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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頁     惜之    


  「不為什麼,感覺不對了。」不帶情緒,他淡漠說。

  「你對我的感覺從未對過,這句話太借口。」

  他們之間,她心知肚明,永遠是她在追、他在躲,偶爾性愛能拴住他,偶爾他軟化的態度帶給她些許希望。但偶爾畢竟只是偶爾,她若真能安心,就不必對他身邊女性張揚銳刺。

  手橫胸,她拚命回想最近的新聞雜誌,企圖找出一點蛛絲馬跡,對證他的突然改變。

  沒有,報章上時時影射她和劭颺關係匪淺,說他們的好事將近,她試探過,他沒意思對這些話加以澄清啊,怎麼他會在這個時候提分手?

  難道是安妮?近水樓台,司馬昭之心?問題是,劭颺若能對她發展出興趣,不至於拖到現今。不是安妮,那麼,是殊雲?

  天!她真是草木皆兵了,那女孩子才多大,十四歲?了不起十五!對她而言,劭颺太老,而她太稚嫩,恐怕連什麼是愛情都不懂。

  「不喜歡我的借口,你可以自行編造,我沒意見。」

  為什麼對她提出分手?殊雲的觀念影響他?他打算不自私,在付不出真心誠意情況下?哈!他吐氣,被一個十七歲的單純少女影響,會不會太過可笑?

  「你連我的想法都不顧了?」辛蘋銳聲說。

  他的態度太鎮定,彷彿早已下定決心,不管她怎麼哀求哭鬧,都更改不了他的心意。

  是什麼原因?她做錯什麼嗎?前幾次……他們的浪漫並不順利,若非中途喊停,就是草草結束,是否,她的身體再引不起他的興趣?

  「已經決定分手,還有什麼事必須顧慮?」

  也許老死不再往來,也許從此仇視對方,既然注定成仇成恨,再去顧慮想法,不嫌多餘可笑?

  「你真是冷酷無情。」

  「這是我的性格,你從頭到尾都知道。」他從未對她隱瞞,也不曾為這段關係落入感情,他相信,她同自己一般清楚明白。

  「你以為我不知道,你的冷酷是為了那個死掉的江子月,你以為這樣叫作癡情?笑話,她死了、死得不能再死,就算你為她拒絕全天下女人,她都沒有感覺,更不會從墳墓裡跳出來,向你說聲感謝。」辛蘋氣得口不擇言。

  「閉嘴。」凌厲眼光射出,他恐嚇辛蘋。

  惡毒字眼在喉間哽咽,她太難過了,這段感情,她維繫得小心翼翼,每天,她欺騙自己說,江子月不具威脅,只有活人才有本事威脅兩人,她樂觀地告訴自己,就算她沒機會,其他女人一樣沒機會。

  她這樣無悔付出,他居然雲淡風輕一句「我們分手吧」,就想打發這段感情。他當她是什麼啊!

  「是罪惡感吧,你對我投注感情,覺得對不起月月,便想一腳把我踢開,把我們這段徹底抹去。」這是她唯一能做出來的假設了,沒有第三者、沒有輿論壓力,他們之間沒任何理由喊停。

  「劭颺醒醒吧,月月已經死了,她再也影響不了你,不管你想愛誰、樂意愛誰,都是你的權利。」

  「你太高估自己。」

  鄙夷的笑閃上嘴角,他開始同意殊雲的論調。

  「是嗎?我不認為高估,我認為是你沒看清事實。」

  「隨便你愛怎麼認定,但別說出口,你無權提起月月,你、不,配!」

  「我不配?一個活生生的女人居然比不上一個死女人?谷劭颺,你頭腦有沒有問題?你想抱著她的骨灰當一輩子孤獨老人?」

  冷笑,他不介意她攻擊自己,只介意她把話題拉到月月身上。「那是我的事,不勞你擔心。」

  「不,那是我的事情,你無權一句話就把我踢出你的生命,這段感情我汲汲營營,我付出努力,就一定要得到收穫。」她向自己也向劭颺宣誓。

  「什麼收穫?結婚?哈!」劭颺嘲笑她的愚昧,向他要求感情回報?蠢!

