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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頁     陽關    


  「哦。」方夫人乖乖地鬆開手。「非非啊,看看妳,黑眼圈怎麼又重了?娘叫紅箋熬給妳喝的大補湯妳有沒有喝?」

  「有,當然有。」這個時候就算沒有也要說有。方無非由著母親在自己臉上到處亂摸。「娘,這個時候妳不跟爹吟詩作對,跑來門口幹什麼?」

  說到這裡,方夫人眼圈一紅,氣呼呼地道:「他哪有空跟我吟詩作對,有了小妖精,眼裡就沒我這個元配!」

  方家大夫人口中的小妖精,正是方老爺的二夫人秀如,兩人成天針鋒相對,譏來諷去,每每吵得方老爺想拿裹腳布上吊。

  告狀完畢,方夫人又拉著女兒哭訴:「非非,妳爹爹好沒良心,怎麼說我也為方家生了妳,這二十多年也無怨無悔地侍奉他,他居然整天跟小妖精出雙入對,理也不理我!」

  無怨無悔地侍奉?大姐,二十多年十指不沾陽春水,飯來張口、茶來伸手,閒時吵吵架、回回娘家、鬧鬧彆扭,這叫哪門子無怨無悔地侍奉?

  當然,這話不能說出口,方無非像哄小孩一樣地安撫母親。

  「娘,怎麼說妳也是方家的大夫人,我知道妳不會跟二娘一般計較的,不然怎麼叫當家主母呢?」

  幾句似褒似貶的話,讓直腸子的方夫人當即被哄得高高興興。

  「沒錯,我是方家主母,跟個小妖精計較什麼。」說著,拂了拂衣袖,倒當真有幾分氣勢。

  方無非心中暗笑,表面上不動聲色,笑著拉母親進屋去。「好了好了,娘,妳回去對爹好好說,他就知道妳還是最好的。」

  方夫人想想有理,當即眉開眼笑地揮揮繡帕。「還是非非聰明,娘聽非非的,這就回去。」

  「嗯。」方無非笑瞇瞇地點頭,等母親像蝴蝶一樣飛遠了,才吁出一口氣,捏捏自己笑僵的臉。「呼......總算走了。」

  有這麼個天真孩子氣的母親,真不知道是幸運還是倒霉。

  「累死我了,煙波,等會兒幫我捏捏。」今天氣了一整天,剛才又站了好一會兒,筋骨都麻了。

  「是,小姐。」好笑地看著夫人走遠,煙波不忘提醒道:「不過,在此之前,老太爺讓您先去見他。小姐,您別忘了。」

  「哦。」聽她提醒,方無非才想起這碼事,有氣無力地說:「那妳先回去叫紅箋給我準備吃的,快餓死了。」

  「是。」

  揮揮手打發走煙波,自己慢悠悠朝方老太爺的書房走去。

  通常傍晚時,方老太爺都會在書房前修整院子。

  「爺爺。」方無非走近,覺得眼前閃過一道白影。咦?剛才她是不是看到了什麼不該出現的東西?

  方老太爺抬頭,見是她,笑瞇瞇地招手。「哦,無非啊,過來過來。看看爺爺剛買的這株魏紫,不錯吧?」

  「爺爺。」方無非可沒心思看什麼魏紫,只是瞅著書房門口。「誰在您書房裡?」

  「什麼?」方老太爺年紀大了,有些耳背。

  方無非提高音量,「我問誰在您書房裡?」

  「妳要進書房?好啊。」方老太爺很慈愛地摸摸孫女的頭,「無非真是好學,爺爺好高興。」

  被打敗了!方無非決定放棄這個話題。

  「爺爺,您找我來有什麼事?」

  「沒事不能找妳了嗎?」這時耳朵倒挺靈敏的,「無非,妳今年十幾了?」

  「二十。」她敢發誓,雖說全家上下把她捧在手心裡疼,但恐怕沒一個人記得她今年已二十歲了。

  「二十?」方老太爺一手拿著大剪子,一手摸著下巴自言自語:「歲數不小了啊。」

  當然,您都一把年紀了不是?方無非找塊乾淨的石頭坐下。

  「爺爺,我生辰還早得很,您問這個幹什麼?」

  方老太爺兀自喃喃自語:「難怪我今早出去聽人說我家無非是老姑娘,都已經二十了啊!」

  「爺爺!」方無非耳尖得很,眉毛豎起。「誰跟您說我是老姑娘?」她拉拉袖子,咬牙切齒。「不想活了是吧?」

  方老太爺看看她,笑瞇瞇的。「無非,爺爺想抱玄孫了。」

  彷彿沒聽見似的,方無非不耐煩地問:「到底是誰在您面前嚼舌根,說我是老姑娘?」

  方老太爺不答話,依舊笑瞇瞇地瞧著她。

  方無非一愣,後知後覺地想到剛才爺爺說了什麼。

  玄孫?爺爺的玄孫,那不就是......

