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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頁 單飛雪 她忽然想起爺爺說過的西域風景,爺爺說死亡之蟲平時藏匿在沙底,逢七、八月才爬出地面覓食,在艷陽下曬它血紅的身軀。想像詭異情景,在一大片冒著煙氣,風沙滾滾的戈壁沙漠上,一條條赤色大蟲,躺在沙地,而天空中,老鷹叫著,而狂風,烈烈吹痛臉龐。那是她的夢想,那是她的夢想。認命嗎? 自己沒能力扭轉命運的安排,就找我出氣嗎? 阮罌苦笑,師父真狠,偏偏說中她的心思。 這是間很特別的房間,美輪美奐四字還不足以形容它的華貴。 房裡擺設不簡單,牆上幾幅昂貴的花鳥魚繪畫,都是當今城內一流的畫家作品。香木造的桌椅刻鏤繁複的花樣,看起來就很貴,真的很奢侈。桌上放金造的香爐,白煙裊裊,焚著頂級的進口香料,讓人聞了神魂顛倒,宛如身在仙境裡。床帳薄如蟬翼,宛如一入帳睡,就飄飄欲仙。床上金線繡團花的黑色絲綢被,雪色絲綢枕,還有一把黑亮亮烏墨墨絲綢般的長髮,如瀑布般自床沿傾瀉而下,垂落地上,如夢似幻。 發的主人,背窗,側躺。窩在綢被裡,隱約看得出那身形的輪廓,纖弱嬌媚。此人正在作個美夢,夢囈一聲,懶懶翻身,平躺。這一翻身,就露出臉來——濃眉,粗睫,刺刺小胡漬,還有巨大的喉結。 是高飛揚。 也許這五官臉蛋和他身上穿的粉紅寢衣,感覺異常突兀,非常不自然,但反正沒人看見,房間是他的城堡,他是城堡的主人,想怎樣就怎樣,他正睡得香甜。高飛揚夢見跟心儀的王壯虎去遊船,王壯虎搖槳,汗珠在他強健手臂閃耀。高飛揚看得入迷,心裡有「熊」亂撞,因為光是小鹿亂撞,並不能真切形容他的迷狂。在夢中小船裡,他正快樂。 忽地,一大浪襲來,船身劇晃。一個兇猛的搖蕩,船傾覆,他們一起摔出去…… 「啊……」高飛揚醒過來,搖晃的原來不是船,是自已。他搖來搖去,搖來搖去……啊,有隻手在搖他,床邊有人?他駭叫,那隻手摀住他的嘴。 「噓。」 高飛揚瞪大眼,認出來人,是阮罌。 「我有話跟你說。」阮罌放手,看著他。 高飛揚拉被,護在身前。「現在?現在很晚了,明日再談好嗎?」早晚會被她嚇死。 「我與你之間有事要解決。」她堅決道,不快解決,她沒辦法安下心。 高飛揚面色尷尬。「明天再說嘛,我衣衫不整,儀容沒打理,還沒漱口呢,這樣子跟你說話太沒禮貌了。」 「沒關係。」 「你拜訪我,我當招僕兒備茶水,可這麼晚了,僕人都睡了,什麼都沒款待……」他是謙謙君子,還是謙謙到很過分的那種。 「不要緊。」 「深夜男女共處一室,萬一被發現就糟了,你先回去歇著,我明日到府上見你。」 「不礙事。」她的口氣開始凶了。 「好吧,既然你堅持。不過……唉,還是太失禮了,不然我去找看看還有沒有甜品款待你——」 阮罌壓抑火氣。「你什麼都不要做,只要躺在床上聽我說!」又來了,又來了,那種火山快爆發的感覺又出現了,高飛揚真是她的魔考,真會激怒她。 「躺在床上?這樣跟你說話?這……這樣子我壓力好大……」 「你壓力大什麼?我不會對你怎樣。」她壓力更大,因為要忍住不揍他。她拉來椅子,坐下。 見阮罌大有與他長談的架勢,高飛揚放棄掙扎,撫了撫柔亮的長髮。「好吧,想跟我說什麼?」 「沒什麼,就是要取消婚事。」 「嘎——不可能。」說過很多次了啦! 「去跟你娘求,你反正不愛我。」 「不行,我娘會罵我。」 阮罌慫恿:「說說而已,試試看呀!有試有機會,沒試等於零。」 「不行,我會被罵死。」 「這麼怕你娘?」故意激他。 激也無效!高飛揚畏畏縮縮道:「我娘一生氣,就會跟我爹說,我爹一生氣,就會來凶我,他們一凶我,我就心驚膽戰沒好日子過,你別害我。」他吃的山珍海味,是爹娘給的。他穿的昂貴錦衣,是爹娘給的。他搜藏珍奇藝品,是爹娘給的。連送給王壯虎的禮物,請王壯虎吃的飯,和王壯虎看的戲,都是靠爹娘。要惹惱了爹娘被逐出家門,他靠誰?