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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頁     花漾    


  「別急,她會來的,只是時間早晚而已。那本書是開啟她記憶的一塊拼圖,只要她看了那本書,被塵封的回憶就會像連鎖反應一般,一個接著一個浮現,她終會記起當時的一切。」

  他輕鬆地交疊起雙腿,續道:「不過,話說回來,這麼長時間你都等了,又何必在乎這一時半刻?」

  「像你這種沒感情的人,我不奢望你會懂得我的感受。」

  「隨便你說。」他不在乎。

  此時,懷特太太戰戰兢兢地端著茶走進客廳,當年輕男子第八度從懷特太太手中接過瓷杯時,已經對龍井茶失去了胃口,他隨意的擺到一旁,對別人千辛萬苦泡好的茶置之不理。

  不過,嚴灝相信懷特太太比他更樂見此情形。

  天可憐見!她是真的不會泡茶,更別提是中國茶。嚴灝只怕在她泡出一杯讓人滿意的茶之前,就力竭人亡了。

  嚴灝朝懷特太太揮了揮手,要她回房休息。

  懷特太太自然毫不猶豫的從命了。

  不一會兒,門鈴響起。

  「嚴灝,你等的人來了。」他從沙發上站起,伸了伸懶腰,「現在還不是我與她打照面的時候,我先走一步。」

  「快走,不送。」

  無視於嚴灝的不悅,男子勾起一抹神秘的笑容,化成輕煙一陣,轉瞬間便消失了蹤影。

  現在,嚴灝根本無心理會他那詭笑究竟有什麼含義,他所有的心神都被大門外的小女人所吸引。

  第三章

  當殷薔照著名片上的地址,開著車尋到嚴灝的住處時,已經是下午五點鐘。

  照理說,她四點鐘左右就該抵達的,但是因為她看反了地圖,跑錯了方向,等她掉回頭時,已經多走了許多冤枉路,急得她滿頭大汗,白白浪費了一個半鐘頭才來到嚴灝家。

  不過,此時殷薔立刻又發現自己做了件蠢事——

  今天是週日,她那麼大老遠的趕來,要是嚴灝到別處去度週末了,那她該怎麼辦?

  「來的時候,怎麼就沒想到先給他撥個電話呢?」她有些懊惱,「還有,我這麼突如其來的造訪,會不會太唐突了點?」

  唔……管他的!

  既然人都來到了這邊,只好碰碰運氣。

  她準備上前按電鈴。

  非常湊巧的,大門在此時開啟。

  是嚴灝。

  猝不及防的見面,嚴灝的臉上竟然找不到一絲驚訝。

  他仔細地將她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

  鬆散的髮辮,扣錯鈕扣的毛料連帽外套,刷白的牛仔褲,腳上踩著一雙從正面看是球鞋,從後面看卻是拖鞋的鞋子。

  「你遇到搶劫了嗎?怎麼一副狼狽的模樣?」他揶掄著,同時往後退了一步,拉開了門,「進來吧!」

  殷薔跟著他進屋,滿腹的狐疑終於憋不住。

  「嚴灝,我莫名其妙的跑來找你,怎麼你看起來一點都不意外?」

  因為你的到來在我的預料之中。

  當然,這句話嚴灝只敢在心裡說。

  「我當然覺得意外。」意外她怎麼挨了兩天才來。「不過,我喜歡這種驚喜。有什麼指教嗎?殷薔。」

  「噢,是這樣的……」

  殷薔只要想到自己將要說出口的問題,不禁感到有些羞赧,「我接下來想告訴你的事,你可能會覺得不可思議……喔!說不定你會以為我在瞎掰,或是在作白日夢,可是請你一定要相信我,我發誓所說的每一個字都是千真萬確的,絕對不是謊言……」

  嚴灝不禁失笑。

  「好了好了,你說了那麼一長串,卻等於什麼都沒有說。殷薔,我會耐心聽你說,至於你所擔心的事,就讓我自己來判斷,好嗎?」

  有了他的安撫,她覺得定心多了。

  殷薔點點頭,「好。」

  「我要你先把你的外套脫下來,然後在沙發上坐著,我到廚房去倒杯飲料給你。咖啡好嗎?」

  她故意要給他出難題,「我要咖啡牛奶。」

  他輕鬆接招,「那有什麼問題?」

  不一會兒,嚴灝從廚房裡走出來,他將一杯香濃的咖啡牛奶放在她手心裡之後,在她的對面位置落坐。

  喝光了一整杯咖啡牛奶暖暖胃,殷薔覺得自己好多了。

  「要不要再來一杯?」她的好胃口使他發笑。

  「不了,謝謝,」

  「準備好要告訴我了嗎?我正洗耳恭聽著。」

  她放下杯子,深吸一口氣之後開始娓娓道來:

