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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頁     單飛雪    


  「臣人微言輕,在場諸位大人德高望重,與大人同座已是在下福分,豈敢造次,請公主莫為難在下。」

  「你連我的話也不聽?」長公主大怒。

  「姊姊,大家飲酒作樂,不要把氣氛鬧僵嘛……」太子忙緩頰。

  「我生氣!」公主竟使起小性子。

  太子只好對司徒劍滄說:「司徒先生,我姊姊一向厚愛賢達人士,別拘禮了,快上來。」

  「在下惶恐。」他堅持立場,不動如山。

  「惶恐就上來。」長公主不讓步。

  大臣們低頭,各自眉來眼去,看好戲。這齣戲,在皇城內演過數十次了。

  司徒劍滄不疾不徐道:「您貴為皇上的長公主,是千萬百姓景仰的對象,請注意言行。」

  「你指正我?」

  「是提醒。」

  「膽敢說我的不是?」

  「公主的命令確實不妥。」

  「好,好極了!」唰一聲,長公主拔走太子的隨身佩劍。

  太子震驚,欲制止,但來不及了,長公主氣呼呼揮著劍就衝下去,提劍刺向司徒劍滄。

  第九章

  這傢伙死定了!

  大臣們一臉竊喜,袖手旁觀。

  啊……太子掩面,他最怕見血啊。

  不要啊!心儀司徒劍滄的宮女們全嚇呆了。

  這劍,往司徒劍滄的胸前刺去,他目光鎮定,躲都不躲。

  劍尖即將刺入他心口前,長公主竟啊了一聲,一個顛箕,整個人往前撲。

  「公主跌倒啦!」太監嚷。

  除了站得直挺挺的司徒劍滄,眾人忙衝過去攙扶,可憐這千金嬌貴的長公主,總為了司徒劍滄鬧笑話。且說那千鈞一髮之際,她是又氣又急,脾氣發作,話也講得鏗鏘有力,這劍,不殺司徒劍滄,她面上無光;殺了司徒劍滄,她心裡會痛。她氣他不買帳,又愛他有骨氣,就這麼怒氣攻心,思緒紊亂的當頭,索性假裝跌倒。

  一陣混亂,太子掩面,肩膀劇震,偷笑,笑得淚都流出來了。金絲雀大跳躍,啾啾啾地放聲歌唱,好像也在嘲笑長公主。

  司徒劍滄百般無聊地,瞧著眼前混亂,置身事外。

  「混蛋、混蛋!滾開!都給我滾開——」公主不讓扶,氣急敗壞,搖搖晃晃,提劍站起,喘著氣,恨恨地瞪司徒劍滄,淚花飛濺。「算你好運,這是天意,天意讓我絆一跤,饒你命,你可知罪?」

  「在下罪該萬死。」話是這樣說,但他的表情毫無歉意。

  長公主扔了劍,自找台階地拂了拂衣袖。「好,很好,知罪就好,我也不是那麼不講理的人。」有點傻氣地整整衣袍,孩子氣地順順發,手指女婢們指示:「把我的位子挪到這裡,我要跟司徒劍滄並座用膳。」他不來就我,我去就他行吧?

  唉!司徒劍滄歎氣。

  眾臣別過臉去,很不以為然;高高在上的太子,被這荒謬情境逗笑,笑得合不攏嘴。

  鬧劇結束,午宴開始,舞伶登場,為官人獻舞。

  長公主喜孜孜地宣佈:「現在,我們來欣賞狀元郎的琴聲!」接著又凶巴巴地對眾臣命令:「你們都知道我的規矩吧?狀元郎彈琴的時候,不准說話,不准干擾我的耳朵,玷污司徒劍滄的琴聲,聽見嗎?」

  荒謬!!大臣們敢怒不敢言,只能點頭稱好。

  「公主。」司徒劍滄將琴打橫擺上。

  「是。」

  「在下,將這一曲,獻給長公主。」

  長公主捧住心。天啊天啊,感動啊,這怎麼了?難得司徒劍滄對她示好,高興哪!

  「好極了,等一下!」長公主指著大臣們。「都聽見了吧,這一曲是狀元郎特地為我演奏的,所以不只不准交談,還不准用膳,要等這一曲結束,知道嗎?」

  嗟!大臣們只好放下碗筷。

  司徒劍滄,垂下眼眸,汪視琴身,雙手操琴。

  眾人驚駭,只見司徒劍滄,挑動琴弦時,便有一圈光暈自他指尖擴散震開。

  這琴音與他前幾次彈奏的不同,這琴音從太子府傳震出去,在議事廳和群臣開會的皇上,抬頭,驚訝著,也聽見這美妙琴聲。琴聲又從皇宮擴散出去,傳過東西街,傳過百姓住處,傳遍大小巷,震動長安城。