怎麼活啊?光想像,就淚流。 「拜託不要哭好不好?」阮罌沒好口氣。 「那你就不要逼我嘛。」 「真不行?」 「不行,大人都講好了,我們能怎麼辦?」 阮罌盯著他看,半晌不開口。高飛揚覺得很毛,竟然打哆嗦。 「不要這樣凶巴巴瞪我,不是不答應你!我真的很怕我爹娘。你嫁我可以放心,我不會虐待你啦!」 阮罌哭笑不得,眼角抽搐。笑話,誰怕他虐待來著?全城東到西,南到北,誰不知道高九戈富商的兒子高飛揚,是個連蚊子都不敢打,蟑螂都不敢看的濫好人? 她冷靜地給他分析:「你不是愛王壯虎嗎?跟王壯虎在一起不是你的夢想嗎?你應該去捍衛你的夢想啊,愛一個人不能只是講,要有行動,你懂嗎?做出實際行動,像個男人!」 講得多慷慨激昂啊,多麼激勵人心哪,所以高飛揚聽了,虎地坐直,猛地掀被,雙拳握緊,咬牙切齒道:「你還敢說?還敢說?我真怕你了。我情願不像男人!」他紅眼眶,哭訴:「我生平唯一一次被呼巴掌,就是你害的!你這個小壞蛋,蠱惑我去跟我娘講王壯虎的事,害我捱了晴天霹靂、史無前例的大巴掌,痛了三天還在痛。從此我心靈受到創傷,每次看到我娘瞼色不對,我就肚子疼找茅廁。你知道我的心靈被這一巴掌扭曲得多嚴重、傷害有多深嗎?」雖然當時年紀小,但是陰影已造成,他是一個容易受傷的男人。 「好。」她懶得說教了,他無藥可救。阮罌起身,到桌前,拿起筆,回來,看著他。 高飛揚困惑了。「拿筆幹麼?」這麼晚了,難不成還要作畫題詩?跟他筆談? 舉高筆,阮罌手一緊,喀!筆桿夭折,斷成兩截。 高飛揚倒抽口氣,面色刷白。 阮罌扔下筆,然後,那剛處決筆桿的手,忽地扣住高飛揚的手腕。 高飛揚立刻頭往上仰,眼珠翻白,眼睫猛眨,喘不過氣,往後倒,他好怕,怕到頭昏。 「不要昏,等我講完你再昏。」阮罌命令。 高飛揚喘不過氣。「快……放開我的手。」徒手斷筆的畫面,在他脆弱的心靈劃下第二道傷痕,被她握住手,教他膽顫哪! 「我接下來要講很嚴肅的事,握著你的手,我比較有勇氣。」 「我感覺你的手很有力,你好像在威脅我。」 「不是威脅,是警告。讓你知道我們接下來要談的事我有多認真。你最好全聽進去。」 「饒了我吧,我沒膽解除婚約。」 「沒叫你解除婚約。」 「咦?」 「成親就成親。」 「啊?」 「高飛揚。」 「是。」 「不但要跟你成親,這親事我還非你不可。」 「耶?」 「聽我說……」阮罌附在他耳邊,說了幾句。 「真的?」 「嗯。如何?」 高飛揚摸著下巴,想了會兒。「會不會太冒險?」 「我不怕,你怕什麼?」 「你確定?不後悔?」 「不後悔。」 「將來不可以埋怨我喔。」 「不會埋怨你。」 「好。」 「一言為定。」阮罌以指刮了他的臉龐一下。「打小認識,就今天你最可愛。」 一局飛揚竟瞼紅了。「認識你到現在,你從沒用這麼溫柔的口氣跟我說話呢!」 達成協議,阮罌離開房間。偌大高府,她一下兩下三四下飛掠過屋頂,翻牆,雙足穩踏在地。 望著長街,兩排屋簷紅燈籠搖晃,她心情激動,胸腔劇烈起伏,蹲下,喘口氣,她笑了,淚卻潸潸落下。 解決了嗎?真的?先前以為無路可走,她傷心欲絕,是真沒辦法,所以忙著哭泣。要不是司徒劍滄罵痛她,現下,她恐怕還在那怨天尤人,忿忿不平,被師父罵了一頓,反而激起鬥志。 阮罌站起,看著昏黑的街,彷彿看見某人背影——那常背對她,身上雪色袍子翻飛,姿態遺世獨立的男人。 「師父……」講話刻薄,但畢竟他是看得最清楚明白的。是因為不會感情用事,所以他才能這麼清醒嗎? 迎面冷風,拂開阮罌臉龐的黑髮,這剎,她想著師父的感覺,和以前想著師父的感覺不同,興起更多的崇拜了。 阮罌微笑,喃喃自語,好像師父就在面前。 「我會教你知道我很了不起的,我會教你看見我的能耐……」誰都能瞧不起她,獨不能忍受被師父看扁。解決掉通往夢想大道的石頭後,阮罌開始相信自己無所不能,只要她敢,天下無難事。此後,她心中再沒「怕」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