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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頁     鍾爾凡    


  「但我等不及蘋果花開了。」嫣藍哀傷的說:「千鶴子姊姊,我求求妳,別問我為什麼,好嗎?」

  千鶴子遲疑的看著她。

  「好吧!」她說:「既然妳堅持要走,那我就不留妳了,等吃過早飯,我再派車子送妳到山下的車站。」

  「謝謝妳。」嫣藍感激的說:「謝謝妳為我所做的一切,謝謝妳為我的傾盡心力,我真的無以為報。」

  「快別這麼說。」千鶴子笑了笑。「妳是個好女孩,我也很高興妳能住到小潮來,不管怎麼說,這兒永遠都歡迎妳再度光臨。」她一邊說著、一邊拍著嫣藍的手背。「對了!我得趕緊吩咐下去,替妳準備早飯,免得妳下山晚了,趕不上火車。」

  「不了。」嫣藍阻止的說:「妳別為我忙,我現在根本不想吃早飯,只想利用這最後的時間,到湖畔去看看,真不知道這一走,可還有機會再回到阿寒湖來。」

  說完,她再也忍不住胸中的離情依依,和一股莫名的情緒,就飛快的走出小潮。一個人沿著湖畔,落寞的走在那條冷清清的小路上。

  她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只感覺冷風中夾雜著一絲絲的霜氣,吹在肌膚上,是那麼的凜冽和刺骨,直到眼前出現了一片凋零的楓樹,以及遠方一棟隱約可見的白色小屋,她才猛然停下了腳步,發覺自己竟不由自主的又來到楓林前,來到她和駱逸風第一次相遇的地方。

  情不自禁的,那天的情景,就湧上了心頭。她彷彿看見駱逸風孤獨的身影,落寞的從層層楓紅裡走來,彷彿看見皮皮橫衝直撞的弄翻了一地廣告顏料,也彷彿聽見他咕咕噥噥的聲音,在耳畔飄蕩著。

  「哦!皮皮,你這個小麻煩,又給我到處惹禍了!我真是後悔,也不知道當初哪根筋不對勁,居然給你取了皮皮這個鬼名字,害得你人如其名,不對不對!是貓如其名,才會頑皮得像只小潑猴,早知道就該叫你斯斯或文文……」

  很快的,她的眼淚淌了下來。

  彷彿依稀,空氣中也飄著一陣陣淒涼哀怨的口琴聲,從小白屋裡傳來,那麼低低如訴,那麼扣人心弦,她側耳傾聽,竟是她熟悉的「摩利莫之歌」。一下子,她的心肺全絞痛了起來,淚水也不聽使喚的滾滾而落。

  「怎麼?」

  一個男性的聲音,驟然傳入她的耳鼓,她不經意的回過頭去,一眼看見何世槐玉樹臨風的站在她眼前,用一對燦爛若星的眸子,深深的凝睇著她。

  「妳還是忘不掉駱逸風嗎?」

  嫣藍拭去臉上的淚痕。

  「你以為我是冷血動物,對於感情,能說忘就忘嗎?」她紅著眼說:「不過,能看見一對有情人破鏡重圓,就算我心裡有太多太多的感傷,也會好受一些。」

  「但我看得出來。」何世槐說:「妳是一個把感情看得很重的女孩。」

  嫣藍搖搖頭。

  「不會了。」她說:「既然事情已發展到這個地步,我就該拿得起放得下,否則痛苦的只是我一個人,所以我想通了,為了避免讓自己見景傷情,我決定今天就要離開阿寒湖、離開這個不屬於我的傷心地。」

  何世槐一震。

  「妳說什麼?」他睜大眼珠的問:「妳要離開阿寒湖?」

  「是的。」嫣藍肯定的說:「這裡已經沒有我留下來的理由了,如果我不馬上離開,我鐵定會崩潰的。」

  「不行!」何世槐迅速拉住她的手。著急的、大聲的、倉惶的喊:「妳不能走!嫣藍,難道僅僅一個駱逸風,就讓妳如此心灰意冷、如此萬念俱灰嗎?」

  嫣藍輕輕閃動著睫毛,低柔的說:

  「這也是我唯一能夠使傷痛好起來的辦法。」

  「那麼……」何世槐深邃的審視著她,顫聲的說:「為我留下來吧!嫣藍,把妳的傷痛全部交給我,讓我治好它、讓我治好它!」

  嫣藍悚然一驚,後退了幾步。

  「不,不!」她心慌的喊:「何世槐,收回你的話,收回你的話,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麼?」

  「好!」何世槐忽然站住了身子,眼光犀利的直視著她。「不管妳是真懂也好,不懂也好,那麼讓我再清楚的告訴妳,嫣藍,我是誠心誠意的要治好妳的所有傷痛,因為……」他囁囁嚅嚅的。「我已經愛上妳了。」