  「這整件事要從奶奶送給我的白玉髮簪說起。上週日是我二十三歲生日,奶奶從骨董店買來一隻白玉髮簪給我當生日禮物,雖然不知道那是什麼年代的東西,但因為它非常漂亮,所以我很開心的收下。當天晚上,怪事就發生了。」

  「怪事?」嚴灝挑眉。

  「也許你會覺得我這麼說,是想故意製造緊張氣氛或是怎麼樣,可是除了用這個字眼來形容之外,我不知道還能怎麼說。」

  「我不會這麼想,殷薔。」

  他的保證使她如釋重負,殷薔雙手交握,續道:「收到髮簪後,每一個晚上我都會作夢,而且,我老是夢見同一個女人。

  從她的裝扮看來,她像是中國古代的仕女。一開始,我看不出那是什麼朝代,但我查書之後,發現她很可能是戰國時代的人,此外,我還看見她的髮髻上插著和奶奶送給我的一模一樣的白玉簪!

  原先我也認為這個夢對我日常生活並不造成影響,也就不放在心上,可是……這個夢一連作了五個晚上,實在是一件非常奇怪的事。然而,更奇怪的還在後頭。

  連續五天的睡眠不足,讓我在上班的時候精神不濟。星期五——就是我們初見的那一天,我在上班時間打起瞌睡來,那時候,我又作夢了。」

  「你又夢到同樣的情景?」

  殷薔連忙搖頭,「不,不,我夢見她被殺。」

  嚴灝的表情一僵。

  「你……看見了嗎?是誰殺了她?」

  嚴灝的神情有些奇怪,但殷薔還是回答他。

  「是一個男人,但是我始終看不清他的容貌。那個殺了她的男人悲慼地為她梳發,然後簪上那只白玉簪,同時說了一句話,他說:『今生,我負了你。來世,我必償還!』」

  聽到這裡,嚴灝沒有說話。他燃起一根煙,狠狠抽了一口。

  「殷薔,除了這些,你還夢到什麼?」

  「你送我葛羅斯·凡諾絕版書戰國導論的當晚,我一直看到夜深,直到我支持不住的睡著,接著,我又作夢了。」

  「你夢見什麼?」

  「我夢見那女子生前的事。原本,那名女子是一個舞伶,我看了戰國導論那本書才知道,原來在那個朝代的女人是沒有名字的。有一名深愛她的男人為她取了個名字,叫舞姬,同時允諾要為舞姬贖身,並迎娶她成為他的妻子,那只白玉簪就是他們的訂情之物。」

  說到這裡,殷薔頓了一頓,又道:

  「夢醒後,我開始覺得這樣連續的夢境很不尋常。而且,在夢中,那只白玉簪總是一再地出現,所以我覺得舞姬可能附身在簪子上,覺得心裡發毛,起床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把簪子給鎖進抽屜裡。

  沒想到,就這麼湊巧,我在疊被子時,不小心把戰國導論給抖下床,然後我看見書裡有一頁印著彩色圖片,刊載了許多戰國時代出土的文物,其中有張圖片赫然就是白玉簪!圖片說明還寫著『秦出土,后妃御用白玉凌霄簪』等字樣。」

  說到這裡,兩人之間出現了短暫的沉默。

  最後,還是殷薔再度開口:

  「我記的很清楚,舞姬的情人是個商人,既然他們兩人已私訂了終身,那只訂情的簪子又怎麼會變成『后妃御用』呢?難道他倆最後沒有在一起,舞姬成為秦王的后妃?我不懂。」

  嚴灝沒有提供自己的想法,只是反問:

  「你的夢,就到這裡為止?」

  「不,還有一段,是我昨晚夢見的。」

  於是,殷薔開始敘述昨晚的夢境……

  ☆ ☆ ☆ ☆ ☆ ☆ ☆ ☆ ☆ ☆ ☆ ☆ ☆ ☆

  前世

  子夜時分,星月隱沒。

  男人從屋外推門而入,自袖中掏出一隻不及巴掌大的木盒。

  在屋裡久候的女子急切地起身相迎,「到手了嗎?」

  「當然。」他笑著回應。

  那只木盒帶著淡淡的腐朽霉味,男人卻慎重其事地將它安放在茶几上。

  女子望著那只盒子,目不轉睛。

  「來吧!舞姬,讓你開開眼界。」

  他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地揭開盒蓋——

  那一瞬間,闐合的斗室宛如破曉前的黎明,曙光乍現。

  木盒的布料襯裡上,有著一顆如雞蛋大小般的圓形珠子,在深夜裡綻放著熒熒幽光,那道光如此璀璨,緊緊地抓住了兩人的視線。

  許久,她終於輕呼了一聲,「啊,多麼皎潔光亮呀!」

  他將她擁人臂彎,與她一同欣賞夜明珠耀眼的光輝,輕道:「為了得到這珠子,費了我好大工夫,直到今日才到手。」

  舞姬嬌笑,「我的老爺,誰敦你這麼想得到它?」

  「只要想到這顆珠子可以使我一生受用不盡,一切都值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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