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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頁     香彌    


  她明白父親不希望自己干擾了他另組的家庭,因為她的繼母不太喜歡她,況且他們已經另外有了三個小孩,沒有多餘的時間和關愛來分給她了。

  她不會去打擾他們的,正如她從來不曾打過一通電話給遠嫁美國的生母。

  八歲那年母親離開時,她對母親說:「不要丟下我,媽媽。」

  母親抱著她說:「對不起,媽媽沒有辦法再忍受妳爸爸了,再不走媽媽會瘋掉的,這是媽媽的電話,如果有什麼事妳可以打電話給媽媽。」交給她一截紙片,她的母親丟下她投入了另一個男人的懷抱。

  半年後父親再娶,她被送到奶奶家。從此與奶奶相依為命的生活了八年。

  這八年裡奶奶是唯一真心愛她的人,可是奶奶卻為了別人丟掉了自己的生命,讓她孤孤單單的一個人被留了下來。

  為什麼今晚不下雨呢?如果下雨的話,也許她的心不會這麼的酸澀。

  沒有聽到樓下響起的門鈴聲,她把自己關在房裡,禁錮了自己的心,放任自己沉浸在幽暗的思維裡。

  「汪汪汪汪汪……」姊姊,妳怎麼了?為什麼都不出來,我快餓死了啦!在房外的總裁吠道。

  牠昨晚便來了,吃飽飯就發覺她有些不對勁,便留了下來。

  一早起來,以為會有頓美味可口的早餐吃,卻沒想到她把自己關在房裡一整天都不肯出來。

  藍掬雲沒有出聲,只是窩在床上,靜靜的看著微微透著月光的窗外。

  每年一到今天她都會請假,然後把自己隔絕於世外,整整一日。

  狗吠聲不知何時停住了,沒多久有人急敲她房間的門板。

  「藍掬雲,我知道妳在房裡,妳是不是病了?為什麼都不來應門?」殷琰急切的嗓音在房門外響起。

  久候不到回音,低沉的嗓音更焦急了。

  「妳出聲回答我呀,妳再不來開門我要撞進去了。」

  但她還是沒有回應,門板猛地震動起來。

  砰砰的悶響持續兩分鐘,門板被撞開了,殷琰立刻發現縮在床上,抱著膝蓋望向窗外的女子。

  她穿著一身的白衣白褲,彷若尊洋娃娃不言不動。

  他心頭一震,大步走至床側審視著她。

  「妳是不是不舒服?我帶妳去看醫生。」

  她沒有回應,依然靜默無語,宛如自閉於一個獨立的世界裡,沒有聽到他說的話。

  她不尋常的模樣令殷琰憂心,他扳過她的肩膀,發現她的目光哀傷而空洞,那沒有焦距的眼神猶如把自己放逐於另一個不知名的時空裡,他心驚的急問:「發生什麼事了?」

  對於他的話,藍掬雲聽若未聞,只是把頭轉向窗子。

  「藍掬雲,妳是耳聾還是啞了,說句話呀!」她不聞不問的神態惹惱了殷琰,他無法坐視她如此的漠視自己,握住她的肩頭,用力搖晃著,意圖想將她的心神拉回來。

  然而一心沉緬於昔日悲慼中的人仍是無動於衷,沒有出聲。

  殷琰又急又氣,搖動得更猛烈。

  「藍掬雲,妳這是什麼意思?就算妳對我有什麼不爽的地方,倒是給我說句話呀,這樣不聲不響算什麼?」

  「住手,你在幹什麼?」匆匆進來的男人快步上前阻止殷琰粗暴的行徑。

  乍見蓄著一頭長髮的男子,殷琰警戒的質問:「你是誰?」

  認出眼前的男人竟是赫赫有名的戰龍集團總裁,男子一愣之後,開口自我介紹。「我叫艾寶翔,是掬雲高中和大學的同學,也是這間房子的屋主。」

  「你是她室友?」殷琰完全沒想到她口中的室友竟然是男人,眸光瞬間變得冷冽。

  艾寶翔清秀的臉龐上露出和氣的笑,「是呀,不過這兩年來我很少住在這棟屋裡就是了。」留意到他帶有敵意的眼神,搔搔鼻子,敏感的得知他誤會了什麼,遂解釋道:「放心吧,我和她除了好朋友的關係之外,其他的什麼也沒有,以前不會有,現在不會有,將來也不會有。」由於性向的緣故,他和掬雲就像姊妹一樣,不可能發展成情人開系。

  殷琰凌厲的眸光評估著他話裡的可信度,發覺他的神情誠懇無偽,才收起敵意。

  覷向床上靜默得離譜的人,艾寶翔憐惜的輕歎一聲。

  「我就知道她今天一定又會這樣,所以才特別回來看看她,看來她還是擺脫不了那段陰影。」

  「你這麼說是什麼意思?」

  「請問殷總裁和掬雲是什麼關係?」殷琰是戰龍集團的總裁,掬雲恰好是戰龍集團的員工,但除了這層關係,兩人應該另有不同的交情吧,否則高高在上的總裁,怎麼會和一個小小職員牽扯在一起,還待意來家裡找她。

