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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頁 蕾維爾·史賓瑟 他退到台階邊緣。有那麼令人心酸的一刻,他們用眼神訴說著對彼此的渴望和需要。她的棕眸帶著淚光,他的藍眸顯示他正極力壓抑擁她入懷的衝動。他再次握緊拳頭又放開。 「再見。」他的唇動了動,但是沒有聲音出來。然後他斷然地轉身走出她的生活。 那之後,他避開郵局和雜貨店,並在家裡吃午餐。清晨他固定走一趟麵包店,心中經常幻想和她不期而遇,兩人相視而笑的景象。 但她喜歡吃蛋當早點,他早就知道。 湖灣完全結冰,他天天駕駛雪車到湖上釣魚,卻常常是瞪著洞裡的湖水思念梅琪,猜測她喜不喜歡吃炸魚。他想送她一尾新鮮的鱒魚,畢竟魚多得吃不完。但是送魚只是再見她一面的借口,因此他將多餘的魚送給麥克和母親。 他做了個雪橇送麥克和貝拉的孩子當聖誕禮物,當他拿給南茜看時,她只是摘下眼鏡匆匆看一眼。「嗯……不錯,親愛的。」隨即又埋首在帳簿裡。 週末他和南茜著手佈置聖誕樹,掛上小燈、玻璃球和玻璃冰柱。這些經年使用的裝飾品是南茜自百貨公司買回來的,當時他會不悅地認為這種裝飾太單調。但是南茜責備他沒有品味,她認為它們看來高雅而優美。 他不要高雅優美,他要母親擁有的那種充滿回憶和傳統的聖誕樹,樹上的裝飾品來自兄弟姊妹兒時的工藝傑作、母親小時候的玩具和友人送的飾物。但是他的樹冷漠得一如南茜放在廚房的木頭水果,毫無生氣。所以他常在黃昏時分去母親或麥克家,分享他們的親密氣氛。 瑞克瞪著樹上一明一滅的燈光,心裡想的卻是梅琪。他暗自想像如果當初娶她,今天的聖誕節又是何種景象。他會兒女成群嗎?大家會圍著聖誕樹慶祝嗎?他想像梅琪置身在她那嶄新的廚房裡,回憶他和電匠、梅琪一起喝咖啡的那一天,情不自禁地非常思念她。 同一時候,她也在思思唸唸,心底總是若有所失。這種感覺實在毫無道理,人怎能失去他未曾擁有的東西?她所失去的只有對菲力的思念。梅琪驚訝地發現自從回到故鄉,她的自怨自艾已經逐漸消逝,只剩下往日和菲力在一起美好、快樂的回憶。失去菲力的哀怨和憂傷日漸減輕,但對瑞克的思念卻與日俱增。 佳節漸近,許多個黃昏,她酸甜摻半地回想兩人的相處:在手電筒的光線下首度參觀整幢屋子,下雪的那一天在大街上共進午餐,前往史特灣等待。曾幾何時諸多回憶這般悄然地築了起來?他也在回憶嗎?最後一次見面的情景使她確信答案是肯定的。 但是席瑞克是有婦之夫。她一再提醒自己,然後落寞地等待聖誕節來臨。 借由父親的協助,她將床墊扛上二樓。鋪上嶄新的床單和鵝毛被後,她橫躺其上,瞪著天花板思念一個她不該思念的人。 卜馬可打電話來邀約。她再三婉拒,但是他鍥而不捨,最後她答應了。那頓飯索然無味,席間充滿他濃郁的古龍水香味。入夜他送她回家時試著再約她出去,但他不是瑞克,她堅決地推辭。那之後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打電話來,她依然拒絕。 凱蒂來電話,她預計12月20回家過節。梅琪裝飾聖誕樹、烘製餅乾和水果蛋糕,並且分別包裝送給家人的禮物。她告訴自己生命中缺乏男人沒關係,至少她還有父母、凱蒂和露露愛她,這就夠她感恩了。 星期二早上天氣預報有暴風雪來襲,中午時分來自加拿大的雨雪飄過綠灣,開始密密飄下,其中夾著每小時30英里的強風。午後兩點學校停課,下午四點所有的商家提早打烊,7點左右路上已毫無人跡,救難隊伍出動。 瑞克10點就寢,但是一小時後尖銳的電話鈴聲使他驚醒過來。 「哈羅?」他半睡半醒地咕噥。 「瑞克?」 「是的。」 「我是警長辦公室的桑魯斯,目前我們遭遇緊急狀況,全郡各處都有迷路的旅客和行人,我們需要所有的雪車加入救援。」 瑞克抓抓頭髮。「當然,你要我去哪裡集合?」 