  嫣藍大驚失色,整個人完全被震攝住了,而一雙眼睛,卻睜得又圓又大,像杏子一般,怔怔的停在他的臉上,許久,才勉強的從嘴裡吐出一句話。

  「我不信!何世槐,這不是真的,這不是真的,我們素昧平生,你根本不會愛上我的,你根本不會的,請你停止對我的玩笑吧!」

  「不是!」何世槐激動的喊,身子不由自主的向前一步,伸過手去,把她拉到面前來,心也怦怦然的跳動著。

  「嫣藍,妳聽我說,這不是玩笑,而是我挖肝掏肺的真心話,不管妳信不信,我都一定要說,讓妳聽聽我心裡的聲音,讓妳明白我的心意……」

  「不要,」嫣藍撕裂的喊:「你不要說下去了,何世槐,我不要聽!我不要聽!」

  「但妳已經無法阻止我了,嫣藍。」何世槐認真的看著她,一臉誠摯的說:「事到如今,我是非說不可,也必須證明我對妳的感情,是真真實實的存在,而不是乘人之危,或許對妳來說,我的出現太荒唐,也太不可思議了,可我不那麼認為,這也許是天意,也許是命中注定,才讓我們都捲進這場風暴裡,雙雙成為失意的落敗者,尤其當我第一次見到妳的時候,妳的清新、妳的美麗、妳的飄逸出塵,給我一種攝人心魄的強烈感覺,幾乎讓我忘記了依盈帶給我的疼痛……」

  「不!」嫣藍說:「那只是你的幻想,是因為你太思念依盈了,才產生的一種錯覺。」

  「是的。」何世槐垂喪著臉說:「原本我也以為這是我的錯覺,是我把對依盈的所有感情,都轉移在妳的身上,可是幾次推翻之後,對妳的感覺愈來愈微妙。甚至,我擔心妳會被駱逸風傷害,而興起一股想要保護妳的衝動。」

  「難怪你要我離駱逸風遠遠的?」

  「沒錯。」何世槐說:「正因為處在這樣不定的心理之下,我才恍然明白,我對妳的一切,根本不是錯覺,而是真的無可救藥了,所以我無時不刻的出現在妳的面前,卻又怕我的輕狂會把妳給驚嚇住了,才一直強忍著心中的情愫。如今它像浪花般的被激了起來,使我無處躲藏,我只好傾訴而盡,明明白白的告訴妳,我的字字句句全是真心的,可比明月、可比天地,要不,讓我不得好死!」

  嫣藍不禁嚇呆了,她慌亂而蒼白著臉。

  「何世槐,你為什麼要發下那麼重的詛咒?我根本不值得你這樣,你實在太傻太傻了。」

  「為了妳,」何世槐哀憐的說:「我情願傻、情願用我的生命,去搏取妳的一個微笑。」

  「可是這一切來得太突然了,你教我怎麼能接受?」嫣藍無措的看著他。「何世槐,請你停止對我的逼迫吧,不管你的話是真是假,不管你帶著多少誠意和感動而來,我都必須原封不動的還給你。」

  「為什麼?」何世槐失望的問:「是我不夠好,不夠深情,不夠優越嗎?還是我一點也比不上駱逸風?」

  「不是,不是。」嫣藍著急的,迭聲的說:「不是你的不夠好,而是我的心早已支離破碎,除了滿懷的傷痛,再也容不下任何的感情,容不下你的所有真心。」

  「那麼我可以等。」何世槐用真摯的聲音說:「不論等妳多久,我都會一直一直等下去、等妳的傷口好起來、等妳的心肯空下位子來容納我。」

  「不會的,」嫣藍嗒然若失的說:「我的傷口再也好不起來了,何世槐,別再浪費你的心力,雖然你的一片真情,讓我感激涕零,雖然你也是那麼的一表人才和高貴不凡,只是我的靈魂已經死了,隨著和駱逸風的這段感情已經枯竭而死了,因而我害怕再一次掉落愛情的深淵,那對我而言,是我這一生最大的致命傷,我不想再重蹈覆轍、不想再讓自己死無葬身之地,要是你對我還存有一點憐憫之心,就請你饒了我吧!放我一條生路。」

  何世槐一怔。

  「天哪!」他大聲的叫:「妳太殘忍了,嫣藍,我這樣露骨的表白,這樣衷心的傾訴,只換來妳的鐵石心腸嗎?」

  「是的。」嫣藍悲絕的說:「為了明哲保身,我的確變得鐵石心腸了,終究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何況我歷經了兩次失敗,早就魂飛魄散,早就萬念俱灰,你為何還要捲了進來?何世槐,我求求你,收起對我的感情吧,就當我是不知好歹,當我是一塊沒有生命的寒冰,別再用你的熱情來包圍我,那只會使我溶化得更快,你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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