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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頁     綠荷子    


  幽王置若罔聞的用修長的手指沾上一滴血,舌尖在上面輕輕舔了一下。

  他垂下了眼,又沉思了片刻。

  「確實是傀儡。」修長的身體站起來,面向李承安。「胤王陛下,出自我國的秘藥傷害了貴國王后,我很遺憾,我會負責查出藥的來源。」

  「我並不在乎是誰買賣這種藥,幽王陛下。」李承安望著澹容沉睡的面孔,「我想知道,她為什麼一直不醒?」

  他冷淡的說:「誰說她睡著了?」

  李承安驚訝的抬起了頭。「什麼意思?」

  「你應當知道,你的王后用她的意志力,破除了傀儡的藥性,也就是說,她自己斬斷了控制她的那條線。」幽王的聲音徐徐說道。「但是那條斷掉的線依然存在,只是沒有人能再控制她,包括她自己也不能,所以她無法睜眼、無法說話、無法行動,但這並不代表她不清醒、不可以思考,就像現在。」他指著澹容手臂上的血痕,「她會覺得痛,會在心裡猜測發生了什麼事,或許還會覺得恐懼。但她失去了觸覺以外的主動知覺,除非碰觸她的身體,周圍的一切她都無法察覺。」

  李承安的心裡一沉。   

  他在床邊坐下,情不自禁的撫上那蒼白的容顏。

  她沒有喪失神智,可以思考,卻無法睜眼,無法說話,無法行動,失去感官知覺……

  「天啊,那不就是活死人?」宓羅驚訝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就是活死人。」幽王冷淡的回答她,「女王陛下,我欠你的那個人情還完了嗎?」

  「喂,你還沒有救醒她就想走?那麼漂亮的美人變成了活死人,多可惜呀。胤王陛下,你說對不對……」

  幽王冷冷的盯著攔在面前囉唆的宓羅。

  他一年來蓄積的耐心,今天已經用光了。

  暗夜般的眼睛裡漸漸浮起了森冷的殺意。

  「幽王陛下。」李承安站起來,若無其事的往前走了一步,擋住了幽王所有可能的行動,「這是在胤國的境內,請顧及您的身份。」

  幽王銳利的視線掃過他,過了片刻,忍耐般的收斂了怒氣。

  「你想救醒她?很簡單。」有如冰塊在玻璃杯中搖晃般清冽的聲音,不帶感情的說道:「據說你抓住了傀儡的控制者?」

  「對,喚醒的過程和控制者有關嗎?」

  「當然,殺了那個控制者就可以了。」

  李承安的眉頭不由得擰了一下。「殺了那個控制者?」

  「你的王后會變成活死人,是因為那條控制她的線雖然斷掉了,卻依然存在。

  如果殺了那個控制者,那條線就不再存在,那麼她被藥物壓制的精神力就會恢復,重新控制她自己的身體。」

  他思忖了片刻說:「我知道該怎麼做了,很感謝兩位陛下造訪敝國,請兩位到國宴廳,接受敝國的招待。」

  「不必了。」幽王冷淡的拒絕。「我不過是欠這個女人一個人情,這次算是還清了,以後最好不要讓我再見到她。」

  黑色的霧氣,倏然縈繞在他的周圍,越來越濃。

  修長的身影漸漸消失在霧氣中。

  「嘖。」宓羅遺憾的盯著黑霧消失的地方。「好不容易才見到他一次,現身不到半天時間,這就回國去了?真是浪費了那麼漂亮的臉。」

  李承安轉過頭,淡淡的說:「耀王陛下,如果你抱怨完了,那麼就請去國宴廳吧。」

  「小氣,這裡有趣的事情還沒有看完呢……算啦,看在你剛剛幫忙擋住他的份上,不和你計較了。」

  她優雅的一個旋身,拖著幾米長的裙擺,搖曳生姿的邁出了房門。   

  李承安站在門口,眉頭微微的擰起,夕陽在他的身後拉出長長的影子,他做了一個奇異的手勢。

  幾個護衛無聲無息的出現在他身邊。

  「王。」護衛首領單膝行禮,「暗之衛隊在此,您有什麼吩咐嗎?」

  「暗中保護女王的安全,另外,」他的音量漸低,「有一件事……」

  沉重的房門被關上了。

  李承安重新走回床邊,慢慢的坐下,拉起了澹容的手。

  「你聽得到嗎?」

  床上的人安靜的躺著,毫無聲息。

  「對了,你失去了聽覺,當然什麼也聽不到。」他自嘲的笑了笑,「或許應該慶幸你聽不到吧,否則,你一定又會跳起來激烈的反對我了。」

  摩挲著澹容失去了光澤的臉頰,他用乎穩的語氣說著,「就在剛才,我已經命令人去處決華英了,我知道過去她和你的關係很親密,但今天她必須償還她欠下的債,如果你恨……那就恨我吧。」

