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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頁     春澄亞米    


  發現她還在介意試衣間的事,關智伸出食指與拇指,彈了彈她的頰。

  被關智手指碰觸到的瞬間,明日香像是被電到般,整個人縮到車門邊,眼神戒備地瞪著他。

  又是這種避他如蛆的態度!關智的心驀地一沉,卻從後視鏡上看到大雅對他做出Fight手勢,他真不知該氣還是笑。

  中國的國父革命都要十一次,他安慰自己起碼還有幾回可以努力。

  車子在路上高速飆行,原本三十分鐘的車程,被關智濃縮成一半。

  回到祖宅後,他叫大雅去找洞子消磨下午時光,他則是拽扯她來到他的智園。

  「智少爺,要咖啡還是茶?」經過他們的一個傭人問。

  「呃?嗯……一份咖啡,一份玫瑰花茶,謝謝。」拉著她的男人臉色很臭,明日香只好幫忙回答。偷偷瞪了拉著她的男人的後腦勺,一向高高在上的人,不能體會熱臉貼冷屁股的困窘。

  「好的。」訓練有素的傭人動作很快,他們前腳才剛踏人房,他後腳就跟上。

  放下茶品退出前,關智喊住他。

  「椎名,麻煩你再備壺冰茶和點心去道館。」

  「是的。」椎名領命倒退著行走退出。

  「謝謝……我記住了。」想不到他雖生氣,但仍是留意到她喊不出對方名字的窘況,特地點出對方的稱呼。

  「這種情況你打算讓它維持多久?」

  她倒茶的手停住。「什麼情況?」

  「因為有『不得已』的苦衷,所以你不得不妥協奶奶的要求;因為非出自願,所以你變相抗議,只把軀殼留在本家,活在自己的世界,不關心週遭所有人事,不睬別人、也巴不得別人別來理你,尤其是那位叫信夫關智的無聊男人。」

  她驚恐得瞪大鳳眼。那冷冷的語調,讓人愈聽愈冷涼,不禁直打哆嗦。

  「我……」

  薄眉挑揚,譏諷批道:「你現在一定在想,太神准了,猜得分毫不差。我說的對吧?」

  被揣透心思的明日香抿緊泛白的雙唇。

  關智兩手環胸。「我可以坦白告訴你,你的如意算盤這輩子永遠沒有派上用場的一天。我不要求你馬上改變消極抗議的心態,但也不會給你太多時間,每隔一段時間我會找你驗收,至於時間多長,並不一定。不要以為我是在嚇唬你,你可以以身試法,仍原地踏步的後果絕對會讓你夠瞧的。」

  「為什麼?」

  「問得好,我也想知道為什麼我會看不慣你的生活態度。」自恃冷靜的他因她一味封閉自我而動了氣。

  「我並沒求尊駕您……」她很無辜地替自己辯駁。

  冰晶冷瞳狠狠瞪向她,「我高興作踐自己,你管不著。」他差一點就失控出口成髒。

  看他氣得脖子都暴出青筋,明日香默默恢復無情緒的表情。

  她忘了大雅的世界還捏在他手裡,他一個不高興,可以將大雅現有的舒適環境全部抽離,她這個大呆又犯愚……

  「對不起,是我不識好歹。謝謝您願意糾正我,我、我保證馬上改。」

  她不情願的妥協,讓關智為之氣結!

  ☆ ☆ ☆ ☆ ☆ ☆ ☆ ☆ ☆ ☆ ☆ ☆ ☆ ☆

  看了看表,差不多是大哥回到祖宅的時間,關智往東側花園走去。

  自從搬回祖宅後,他的工作量突然暴增許多,有大半要「歸功」於逮住他人不在決策者身邊,便趁機將工作推諉予他的阿昊老兄。

  乾爹的星鳩學園,一直讓阿昊覺得棘手的德國版圖,以及大哥與阿昊的合辦婚禮總籌備,全由他獨自承攬,而他照單全收,並命令自己在最短時間內進入狀況,這些工作尚不足以威脅他的能力。

