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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頁     梅貝爾(梅貝兒)    


  找了好一會兒,邵允澤終於看到她了,只見她站在一個專賣骨董傢俱的攤位前,一動也不動,他便信步走了過去。

  「有看到喜歡的嗎?」他朝她問。

  她一臉怔仲的指著擺在眼前的雕花座椅。「我要買它!」

  「你要買這個?」邵允澤上前撫摸著椅背上的牡丹雕刻紋路,因為沒有保養、隨意放置在室外,這把椅子經過風吹日曬,早已失去原有的光澤。「這應該是酸枝木做的,在清代是常用的木材,不過製成的傢俱倒是經久耐用,只要稍加油色潤澤就會煥然一新了。」

  小販搓著雙手笑呵呵,「先生、小姐,這把椅子可是以前的千金小姐坐過的,很珍貴的。」

  「多少錢?」

  「不貴、不貴,只要八百元人民幣就夠了。」小販眼尖,看得出女客人很喜歡。「先生可以買給小姐,小姐一定會很高興。」

  邵允澤衡量著酸枝椅的價值。「太貴了,五百。」

  「呃,這……」

  「錢我付。」蘇領嵐如夢初醒般的銳。

  他不由得怔住。「穎嵐?」

  「我也搞不清楚是怎麼回事,只是覺得……覺得非把它買下來不可。」她拿出名片,要小販將東西送到飯店。

  小販笑得合不攏嘴,這把破椅子到他手上已經擺了兩年多都賣不出去,今天運氣真好,客人連價也不殺就買了,要是多來幾個這樣爽快的客人該有多好?

  「你還好嗎?」邵允澤看她一臉恍神,像是三魂七魄少了一魄,只好牽住她的手,免得她被經過的路人給撞倒了。

  蘇穎嵐愣愣的看著他,「呃,還好。」

  「你這個殺價女王居然沒有發揮功力,真讓我意外。」他半開玩笑的說。「我倒是看不出那張椅子有什麼特別。」

  她神情有些茫然。「我也不知道,剛剛……我看到它的第一眼就有種感覺,覺得它在叫我,叫我趕快把它買下來。」

  觀察著她不再紅潤的面頰,邵允澤沒有再問,只是牽起她的小手走出人潮洶湧的街道。「先找個地方休息一下吧!」

  這回蘇穎嵐沒有再逞強,堅持自己沒事,反而顯得有些心事重重的,直到兩人找到一家賣冷熱飲品的店面,各點了一杯飲料後,蘇穎嵐才繼續剛剛的話題。

  「你聽過瀕死經驗嗎?!」

  聞言,坐在對面的邵允澤挑起浚眉,「瀕死經驗?你是指一個人曾經死過,後來又奇跡似的復活?」

  「對。」她有些擔心,就怕他會對這個話題嗤之以鼻。

  邵允澤沉吟一下,並沒有因此嘲笑她。「我不知道該不該相信,因為我並沒有親身經歷過。」

  「那你相不相信人真的有靈魂?」蘇穎嵐見他沒有太大反應便更放心大膽的問。

  含住吸管,他喝了一口冰的烏龍綠茶。「這個我相信,因為我表妹前陣子就碰到這樣的例子……」於是他開始訴說起丁筱雨因為得到別人捐贈的眼角膜之後,所發生的一連串離奇事件。「所以我相信人是真的有靈魂。」

  「我也相信。」蘇穎嵐心情突然有些激動,因為她很高興找到可以溝通的對象,而不是潑她冷水的人,相反的,她確定鄭安權絕對會對她這麼做。「因為我曾經死過一次……」

  睇著他吃驚的神情,她的情緒反倒輕快不少,堵在胸口的壓力也消失了。「那時我才八歲而已,因為剛學會游泳,結果不小心就在我們家的泳池裡溺水了……」

  邵允澤伸出手,覆住她放在桌上的小手,表達他的關心。

  「我可以很清楚的記得當溺水的痛苦消失之後,我感覺到自己變得好輕、好輕,然後往上飄……我可以看到自己躺在岸上,而繼母在哭,我爸爸正在幫我做人工呼吸;接著我又看到一條好長好長的隧道,於是我就飄了過去……」

  說到這裡,她喘了一大口氣,低頭吸了口波霸奶茶,有一下沒一下的嚼著彈牙的粉圓。「後來我耳邊聽到一個聲音,我已經忘了是男還是女,對方只是跟我說我的時間還沒到,叫我快點回去,接著我就醒過來了。我曾經把這件事告訴我爸爸,可是他卻罵我,以為我是為了要引起他的注意而撒謊,根本就不相信我,他不知道當時我有多害怕、多需要他的安慰,他只說要我別像個長不大的孩子一樣黏著他。呵!!那時我本來就是小孩子。」

