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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頁     惜之    


  狗急也會跳牆,何況是人?初蕊出手了,說話力道不大,卻是字字句句狠狠地踩上他的痛處。

  「可以的,會有另外一個男人願意像你這樣包養我,這點,我應該感激你,把我從粗鄙庸俗中拯救出來,讓我有足夠本錢吸引男人……」

  「初蕊小姐,不要再說!」阿爆出口阻止,完了,這下子誰都救不了她。

  誰敢包養她?誰有那麼大的膽子,站出來!

  「妳該感激我的事情還很多。」雍叡咬牙切齒,一個字一個字把話擠出口。

  她錯了,她不該挑釁,就算他再喜歡她,也不准她挑戰他的權威。

  「李昆,拿過來!」

  李昆來了好一陣子,他刻意躲在人後,刻意不讓雍叡看到他,但是……他低頭,服從地將鞭子遞上去。

  「架住她。」

  兩個粗壯男人聽從命令,走到初蕊身邊,一左一右拉住她的手。

  怕嗎?不怕。

  要說痛,貼在胸口的那部分才是扎扎實實的痛,他對她的看法、他和秦時寧的愛情、父母的死亡,這些痛已將她凌遲處死過千萬次。

  男人架起她,她抱在懷間的報紙落下來。

  搶身,雍叡撿起,看一眼上面的報導,臉色鐵青。

  她知道了?這是她不顧一切逃跑的主因?好啊,她是要跟他計較起名分定位?笑話,她是情婦,這麼貨真價實的名稱,還需要諸多解釋嗎?

  「妳為這個逃跑?」雍叡把報紙揚高。

  「我以為我有權利知道。」

  他會這樣對秦時寧嗎?一定不會,他肯定待她溫柔體貼,因她是他的妻,而范初蕊是他的……妓……

  「妳沒有!我說過不准探聽我的隱私、不准調查我,很好,罪加一等。」

  雙眼暴張,他要追究,絕對要追究,到底是誰把這件事傳出去。手揮高,兩名男子即刻將初蕊翻轉身,背對雍叡。

  「盟主,阿爆皮粗肉厚,讓我代替初蕊小姐。」他站到初蕊身後。

  「你和她有什麼關係,需要你來代替她受罰?」冷冽眼光掃過,阿爆瞬地住嘴。

  「不就是我和你的關係?反正我是人盡可夫的妓女,所有男人對我不過抱持……」

  初蕊自諷,不管了,她什麼都管不了,徹底絕望,徹底徹底的心死。隨便……統統隨便了……

  話未說完,雍叡衝到她面前,扣住她的下巴,力道很大,不到三秒鐘,青紫色印子染上她的嘴下。

  「妳和我所有的手下上床?」

  明知道不可能,明曉得她的一舉一動全在監視錄影帶裡,但他還是動了肝火,這把火是她親手點上。

  「芳心寂寞呀!一個偶爾回家的男主人,總要搭上幾個常拜訪的熱情客人,才能滿足女主人的需要。」

  她是失速的火車頭,再也照管不來後續發展,她嘲笑命運,嘲笑出身,更嘲笑自己的風塵味。哈!她的風塵味呢!

  「好,好!我倒要看看妳對男人有多少需要。」

  冷靜的雍叡被激怒,高高舉起鞭子,刷地,鞭子在空中畫出弧線,刺耳的嘶嘶聲繃緊所有人的神經。

  下一秒,鞭子刷上她的背,她未喊痛,管家廚娘和幾個女性員工已忍不住掩面,不敢目睹。

  不呼痛!這是她的堅持,她什麼都沒有了,剩下的只有可憐自尊,儘管她痛得胃痙攣,痛得想撞牆,想用別處的疼痛來轉移注意。

  第二鞭,灼熱感燙傷她每分知覺,她不叫、不求饒,她讓渙散的意識在空中飄蕩。

  她是誰啊?為什麼留在這裡?為了什麼東西放棄自己的人生?哈,為的只不過是一份人家不屑的愛情。

  當雍叡再度高舉手臂,李昆看不下去了,他站到初蕊身後,不說話,用行動表示願意頂替。

  「你也來反對我?難道你也是熱情的客人之一?」

  橫眉豎目,初蕊把他的理智轟得殘破不堪。

  「她死了,盟主會後悔。」李昆不多話,直盯雍叡,不退讓。

  忿忿拋下鞭子,粗壯男子把初蕊架到雍叡身前。

  沒有痛苦猙獰,沒有無助的求饒表情,她只是安靜閒適地看著雍叡,彷彿從來不認識這個男人。

  「你打輕了,對於疼痛,我有極大耐力。」

  又是挑釁,她分明不把他放在眼裡。

  「很好,妳還不夠是嗎?」

  理智盡失,雍叡攔腰抓起她,他用力把初蕊抱回房間,強要了她,從粗暴到柔情,從憤怒到平息,他在她身上發洩所有怒氣。

  她不出聲反對,只是沉默安靜地承受著,她讓知覺同自己分離,她把心思飄得老遠,飄到那個下午。那天,她拉著他的手走到矮樹後面,她教他賞鳥,說了寵物兔的故事,她叨叨說個不停,以為他很愛聽。