  真正令他打心裡疲憊的,是她的鴕鳥心態。

  給她的第一個七天裡,她跟顓叔請教宅裡所有人的基本資料,用手記、用腦背,卻不用心體會。碰見人時的點頭招呼雖然多加了對方的稱謂,但仍是不停下腳步與人話家常。

  默默觀察她的這七天,他已數不清自己咳聲歎氣的次數。

  今年他三十歲了,活著的三十個年頭中,就數這第三十年最折磨。

  一想起,免不了又「感傷」地歎了氣。

  漫步在園子裡,他在一株櫻花樹下找到了一大一小的男人,正享受著微風徐徐吹送、鳥語花香伴隨的悠閒安適。

  因為一些原因,兩個禮拜後的合辦婚禮,對外宣稱阿昊為單一男主角。

  即將二度當新郎的大哥,在別人眼裡,仍是原來的不苟言笑主持者,但他卻能從大哥身上感受到的盈滿喜氣,不比逢人傻笑的阿昊來得少。

  他好羨慕,也想傚尤。

  距離目標還有三步遠的地方,關智停下腳步。「大哥。」

  「嗯,你沒出去?」恆籐牧逗著腿上的幼子未回頭。

  「咯,阿智叔叔。」歪頸向後露出可愛笑臉後,小豆豆繼續,努力爬著一座叫父親的山,奮力朝山頭攻頂。

  「嗨嗨,小豆豆。」關智對著全名為恆籐楓陽的小豆豆微笑搖手。

  「婚禮事宜,我這邊大致是完成了,至於大嫂台灣娘家那邊,我請她弟弟幫忙,伍先生說他會在後天回報確定到場觀禮的人數。」

  「謝謝,也辛苦你了。不介意的話請坐下來吧。」阿智的聲音較平常低沉,他猜想這個四弟是有事要找他商量。恆籐牧抓下肩上的過動兒往地上一放,取出一顆軟皮球,分散小豆豆的注意力。

  關智在恆籐牧的身邊盤坐下來。「大哥,我有件私事,想請教你的看法。」

  「你說,我在聽。」恆籐牧的眼光追著調皮的兒子跑。

  調息深呼吸後,關智開門見山地道:「姬野家那個男孩是我兒子!」

  恆籐牧驚抬眼。那件事,某個長輩跟他提過了,但仍沒當事人親自宣佈來得震憾。戲謔地斜睨著關智羞赧的清俊娃娃臉,他訝然輕笑。

  「小綠向你坦白了?還是被你按捺不住抓去驗了?」

  「她?她沒那個膽招認!」瞞著她驗DNA,他不是沒想過,只是覺得不夠尊重對方而作罷。

  關智伸手抹了把臉後,沮喪道:「她刻意閃躲,奶奶又……」不放人,這句話被關智強行嚥回喉下,他頓了一頓,「奶奶時常追問我和她進展的狀況,讓我有些無力難當。」

  恆籐牧托腮側首。

  那位長輩倒是沒有在他面前表現對這兩人發展的「殷切關心」。

  「奶奶她……只給管理權,不給控制權,是嗎?」恆籐枚改以中文評道:「又要馬兒肥,又要馬兒不吃草,嗯,的確是刁難人。」

  有些文詞意境還是要用原來語言表達才經典,翻成日文就走了味道。

  那位清俊馬兄,被原汁原味的意境糗得滿臉通紅,也效仿他使用中文,沒好氣地抗議,「大哥,你……換點別的比喻好嗎?」以為找老大商量,會比找多嘴阿昊或是老是鬧著他玩的司妥當,誰知他還是被揶揄了。

  難道他的慾求不滿明目張膽顯露在臉上了?關智驚地舉高兩手,努力抹、用力搓臉,務必要將所有可能的嫌疑證據全都消滅。

  恆籐牧見狀,不客氣的大笑。

  「大哥——」

  恆籐牧兩手一攤,充作道歉。

  「以權謀私的事,你幹不下手?」心中早有腹案,正好也欠小綠一個人情。角色輪替,換他擔任起愛情的仲介,他自是不會推卻。

  「若能冠冕堂皇,不是更好?」欣喜之色在關智清俊臉龐上渲染開來。

  想了想,恆籐牧轉回慣用的日文。「杜絕一干雜口嗎?沒必要,有也是阿昊和司這兩張口無遮攔的混嘴罷了。」

  聞言,關智忍俊不住,頻頻點頭應和。「對對!」

  「放心交給我吧。」

  恆籐牧也被自己的話後知後覺地嗆出幾聲笑來。

  小豆豆不明白大人們突然發出笑聲的原因,也學著他們咧唇嘰咕地笑。

  笑聲均歇後,關智才托出打擾這對父子的第二樁大事。

  「大哥,信夫其實是我母親的姓氏……」

  恆籐牧詫異地瞟看他一眼,狀似風馬牛不相及地反問:「阿智,你知道奶奶娘家的姓氏嗎?」

  關智搖頭,納悶他為何突然扯上奶奶。

  「信夫。」他抱起揉著雙眼疲倦歸來的小豆豆,輕輕替孩子拍背。

  綠瞳赫然瞪大。不可能!他對收養前所待的信州育幼院,以及老院長的慈藹笑臉仍記憶深刻。

  他有些茫然無措、語無倫次,「這、我……我和奶奶她……」

  恆籐牧沒有讓他忐忑太久便公佈答案,「你親生母親是奶奶的遠房親戚。」那件事,奶奶只告訴他,連帶他去育幼院挑選專屬護衛的父親也不知情。他一看到安靜坐在樹下的綠眼小男孩時,直覺那就是奶奶要找的人。

  當時的阿智,比他懷裡呼呼大睡著的小豆豆大不了幾個月。

  關智假設可能的原因。「是怕老太爺知道會反對?」

  上上代當家專制獨裁,任誰也不能去挑釁他的威權,連他的妻子恆籐香織也得尊敬地喊他「老爺」,而不能直呼名諱。唯獨只對長孫破了例,准許收養外人與長孫為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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