

  蔣氏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說道:「倒是個有志氣的,你回去吧,該做什麼就做什麼,要是後悔了,也不用害臊,讓人過來知會我一聲,我會送你回去的,看在我的顏面上,那家子應該也不會對你怎麼樣。」

  「謝謝老夫人。」謝她的維護,謝她站在她這邊,謝她始終沒說什麼。

  香淳趕緊把纂兒扶起來。

  「兒子,你留下。」蔣氏見小兒子要跟著纂兒離開,出聲阻止。

  「娘,還有事要跟孩兒說?」蔣氏伸手冷不防就擰了他一把,疼得他哇哇直叫,連忙跳開好幾步,「娘,你這是做什麼,謀殺親兒子啊!」

  「還叫!纂兒是微生府煞星的事,你居然瞞著我?!今天要不是有人來鬧了這一出,我豈不是永遠被蒙在鼓裡?」她面色慍怒,但是說真的發火,好像也不是。

  就知道他娘會為了這件事發火,如今捅破了,她沒找纂兒的碴,卻衝著他來了,因為人是他帶回來的,親疏有別,要撓人的時候就想到他這親兒子了。

  娘,他又不是出氣筒!

  不過,最佩服他娘的就是她對事情從來就是一碼歸一碼,明事理,知人情,絕對不會胡亂發脾氣。「我英明神武的娘親,什麼煞星、霉星,您又不是那些鄉村愚婦,怎麼也信這個?」

  「我不是鄉村愚婦,可我為什麼不信?一命二運三風水,你敢說冥冥中沒這回事?」這混帳,她生平最討厭欺瞞。

  古人更以為,人生的成功與否,先天的命數最為重要,其次是一個人的運氣、機遇好壞,第三是風水環境影響,至於四積陰德、五讀書、六名、七長相、八敬鬼神、九結交貴人、十養生,一個人一生都和這些脫離不了關係。

  聞巽笑嘻嘻的湊過去。「娘,您氣孩兒沒把這件事向您稟報,孩兒能理解,但是,纂兒在我們府裡住了四年,府裡可曾發生什麼兆頭不好的事?沒有嘛,不說別的,大哥在工部連升兩級,二哥如今是巡按御史,大嫂年前又給咱們家添了個男丁,二嫂的肚子裡也又有了,不說這些好了,兒子的生意蒸蒸日上,您老身體健康,還有力氣打我,霉神就算經過咱們家上空,也得掂量掂量,纂兒一個黃毛丫頭最好有那麼大的能力左右我們家的運勢……說穿了,不過是微生府當年想把她沉河的借口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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