  「我和她……」瞬她一眼,殷琰答道:「正在交往。告訴我她現在這個樣子是怎麼回事。」

  聞言,艾寶翔很意外他竟會說出這樣的話,深思的打量了他片刻,察覺到他對藍掬雲顯露於外的關心並不假,這才徐徐出聲。

  「每年一到今天,她都會將自己封閉住。」

  封閉自己?「為什麼?」

  「因為今天是九年前她奶奶的屍體被發現的那天。」

  殷琰擰起濃眉,「說詳細一點。」

  果然是慣於發號施令的人,真是一點都不客氣,命令的語氣當他是他的下屬似的,但艾寶翔並不以為忤,繼續往下說:「九年前她奶奶因意外跌落圳溝,撞及頭部,昏迷溺水而亡,掬雲一直覺得是她間接害死她奶奶的。因為當晚她要準備考試,所以一向孝順的她那夜沒有陪奶奶出門,發生了這樣的事後,她一直懷著深深的自責和內疚,不能原諒自己,於是每到今天,她就會像這樣一整天滴水不進,不言不語。我想,她是在懲罰自己吧。」

  聽畢,殷琰眸光深沉,一語不發的看向藍掬雲。

  艾寶翔再道:「不過你也別太擔心,等到明天她就會恢復正常了。」

  殷琰頷首,「我知道了,你可以走了。」

  他竟在趕他這個屋主離開,黑眸瞅望著他,艾寶翔微微一笑道:「那掬雲就麻煩你照顧了。」

  沒等待殷琰的回答,語畢,他逕自帶上房門走了出去。

  也許今年會有些不一樣吧,或許他能解開掬雲多年來的心結也未可知。不管怎麼樣,此時此刻,有一個開心她的人陪在她身邊總是好的,他從殷琰的神情裡,窺出一抹不尋常的關切。

  也許……這個花名在外的戰龍集團總裁,這次動了真心了吧。

  艾寶翔離開後,殷琰低頭吻住藍掬雲乾燥蒼白的唇瓣,她像個木頭人,任由他吻著沒有絲毫的抗拒和反應。

  「這樣也沒感覺嗎?」移開她的唇,捧著她的臉,他的拇指撫著她的嫩頰,瞇了瞇眸。「這樣的妳真無趣,像尊木偶一樣,我想就算我現在扒光妳的衣服,妳也不會有感覺吧?」語氣一頓,他叱道:「為什麼要把自己鎖在過去的回憶裡?妳看起來還滿聰明的,想不到原來竟這麼蠢。」

  這樣的她讓他不捨。殷琰胸腔鼓蕩著一股連他都感到陌生的憐惜。

  握住她冰涼的手,他低沉的音調再說:「妳這樣懲罰自己,妳奶奶如果在天有靈,看了一定也會心疼的,別這樣了,難看死了,還不快清醒過來。」

  一室的靜默,沒有人回應他的話。

  濃眉聳起,瞥見一旁的音響,殷琰在她房裡挑選了一片CD,放進音響裡,室內瞬間流洩出輕快的水晶音樂。

  凝視著她良久,最後,他索性爬上床抱住她坐在她的身後,讓她的背倚著他,舒臂將她圈進懷抱裡。

  他明白此刻不論他說些什麼大道理她都聽不見,只會一心沉緬於自疚的悲慼中。他相信該說的、能說的艾寶翔恐怕都說過了,此刻他再多說怕也無益,他閉上了嘴,只是靜靜的用自己的體溫溫暖著她。

  接著他隨意的在她耳邊輕哼起歌。

  幾首之後,他發現她僵硬的身軀似乎微微柔軟了一些,精神一振,更加用心的吟唱著一首又一首的歌曲,最後唱得詞窮了,連兒歌都搬出來了。

  背靠著床頭,殷琰反覆的吟著歌,擁著她的臂始終未曾鬆開,她的背脊不知何時不再僵直,密密的倚靠在他的胸前,察覺這點殷琰揚唇笑了。

  輕吻她的髮絲,有些疲憊的輕闔上眼,嘴裡仍輕吟著歌聲。

  那是什麼聲音?

  有人在唱歌?

  是誰在她耳邊唱歌?

  歌聲漸歇,殷琰不知不覺間睡著了,那時已是凌晨四點。

  靜謐的房間反覆不停的流洩著輕靈的水晶音樂,那清脆的聲音叮叮咚咚的敲進了封閉起來的心扉……接著,空洞的眼神逐漸的恢復神采,發現了圈在她身上的那雙手臂,以及坐在她身後的人……

  ☆ ☆ ☆ ☆ ☆ ☆ ☆ ☆ ☆ ☆ ☆ ☆ ☆ ☆

  鬧鐘的鈴聲驚醒床上沉睡的人,窗外射進刺目的陽光令他瞇起眼。

  「這吵死人的鬧鐘是誰的?」被硬生生從睡夢裡驚醒,殷琰火大的脫口咆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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