  大街上,女人麼聽了,陶醉地捧著心。

  「是司徒先生在彈琴嗎?」

  在客棧,酒樓,或飯館高聲議論的男人們都聽見了,他們都怔住。

  「真悅耳,真好聽……一定是狀元郎在演奏。」

  樂音傳遍城內外,連在郊外散步的阮罌跟勤兒也聽見了。此時,阮罌正摘取路旁小花,聽見琴音,頓住勢子。

  「小姐,你聽。」勤兒望天空,望著被風拂動的樹梢。「能把樂音傳震到這麼遠,一定是狀元郎,司徒劍滄。」

  阮罌站直身子,望向琴音來處,緩緩取出隨身的悅音匕首,這是師父的得意作品,刀鞘細彎,鞘身鑄著深淺不一的凹痕。阮罌抽出彎月似地刀匕,對刀鞘擊了一下,鏗一聲,銀光浮炫開來。

  「小姐?」勤兒看一炫光暈,伴隨輕靈的鏗聲,衝上天際,回應琴音。

  阮罌坐下,盤腿,以匕身,敲擊刀鞘上深淺不一的紋路,照著師父演奏的曲子節拍,拍擊不同位置,回應師父的樂音。

  勤兒瞧得入迷,讚歎不已。

  阮罌微笑,操弄這殺人匕首,像操弄美麗樂器。順著琴聲的頻率,連續回震出高低不同的音符。

  這是師父贈的悅音匕首,她聽見師父的承諾。這玄妙空靈的聲音,與師父蕩氣迴腸的琴樂,超越距離的隔閡,無形地在天際,在林間,甚至在皇城中,融成一曲獨一無二的樂曲。

  大街上的百姓們,正在走路的不走了,正在叫賣東西的販子不賣了,正在茶館酒館飯館喧嘩的人們都呆住了,他們一下往左瞧,一下往右看,被樂聲的來處混亂了。

  「哇,怎麼回事?怎麼有兩股樂聲?」

  皇宮內,太子府。

  「這什麼聲音?」長公主問,她跟眾臣也都聽見了玄妙的回音。

  司徒劍滄淡笑不語。知道阮罌在聽,他氣定神閒,奏得更游刃有餘。琴音婉轉,如訴心中情。沒人知曉,是什麼玄秘力量在操縱?每當司徒劍滄演奏到某一小段落,總在那畫龍點睛的節拍處,誰鏗一聲,助他的琴音更靈動。就在眾人驚奇連連中,結束曲子。

  「好,好,好極了!」長公主起立鼓掌,感動得哭了。「這為我奏的曲子,宛如仙樂,旋律詭麗多變,我太感動了,感動得好想哭。」

  在公主忙著哭忙著感動的當下,司徒劍滄起身,向長公主與太子行禮,稟明想離開皇宮,回復平民生活去遠處流浪。

  「這一曲,就當在下感謝太子與公主這些年的厚愛,還望太子與公主成全。」

  「好、好極了,好啊!」大臣們這時才反應過來,掌聲鼓勵絕妙的琴技,實則興奮這廝要離開,這不合群又高傲的傢伙滾越遠越好。

  「你要離開?」長公主呆望著司徒劍滄。「去流浪?宮中不好嗎?」

  「司徒先生,你才藝過人,我希望你留在我身邊。」皇太子捨不得。

  「在下心意已決,請成全在下。」

  長公主慌了。「這些年本宮什麼都依你,待你甚好,沒理由離開啊!」

  「請公主體諒。」

  「不行。」

  「請公主成全。」

  「我不成全。」

  「請公主——」

  「住口,」長公主命令太監:「去,請我父皇來。」

  「姊姊?讓父皇來幹麼?別驚動父皇。」太子起身攔阻。

  瞪著司徒劍滄,長公主目光炯炯。「你一向傲慢無禮,我一直忍耐就為了想感動你,沒想到感動不了你,你還想著要離開,我也沒耐性再縱容你了。」長公主對太子說:「我立刻要父皇下詔書,招司徒劍滄為駙馬,定了婚事。」

  太子為難。「這是何苦?」

  司徒劍滄回道:「就算皇上下詔書,在下也不會改變主意。」

  「是嗎?」長公主恨恨地笑了。「連皇上親下的詔書都不聽嗎?那可是死罪。司徒劍滄,你不要腦袋了?」

  還以更冷厲的眼色,司徒劍滄緩緩道:「你真這麼喜歡在下?」

  「沒錯。」

  「好。」

  「好?答應了?」

  「好,就讓我的腦袋,陪公主一世。」

  喝!眾臣倒抽口氣。這,這意思是……他寧願丟腦袋?

  太子過來勸長公主。「何必強人所難?算了吧,就讓他去流浪……」

  長公主定望司徒劍滄!她笑了,笑出了眼淚。對旁的太監命令:「還杵著幹麼?請皇上過來!」瞪著司徒劍滄,警告:「記得三年前,你婉拒皇上賜官,當時誰救下你的?司徒劍滄,你最好想清楚,皇上可以容你忤逆一次,你認為還有第二次嗎?你可以跟整個皇城的御林軍為敵嗎?」

  「我沒辦法與上萬御林軍為敵,」他冷笑,說:「但我情願丟腦袋,也不想娶個不愛的女子。」

  「好,司徒劍滄——」長公主目色瘋狂。「今日,你甭想走出皇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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