  他說要賭一個吻,她以為這種行為叫做愛情,那個月,是她人生最美麗的光陰……

  第七章

  勉強起床,腳沾地,卻站不牢,是昨天的車禍傷了腳。

  坐回床鋪,在手掌下壓處,她發現點點幹掉的褐色血液,那是……是鞭傷。背還痛嗎?當然,一陣一陣,陣陣劇烈。算不算家暴?不算,因為這裡不是他的家。

  淒楚笑開,她勉強移動到化妝台前,褪去衣服,鮮明刺目的兩道紅痕鑲在皙白的背脊。

  他為她刮除了舊疤,然後親手添上新痕,他們之間,扯平?

  搖頭,扯不平的,在他的算盤裡,她屬於他的所有品,用再多回、破壞再深,不過是物盡其用。

  好渴,舔舔乾涸嘴唇,初蕊跛足走到衣櫃前,花了近半個小時才換好衣服,再花半個小時盥洗完畢,開門下樓,她想找杯水喝。

  「范小姐,有事嗎?」

  不過爬過幾層階梯,就聽見有人對她說話。

  「我……」她不認識對方。

  「妳在找蔡管家嗎?她們統統離職了,現在這屋子,裡裡外外都沒有范小姐認識的人物。」對方冷淡說,口氣裡有著強勢。

  株連九族?他打算孤立她,讓她再無半分依恃?

  哪裡害怕呀,她從來沒和誰建立過交情,她本本分分把他的要求做了齊全,就算他換十批新人,也無礙於她的生活。

  「請范小姐沒事情不要下樓,按一聲鈴,我們會把妳需要的東西送上去。」

  「是。」

  意思是,從此她的活動空間從整棟屋子變成一個房間?無所謂,反正昨天那一場,她確定了自己的立場身份。

  「另外,下午有工人來安裝鐵窗,可能會有點吵,請范小姐見諒。」用字遣詞是客氣的,但口吻是全然的霸氣。

  看來,她從初蕊小姐變成205室犯人。苦笑,初蕊接話:「要不要連針孔攝影機順便裝一裝,才能徹底監視?」

  「已經裝了,如果范小姐想換衣服,我建議妳到浴室去。」對於初蕊的自嘲,她無半分禮讓。

  「是。」她沒辦法吵架,吵架只會讓她居下風。

  「如果沒其他事,請范小姐回樓上。」

  「是。」瘸著腿,她走回房間。

  坐在床邊,看著凌亂被褥,回想昨夜,明知道不能惹火他,明曉得在這件事情上,她沒立場要求,為什麼偏偏出言挑釁?

  她真笨,記不記得初夜,要不是她說了亂七八糟的話,他們會維持良好互動;要是她不爬出牆,不去尋找答案,昨天,他會吃著她的菜,也許再次溫柔相待,也許再允她些許自由。

  她老把事情搞壞,她老守不住身為情婦的分際,是她對愛情太貪心,是她看不清楚事情。可憐之人必有可恨處,在他眼裡,她一定可惡得緊。

  偶爾,人該學習鴕鳥,不該知曉的事情,便不要碰觸,免得碰出一身傷痕纍纍,像她,便是最好的例子。

  沒聽到敲叩聲,門已被推開,初蕊嚇一跳,這是從未發生過的事,以往只有雍叡有這等權利,而今……她抬頭,是另一個陌生女子。

  「這是消炎藥和避孕藥,請范小姐吃掉。」她一樣不客氣,像對待囚犯的獄卒,冷漠疏離。

  「是。」她合作,拿起藥丸,不分種類全吞進去。

  對方滿意離開了,初蕊這才想起,為什麼他不請醫生,只給她消炎藥片?是懲罰嗎?如果是的話,就連藥片都別給她,讓她痛更久更重,牢牢記取教訓,豈不是更好?

  緩緩走進浴室,面對鏡子,她自問,以後呢?以後該何去何從?

  繼續在這裡等待他的臨幸,假裝愛情萌芽,春天捎來訊息?或是認清事實,任心死愛亡?

  愛情死亡?她的愛情從不存在,何來死亡?睜大眼睛,她努力尋找,尋找愛情曾經存在的痕跡,翻開記憶篋,沒有……沒有……一直都沒有……

  淚翻下,成河成川,沒有大海相容納。

  她哭得好淒慘,死命咬住掌緣,不叫自己發出半點聲音,傷心是她的事,不關任何人。

  哭呵……她哭呵……淚水嗆了喉嚨,她猛咳嗽,淚不肯稍歇息,抑不住啜泣,抑不住陣陣咳嗽,胃痙攣,喘咳間,她把消炎藥連同避孕藥吐進馬桶。

  這陣淚,從白天到黃昏,她哭得無力支撐,扶住洗臉盆,任傷心奔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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