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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頁     路可可    


  真是不公平啊,他想小貓這麼多,而她唯一的回應方式卻只是——

  沒搬家。

  他多少懂得小貓的。

  她沒逃到別的地方,就代表了一種等待。

  而今天,所有一切的等待將要有成果了。

  甫回國的畢雅夫走出中正機場,跨上計程車,直驅而向小貓的住處。

  不再有任何的遲疑,心急如焚的他,而今只是一個很想他的女人的男人罷了……

  ☆ ☆ ☆ ☆ ☆ ☆ ☆ ☆ ☆ ☆ ☆ ☆ ☆ ☆

  稍晚,畢雅夫站在小貓的公寓外,看著門外那雙男人的鞋。

  他開始後悔,自己是不是回來得太晚了。

  他倚著牆壁,瞼色頗為蒼白。

  時間一分一秒地走過,他有種等待被判刑的感覺。

  一個月的毫無音訊,加上汪中明對褚妙妙又早有情愫,就算他們順理成章在一起也是預料之中的事。

  畢雅夫的拳頭愈捏愈緊,掌上青筋像是隨時都要炸裂開來一般。

  真是該死了,原來他以前可以瀟灑地祝福對方找到真愛,不是真有本事雲淡風輕,只是因為不夠在乎。

  突然間,門被打開了。

  「我這幾天吐得很厲害,我看還是先不要——」

  褚妙妙推門而出,一看到站在門口的畢雅夫,她的手直覺地摀住肚子,心虛地轉身逃回屋內。

  汪中明替畢雅夫擋住那道差一點關上的門。他已經知道妙妙有孩子了,也知道他和她的關係永遠只會在朋友範圍裡,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祝福有情人終成眷屬吧!

  「畢先生,我先走了。」汪中明拍拍畢雅夫的肩膀,給他一個鼓勵的笑容。「祝你們幸福!」

  「謝謝。」畢雅夫上前一步,給他一個大擁抱。

  汪中明離開,畢雅夫登堂入室。

  畢雅夫走進房間,屋裡正放著袁惟仁的「心碎碼頭」——

  他總在空虛的時候,獨自前往那個碼頭。帶著一天疲憊的感受,和自我安慰的啤酒。他手中的信件有著無盡的守候,讓思念隨著大海漂走。總以為瓶罐漂到了盡頭,你會拾起它而重新來過……(注七)

  畢雅夫苦笑著,因為那歌詞貼切得讓他該死的想鼓掌叫好。

  妙妙是那座永遠等待著他的碼頭,也是他要送出瓶中信的人,他現在等待的就是她的回頭啊。

  他看著她——她站在窗邊,始終背對著他。

  「小貓,我們至少可以坐下來和平地說幾句話吧。」畢雅夫歎了口氣,走到她的身邊,低聲說道。

  「你……來幹麼?」她緊張到有點結巴,置於身側的手掌也緊握成拳。

  對於他突如其來的到來,她還沒做好心理準備啊!偏偏她今天穿了件衣料柔軟到曲線畢露的上衣,懷孕五個多月的微凸肚子根本就藏不住啊。

  「我來幹麼,你不會不知道。」畢雅夫更挨近她,握住她的肩膀,想將她扳過身來。

  「你當真?」褚妙妙抗拒地緊抓著窗台,肩膀因為用力呼吸而不停地聳動著。

  「我這輩子沒這麼認真過。我或許有些不想放棄的自由,或者,我對承諾也有些排斥和恐懼,但是,這些事和生命中沒有你相較之下,全都顯得微不足道了。」畢雅夫低頭凝視著她始終不願正視他的側臉,

  褚妙妙咬住唇,卻擋不住淚水滑出眼眶。

  見鬼了,她哭個什麼勁。

  現在是他要追求她,他當然什麼甜言蜜語都說出口啊!