  夕陽漸漸的垂落到地平線上。

  紅色的晚霞,映紅了半邊天空,也映紅了房間。

  光線越來越暗了。

  第十章

  澹容漂浮在黑暗中。

  她看不見、聽不見,周圍是一個巨大的黑色空洞,身體輕飄飄的,那種感覺,似乎自己從未真實存在過。

  這是怎麼了?我死了嗎?她模模糊糊的問自己。

  零碎的記憶慢慢的拼湊起來了,台下的人群,匕首的寒光,刺人皮肉的鈍聲,飛濺的鮮血……

  表姐的尖叫聲劃過耳膜,那個聲音嘶叫著,「李承安,我詛咒你失去一切!」

  澹容突然清醒了。

  是的,她的感官能封閉了,卻恢復了她敏銳的內心知覺。

  周圍的黑暗持續著,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手臂的皮膚一陣疼痛,不知被什麼東西劃破了。

  應該流血了吧?她心裡這樣想著,血液流過皮膚,卻詭異的沒有溫熱的觸感,她覺得自己的皮膚就像木頭那樣僵硬。

  下個瞬間,一個念頭突然閃過她的腦海,就像黑夜中最微弱的火光,悄悄的在她冰涼的心底點燃了篝火——

  有人正在她的旁邊。 

  有人拂過了她的頭髮,有人握住了她的手,有人正在對她低聲說著話。

  那人是誰?是承安嗎?承安!

  瘋狂的喜悅席捲了她,他沒有放棄她,甚至在她當著千萬人刺殺他之後,他也沒有放棄她!

  她靜靜的臥在床上,看不見,聽不見,但她此刻的內心就像是激昂澎湃的大海般,滿溢著狂喜和水漾的幸福。

  澹容默默的對自己說,耐心的等一陣子,不要急,等傀儡的藥性過去,她就可以……

  「哈,你可真會作美夢。」

  突然有個聲音嘲諷的對她說,那個聲音闖入她的腦海,模模糊糊的,有如遙遠的草原上叫喊的回音。

  雖然不夠清楚,但那熟悉的語氣卻已經足夠她分辨身份。

  澹容只覺得渾身冰冷。「表姐……」

  「你很吃驚?費盡力氣掙脫傀儡,為什麼我們還能交流?」華英笑了,「雖然我們是表姐妹,但是別忘了,我們的身上都流著澹氏的血液,王族自從幾百年前就只和本族的人通婚,每一代每一代都是這樣,世上還有什麼樣的血緣會比我們澹氏更濃厚?我們的血混合在傀儡裡,又有什麼力量能切斷我們之間的聯繫呢?我的表妹。」

  那聲音倏然接近,原來還是遙遠的回聲卻突然變得異常清晰,好像就在耳邊。

  「不!」無盡的恐懼淹沒了澹容全身,她在黑暗中絕望的大喊,「不要逼我,華英!我不要再受你的控制,絕不!」

  那聲音又漸漸的遠去了。

  華英的笑聲變得有些淒涼,「為什麼那麼怕我,那麼憎惡我呢?自從你擺脫傀儡控制的那個時刻起,已經沒有人可以再控制你了,無論我們的血緣多麼親密,我也只能遠遠的站在你意識的邊緣,像這樣嚇嚇你……」

  澹容的情緒激烈的起伏著,周圍的黑暗就像保護的帷幕那樣圍攏,漸漸遮住了她的意識。

  她模糊的想著,絕不要再做傀儡,絕不要讓發生過的事情再次重複。

  不,絕不……

  「絕不要讓發生過的事情再次重複?」華英突兀的笑了聲,「原來在你的心裡,這麼在意那天刺殺的事情?你還真是愛他呢。」

  「不許再偷窺我的內心!」澹容憤怒的反駁著,「我才不是愛他,我是……」

  她的思緒忽然頓了一下,不自覺的停住了。

  「哈,不是愛他,那又是什麼?」華英的聲音帶了那種說不出是嘲諷還是輕蔑的語氣。「從小到大,你就是這樣一個自欺欺人的女人,傲慢、虛偽,而且自以為是,為什麼偏偏你這種人會是公主?為什麼我的父親偏偏是那個愚蠢的男人?無論什麼好東西,漂亮的衣服、精緻的點心、昂貴的玩具,甚至那個貼身奴隸,都是你的,我永遠也得不到!」

  尖刻高昂的音調,說明她難以控制的失態了。

  尤其說到「貼身奴隸」的時候,她的音調猛然繃緊,聲音變成斷裂的哽咽聲。

  華英跪倒在監獄堅硬的地板上,摀住了臉,失聲痛哭。

  凌亂瘋狂的意識,透過傀儡殘餘的藥性傳入澹容的腦海。

  澹容的心裡滿是震驚,「你……原來你對他一直都……」

  「是的!」華英的聲音猛地高亢起來,「我愛他!自從十五歲那年他救了我以後,我就愛上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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