  「對,我就是要結婚。」她對他用力嘶吼,面目猙獰。

  她的真心不換絕情,她努力過就不准失敗進逼。

  「即使生不如死?即使我把你當作空氣,視而不見,你仍然堅持要待在婚姻裡?」只有白癡才以為一紙結婚證書能保障一切。

  冷冷兩句,他發覺,二十五歲的辛蘋,成熟度不如未成年的殊雲。

  「人心是肉做的,我相信你會改變,只要給我機會,你一定會愛上我。」她有信心,守護他的愛情。

  「我從沒愛過你,你對我的意義和一夜情沒有差別,如果你夠聰明,就此打住,讓我多少看得起你。」

  瞠目,她不甘心,真的不甘心。「你說我是……一夜情?」

  「分手吧!你不要再到我這裡,我不會讓你進門,至於你想對媒體放什麼消息,隨便。」轉身,他不想再和她多談。

  「谷劭颺,我詛咒你、詛咒你的月月,我希望她下地獄,永世不得超生,我詛咒她被地火凌虐,魂飛魄散,詛咒你們不管經過幾次輪迴都不能在一起。」

  欲離的腳步被她的聲聲詛咒催回,劭颺回身,怒瞪辛蘋。「你要是還有一點智商,就閉上你的嘴巴。」

  「不能說到你的江子月?哈!我偏要說她,這個女人貪婪自私,自己用不著的男人,也不准別人侵佔,也不想想自己只剩下一堆枯骨,還霸著人間的情物死不放……」

  無法忍耐了,她何止是踩入他的底限,抓住她,他要把辛蘋推出大門,但她死命掙扎,不肯就此放手,指甲猛力抓,在他手臂間和臉龐留下幾道血痕。

  鬆手,劭颺在臉頰碰到鮮血,濃眉上揚,怒不可遏。

  辛蘋返身逃進琴室裡,望住漸漸迫近的劭颺吼叫:

  「不要、我不要出去,怎麼可以你要我,我就愛你,你不要我,我該乖乖離去?不!這種事情我不做!你決定了在一起,分手時間必須由我來定,眼前,我不想分、不要分,不管你的原因是那個死人江子月還是哪個活女人都一樣,我不分手,聽到沒?我不會讓你快活得意……」她不離開,打死都不離開!

  笑話,幾時,他們「在一起過」?顯然對於性愛,他們的認知大大不同。

  她一面吼叫,一面抓起琴室的東西往劭颺身上拋,丟了琴譜,砸了花瓶,扔過壁飾丟樂器,她把所有的怒氣全發洩在物品上面。

  不再縱容她了,劭颺攔腰抱起辛蘋,不管她的拳打腳踢,硬是把她扔進電梯裡,頭也不回地跨回屋中,不顧電梯內,彎腰哭倒臥地的辛蘋。

  走回琴室,迎面的是滿目瘡痍和驚惶不安的殊雲,她撫撫胸口望著劭颺,輕吁氣。

  「我很狼狽嗎?」

  很難相信,他還有心情開玩笑,看來辛蘋的抱怨沒錯,他的確很少對她用情。

  不作評論,她把他拉到客廳,取來醫藥箱,為他上藥。

  平日裡,沉默的是他、嘮叨的是她,現在,他真想說話了,她卻又不主動提話題。看來,他們的默契有限。

  「女人很恐怖。」短短五個字,他以為她會站到他這邊。

  「辛蘋小姐一定非常傷心。」出乎預料,她替辛蘋說話。

  「多麼激烈的傷心方式。」

  嗤之以鼻,他不茍同她的論調。

  「若不是傷心到沒辦法訴諸理智,哪個女人願意自毀形象,何況是在自己深愛的男人面前。」

  擦擦碘酒,幸好傷口不是太深,否則要跑一趟醫院,打破傷風針了。

  「女人總是替女人說話。」

  「辛蘋是個好女生,我想她若不是被逼到走投無路,不會選擇作最壞的表現。」她也許有點驕縱任性,有點劍拔弩張、目中無人,但她不壞,殊雲確定。

  為什麼事爭執呢?鬧出這麼大的場面,多駭人。她想問,卻又不想主動刺探他的隱私。

  「走投無路?你的用詞太嚴重,不過是分手,各人各自有錦繡前途,何來的走投無路?」

  挑眉,他看見負責認真的管家不發一言,拿著清潔用具,走入琴室裡面。

  「分手?」不會吧,她才要壓抑心痛祝福他們,怎麼一回頭,他們就走至分手?

  「何必那麼吃驚,我是採用你的建議,和她速戰速決。」

  「我什麼時候建議你和辛蘋小姐分手?」欲加之罪吶。

  「你說不管是誰,都無權讓人失望傷心。」

  「我是希望你提出真心,誠懇地和人交往。」

  「你不能要求我,提出自己沒有的東西。」揚眉,他贏了,他倒要看看她用什麼話回應。

  「你……」

  她果然語頓,這讓劭颺心情太好。

  「別說廢話了,進房間收拾簡單的行李。」他推殊雲進屋。

  「你連我也要趕出去?」

  不公平,她沒要求真心回饋、沒要求交往或者未來憧憬,為什麼他要連同她「一併處理」?

  噗哧一笑,她的嚴肅懊惱讓他好開心,是吧,他還是有影響力的,缺少情緒表情的殊雲跟他在一起久了,也會添加幾分人氣。平淡無味的礦泉水變成有滋味、有氣泡的汽水,怎不讓人心喜。

  「記者很快會追到這裡,我不想生活被干擾,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可以,你留下,我要出去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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