  「小貓,我說到連自己都起雞皮疙瘩了,你至少該給我一個答案,告訴我你願意或不願意吧。」他眼也不眨地看著她,完全沒注意到自己的聲音正抖得如秋天的樹葉。

  褚妙妙猛地抬頭看他——因為他顫抖的聲音。

  他在害怕!害怕失去她哪。

  這比什麼表白都還來得讓她心動啊。

  褚妙妙猝地將臉龐抵向他的肩頭,淚水緩緩沾濕了他肩上的衣衫。

  畢雅夫將臉頰埋入她的發間,雙手牢牢地環抱著她。

  她鴕鳥地緊揪著他,生怕她再度抬頭及開口時,他看著她的眼神就會由憐愛變成怨懣。

  把孩子的事告訴他吧,她再倔強,也不能改變孩子存在的事實。

  況且,她這些時候總是睡得不安穩,老是夢到孩子在指責她讓他(她)沒有父親……

  「你讓我抱了這麼久,這代表了我們要再度開始了,對嗎?」他問。

  「等你聽完我接下來要告訴你的事,你再決定我們要怎麼樣吧……」她的話間在他的胸膛裡,模糊得像是恐怖片的預告。

  畢雅夫不解地挑起她的下顎。

  褚妙妙正視著他的眼,握住他的手,放到她的肚子上。

  畢雅夫低頭一望,整個人都傻了、呆了。

  他瞪著褚妙妙明顯隆起的肚子!整個人變成了一座石雕。

  「這樣,你還願意和我重新開始嗎?」她小聲地問道。

  「你——」他的聲音乾涸得像是三天三夜沒喝水的沙漠旅人。

  「我懷孕了。」褚妙妙挺直背脊,接下了話。

  畢雅夫猛地握住她的肩膀,對著她咆哮出聲。「為什麼不告訴我你懷孕了?!」

  「這件事並不重要,我並不想母憑子貴,我也不想強迫你對孩子負責。當時發生關係,是我心甘情願的,也是我誤導你以為我在安全期的……」褚妙妙大聲地說話,以為這樣能讓自己的害怕不那麼明顯。

  沒想到,她的大音量,只是強調了她字句裡的顫抖程度。

  褚妙妙別開眼,不敢再看畢雅夫。

  畢雅夫在生氣——非常生氣。

  他臉部緊繃,他正緊咬著牙根,她甚至聽見了他磨牙的尖銳刺耳聲。

  「你還有什麼話要說嗎?」畢雅夫的聲音像千年寒冰。

  「如果我們真的要重新開始另一種關係的話,我也不希望你是因為這個小孩的緣故。所以,我才沒先告訴你……」她鼓足勇氣再說。

  「你以為你不告訴我,我就永遠不會知道嗎?!」

  畢雅夫的聲音怒氣騰騰地揚高了八度,咆哮力道甚至讓褚妙妙的耳膜發痛起來。

  褚妙妙後退一步,可他的手強勒住她的腰,硬是要把他的怒火全噴燃到她身上。

  「我就那麼差勁,差勁到你連懷孕了都不願告訴我嗎?如果我沒來找你的話,你就忍心讓孩子一出生就沒有爸爸嗎?」他的眼冒著火,氣到連聲音都在發抖。

  「有爸媽對孩子來說,就一定是件好事嗎?」褚妙妙抓住他的語病,慶幸她終於能夠理直氣壯地說話了。

  畢雅夫的怒火瞬間凍結了,他凝視著她,知道她的話有多刻骨銘心。畢竟,他的父母以及她的,都不是什麼良好示範。

  「我不知道擁有爸媽是不是件好事,但我知道,我想對這個孩子負責。」他緊握著她的肩膀,堅定地說道。

  「負責?我最不需要的就是『負責』這兩個字!」那樣彷彿他們之間一點感情都沒有一樣!

  「你難道不希望孩子在有人關愛的環境下長大嗎?我們的家庭生活都不好,所以我們才更知道孩子需要什麼,不是嗎?」

  「但是,我們並不愛彼此,這樣的家庭很可笑!」褚妙妙決定先把醜話說在前頭,免得以後感情和孩子全攪和在一起,弄得他一個頭兩個大。

  「你怎麼知道我們不愛彼此?」畢雅夫按捺不住地低喝一聲,眉眼凌厲地瞪著她。「不然,你告訴我愛是什麼啊?」

  「愛……愛是一種在乎。」她對自己的答案滿意地用力點頭。

  「哈!」畢雅夫得意地一挑眉,扣緊她的句子反問道:「請問,還有誰比我們更在乎彼此嗎?」

  「少來,你如果真有那麼在乎的話,那天就不會沒從麥當勞追出……」

  「說到在乎,你和汪中明是怎麼回事?」畢雅夫打斷她的話,不客氣地問道。

  「啥?」她一愣,沒想到他突然把話題轉到這上面。「汪中明已經預約要當孩子的乾爹了。」

  畢雅夫板著瞼,眼神又獰惡了起來。「太好了,連孩子的乾爹都找好了,我這個正牌的爸爸,卻被蒙在鼓裡,完全不知情。」去他的汪中明,自己剛才還跟他擁抱個什麼勁啊!

  「幹麼說得醋味濃濃,好像我們已經天長地久一百年了一樣?」褚妙妙用手戳著他的肩臂,用力的程度足以在他身上戳出一個洞來。「你要知道我們甚至沒有真正地談過一場戀愛,沒錯吧!」

  「你以為我跟蹤你,捧著花到麥當勞找你,在你家留紙條給你,在上海時,每天要高敏君逼你打電話給我,那算什麼?那是一種追求,追求的過程也是戀愛的一部分,你懂不懂啊?!」畢雅夫快抓狂,嗓門愈來愈大,因為他的小貓突然聽不懂人話了。

  「我還以為你那些舉動只是出於內疚。」她吶吶地說道。  「如果我只是內疚,我乾脆送筆大禮金,讓你一輩子衣食無虞,豈不更好?」

  她看著他齜牙咧嘴,一副急得跳腳的模樣,突然間有了看好戲的心情。原來畢雅夫認真起來的樣子,根本跟小孩子毫無差異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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