「吉而伯特消防站,請你隨身攜帶緊急救援設備。」 「好,我15分鐘趕到。」 他急急忙忙套上衣褲,拿了一個黑色大塑膠袋,把蠟燭、火柴、手電筒、報紙、鵝毛外套、頭罩、巧克力棒、蘋果等等全丟進塑膠袋裡。他自己則套上雪衣、靴子、手套、滑雪面具和頭罩,外帶熱水瓶和白蘭地,才像預備踏出月球第一步的太空人似地跳入寒風中。 從屋裡看,說暴風雪似乎是高估了。但是才踏出後門,狂風便使他腳步不穩地搖晃,他幾番掙扎才走到車庫,然後手腳並用地推開車庫門,他將汽油注入油箱,把緊急救援物品的塑膠袋綁在座位上,然後發動引擎,再次面對狂風的衝擊。 由眼前情況判斷,他估計要好長一段時間才能躺回溫暖的床上。 狂風掀起像一片片毛毯似的雪,覆蓋一切。即使只隔一條街,他也看不見大街上的聖誕燈光,直到他駛到燈光的正下方。前方及四週一片白茫茫,偶爾有來自店家或街燈的光芒穿透迷霧照過來。到消防站的半途,右側傳來引擎的怒吼聲,另一位像他一樣打扮的人朝他揮揮手,兩位騎士並肩向前駛,直到藉著消防站紅燈的指引,穿過大風雪來到集合地點。 站內石納德正將緊急救援裝備交給兩個人,並對他們發號施令。「你先去找貝醫生,他有胰島素要交給你送到華特醫院。至於你,萊恩,」他對第二個人說。「你到57號公路,那裡可能有三輛車困在風雪之中。道奇、瑞克,還好你們來幫忙,雙伊路和42號公路還有一些車子受困,如果你們發現任何落難者,就送他們到旅館或民房,或者送回消防站,你們需要任何補給品嗎?」 「不,我有準備。」瑞克回答。 「我也有。」道奇回答。「我來巡邏雙伊路。」 「那我負責42號公路。」瑞克說。 他們兩人並肩離開,開著雪車直到42號公路和雙伊路的交叉口才揮手道別,道奇向左轉消失在暴風雪中。 道奇離去後,溫度似乎降得更低,風更冷,雪更密集。瑞克的車頭燈像火車引擎一樣,高高低低地照射著尋找落難者。雪車隨著路況震動搖晃或是快速滑行,他只得握緊節流閥控制它。 不久後,他的四肢開始疲憊麻木,左手拇指彷彿凍僵了。他的眼睛隱隱作痛,整個人因為專心搜尋而有些昏昏沉沉。單調的任務使他的感官變得有些麻木,而他不禁害怕會因此而錯失待援的汽車。 他納悶南茜不知身在何處。今晚她沒有打電話回家。不知道她會不會遇上這場暴風雪? 他希望母親安然無事,他向來堅持家裡的煤油暖爐還可以用,只不知煤油存量夠不夠。 他也希望貝拉安然無恙,否則這種大風雪天,全郡又只有一間醫院,而且又遠在史特灣。 還有……梅琪,孤零零地住在那幢大房子裡,湖面吹來的風一定非常強勁。不知道她是不是睡在那張大床上?這種風雪夜她是否仍然想念她死去的丈夫? 如果不是駕駛還有點腦筋,知道豎起滑雪屐,又繫上一條紅色圍巾引人注意,否則他還真會失之交臂。狂風呼呼地吹動圍巾,顯示有輛汽車半埋在雪堆底下。瑞克心跳怦怦地踩下油門。人會因為窒息死在汽車裡面,也可能因為離開車子,而凍死在大風雪裡。 他想起以前曾經救過一個溺水的小孩,當時他心中充滿恐懼,深怕自己遲了一步,而今亦然。他在雪車停穩之前已跌跌撞撞地跨進及腰的深雪裡,一心救人。 「哈羅!」他大喊著推開雪堆,伸手一摸,的確是車身。 他似乎聽見一聲模糊不清的「哈羅」,但也可能是風聲。 「挺住,我來救你!別開窗!」他不耐地脫掉面具舀了幾瓢雪,終於觸及金屬物。 這次他聽見清晰的哭聲,以及難以辨認的呢喃。 他以手刮掉玻璃上的雪。看見上一張模糊的女性臉孔和哭聲。「噢,老天,你找到了我……」 「好了,開點窗戶使空氣流通,我來開車門。」他命令道。 幾秒後他打開車,發現一位受驚的少女涕淚橫流,她身著牛仔夾克,頭上綁著暖腳套,一雙灰色毛襪蓋住她的雙手,幾件毛衣和襯衫分別塞在大腿和腳四周。 「你還好吧?」他脫掉頭盔和頭罩。 她幾乎泣不成聲。「噢,天……我……我……好……害怕。」 「車裡有暖氣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