  她的手指顫巍巍地指向自己鼻頭。「爺爺,您在說我嗎?」

  「嗯嗯。」方老太爺用力點頭,背著手笑得慈祥。

  「不行。」方無非揮揮手,乾脆俐落地拒絕。「我沒空。」

  「這好辦。」方老太爺笑說。「反正妳爹和妳兩個娘都閒得很,交給他們辦。妳呢,照舊做妳的方家大小姐,到時乖乖入洞房就行。」說著頓了一下,「嗯......兩個月應該就行了。」

  什麼叫作入洞房就行?

  方無非跳起來抗議。「爺爺,您開什麼玩笑?我的終身大事,您叫我到時入洞房就行!萬一找個敗家的回來,那不是毀了我一輩子?」

  「這妳放心。」方老太爺摸摸她的頭,眼睛笑成一條線。「妳爺爺我,對像早給妳找好了。這個人呢,是爺爺我從小看到大的,人品、樣貌、才學,半點問題也沒有。」

  方無非嗤了一聲,「您開玩笑吧?我怎麼從來都不知道有這號人物。」

  「妳的長命鎖還帶在身上嗎?」

  她伸手摸了摸。「在。」好好掛在胸前呢!

  方老太爺不快不慢地公佈答案:「那就是妳的訂親信物。」

  「什麼?」方無非跳了起來,「爺爺您在開玩笑吧?我什麼時候訂的親我怎麼不知道?從小到大您都沒告訴過我。」

  方老太爺晃晃手,仍舊笑瞇瞇。「這是妳在週歲的時候訂的親,爺爺一直覺得妳還小,就沒有說,既然現在妳都這麼大了,那就告訴妳好了。」

  週歲?方無非驚得瞠目結舌。

  霍然踏前一步,她臉上殺氣騰騰。「爺爺,您把我許給誰了?」大不了她暗地裡砸座金山過去,把這門婚事砸吹了。

  「哦,這個啊,妳也認識的。」方老太爺慢吞吞地重新拿起剪子修剪枝葉,「就是住我們後面的儲家的二小子。」

  方無非聽了一驚。「儲家?難道是儲少漠?」

  方老太爺抬起頭,從懷中摸出一塊糖。「無非答對了,爺爺給妳糖吃。」

  吃個頭!

  方無非變了臉,顧不得長幼之分,甩下方老太爺便氣呼呼跑遠。

  方老太爺慢慢地剪下一根枝葉,看著孫女跑走的背影,不疾不徐地說:「怎麼樣?儲家小子,我孫女配得上你吧?」

  書房裡慢慢走出一個書生,清俊的面容此刻含著淡笑,微微點頭。

  「您把她教得很好。」

  「那當然。」方老太爺自傲地揚了揚下巴。「我的孫女,當然是最好的。」

  ☆ ☆ ☆ ☆ ☆ ☆ ☆ ☆ ☆ ☆ ☆ ☆ ☆ ☆

  「氣死人了!」方無非氣沖沖地跑回房間,把兩個婢女嚇了一跳。

  「小姐?」煙波連忙奉上茶,「您這是怎麼了?」

  一口喝完,方無非砰的一聲把茶杯重重摔到桌上。

  「爺爺居然說他早就把我許給別人了!開玩笑嘛,二十年來從來沒告訴我,現在倒好,一開口就要我成親!」

  另一個婢女紅箋捧著一籠水晶包子走過來。「小姐,老太爺要您成親?」

  「對!」方無非咬牙切齒,「而且是個我老早就看不順眼的傢伙!」

  煙波與紅箋對看了一眼,異口同聲問:「誰?」

  「儲少漠!」說起這個人,方無非就火冒三丈。「這麼多年半個字也不跟我說,現在突然跟我說我跟儲家那個混蛋有婚約,不是笑死人嗎?」

  那個住在她家後面,從小就跟她不對盤的儲少漠居然跟她有婚約?簡直是豈有此理!

  紅箋疑惑地問:「小姐,老太爺說讓您現在就成親?」

  「是啊!妳說荒不荒唐?突然就跟我說我有婚約,然後讓我兩個月後成親......笑話嘛!儲家那個混蛋好多年不在家了,我就不信他能在兩個月內趕回來。」

  「小姐。」看著她怒髮衝冠的樣子,煙波卻又不得不說:「其實......儲家二少已經回來了。」

  「啊?」方無非聽了一愣。

  煙波嘴角一抿,似乎在暗笑。「紅箋今天看見了,說是儲家二少中午的時候進了儲家大門。」剛才她聽紅箋說的時候還有點摸不著頭腦,照現在看來,這個消息應當是正確無誤了。她來到方府才兩個月,就已經聽紅箋說了很多關於儲家二少和小姐之間的恩怨,如今看來,兩人恩怨還真是不淺。

  方無非不信地再問紅箋:「妳說儲少漠那個混蛋回洛陽了?」

  「對。」紅箋老老實實地點頭,「我今天中午出門去買小姐愛吃的綠豆糕,結果就瞧見儲家大門口停了輛馬車,馬車上下來的就是儲二少。」

  「不可能吧?」方無非當她開玩笑,「那個傢伙都消失五年了,怎麼可能一點消息也沒有就回來?紅箋,妳是不是太久沒看到他,把儲大哥錯當成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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