  「我很高興你願意說出來和我分享。」邵允澤俊臉泛柔,握著她的小手說:「真的很高興。」

  蘇穎嵐不由得嬌嗔,「原本我還擔心你會乘機嘲笑我。」

  「我是那麼惡質的男人嗎?」他大喊冤枉。

  「誰教你老是喜歡跟我作對,又愛搶我的客戶。」蘇穎嵐表面上像在抱怨,實際上卻掩不住跟喜歡的男人那種撒嬌的口吻。

  他呵呵一笑,「這樣你才會永遠記得我這個人。」

  「想不到你心機這麼重。」她瞪眼。

  邵允澤笑瞇了眼,眼角微微有著笑紋。「要追到喜歡的女人,沒有耍一點心機怎麼會成功……嘶!好痛!」他手背被她用力捏了一把。

  「哼!這還算輕呢!誰說我已經被你追到手了?還早得很呢!」蘇穎嵐口頭上還是不肯承認自己的心動。

  「沒關係,我會再加把勁的。」見她恢復了精神,又充滿鬥志,他也才放心不少。

  ☆ ☆ ☆ ☆ ☆ ☆ ☆ ☆ ☆ ☆ ☆ ☆ ☆ ☆

  當晚,蘇穎嵐拜託飯店的人員將她今天的收穫全搬進房間,打算過幾天再請工人將這些東西打包運回台灣,但當她看到那張酸枝雕花椅時,心中卻又有了異樣的感覺。其實她也不明白自己是著了什麼魔,只是在看到它的第一眼時,就有種非常熟稔的感覺,好像曾經在哪裡見過它似的,然後生起一股莫名的衝動想要把它買下來。

  鈴鈴……床頭櫃上的電話突然響起,打斷了她的思緒。

  「喂?」

  「穎嵐,明天早上還要去嗎?我們還有幾個地方沒看完。」邵允澤剛洗完澡,赤著腳在自己的房間走動著。

  她「嗯」了一聲。「當然要去了,我們不是已經說好了?」

  「我知道,那我凌晨四點過去接你……你要早點睡,晚安。」

  蘇穎嵐心窩一暖。「晚安。」她知道他專程打這通電話來,為的就是要跟她道聲晚安。她以前交往過的對象從來沒這麼做過,現在她才知道,原來男人也可以這麼體貼深情,可以對女人這麼好。

  直到這時,蘇穎嵐才正視自己的感情,原來早在三年前他們第一次見面時,她就為他心動了,只是她一直在抗拒自己的心,一直在逞強……她真傻。沒錯,她並不愛鄭安權,也無法忍受嫁給他、和他共度一生,光是用想像的她就覺得好可怕,這次回去她會跟他提出分手,畢竟她有權利尋找自己真正的幸福,她真的想跟自己所愛的男人在一起一生一世……

  嗚嗚……

  誰在哭?是誰?

  嗚……嗚……

  你到底是誰?你在哪裡?

  「喝!」蘇穎嵐發出一聲驚喘,倏地醒了過來,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坐在酸枝椅上睡著了。感覺臉上涼涼的,她本能的伸手摸去,卻發現臉上濕了一片,那是……眼淚?

  「難道剛才是我在哭?呵,我怎麼會作這種怪夢?」她扶著把手慢慢站起身,回憶著方纔的夢境,卻什麼也記不起來,只覺得像被一張悲傷的網子給罩住,胸口好悶、好難過。「只是作夢而已,一定是今天太累了。」

  心裡這麼想著,她起身到浴室洗了把臉,換上絲質睡衣,然後上床就寢。

  ☆ ☆ ☆ ☆ ☆ ☆ ☆ ☆ ☆ ☆ ☆ ☆ ☆ ☆

  嗚……

  又是她在哭嗎?為什麼哭?

  那一點都不像她,努力想控制悲傷的情緒,卻無法阻止淚水……

  嗚……

  為什麼會這麼傷心?別哭了……

  「你哭夠了沒有?」

  一個尖利的女聲驟然響起。

  她感覺自己抬起頭來,透過淚水,瞅著站在眼前的女人。她的下巴很尖,梳著螺髻,身上穿著彩繡高領襖,下面則是裙擺繡有花邊、綴以五彩珠寶的馬面襖裙,看來像是光緒到民初時婦女的穿著。

  「……既然嫁進了門就得要認命,當妾有什麼不好?吃好的、穿好的,老爺又喜愛你,不要不知好歹,每天光只是哭,讓人看了就心煩。」

  那女人板著晚娘面孔,掩不住眼底的妒火,恨不得將丈夫新納的小妾給殺了,可是她什麼都不能做,只能努力先保住正室的位置,免得被人鳩佔鵲巢。

  一股深沉的哀傷再度襲來。「嗚……」

  「要怨就怨你那個愛錢的爹,貪圖老爺的銀子就把你給賣了,你就認了吧!只要好好的伺候老爺,老爺是不會虧待你的……」

  蘇穎嵐驚恐的發現自己的嘴巴在動,好像有人透過她在說話了。「我不要……大夫人,你放我走吧……我求求你……他還在等我……我必須去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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