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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頁 舒小燦 「學長,你坐一下,我換件衣服就出去!」 她這時候也不想見到家文,但是要趕人的話,她至少也得露個臉——她心裡又暗想著,也該對童家文攤牌說清楚了,不管她的秘密任務有沒有圓滿達成,她都得回政戰學校去念完最後一年。以前是怕見了面要尷尬,所以總是一拖再拖,而現在她暫時休學,正好是個機會。 紫妍換下睡衣,幾分鐘後,穿了一套家居便服出來。 「學長,你怎麼有空來?是我同學告訴你地址的吧?」 質詢中,紫妍刻意加進一份客氣,有意要和家文保持著距離。 方纔紫妍在換衣服時,黎莉便陪著家文聊兩句,這時天外飛來一句說: 「你的聲音跟電話裡差好多,打了那麼多電話來都是我接的,怎麼你還不知道我和紫妍同住?」 「什麼電話?」 家文聽得丈二金剛漫無頭緒,紫妍怕黎莉在不知情之下越描越黑,連忙說: 「小莉,你去睡你的,我帶我學長出去吃早點。學長,你是一早休假外出的?」 看他那一身軍裝,猜都猜得到。當然,軍中也都是在吃完早餐後才開始放假離營的。 家文顯得心事重重地應道: 「噯,是……我一拿到假條就直接趕過來了。」 紫妍瞥眼瞪了杵在一旁的黎莉,黎莉會錯了意,掩著笑連說: 「好,我不在這裡礙手礙腳了,再去補個美容覺就是!唉,孤家寡人就是可憐……」 黎莉進房去了,紫妍顯得尷尬異常,率先走出院外時邊說: 「走!我們到外面去談!」 到了門口外,紫妍卻停了下來,家文還一本老老實實地說: 「不是要去吃早點?走,我請客!」 紫妍心意已堅,斷然說道: 「不!我們哪兒也不去,就在這裡談。」 家文看她臉上一片凝重,連說話也都小心翼翼起來。 「你昨夜是不是沒睡好?沒關係,我是特地來看你的,要明天早上才收假,我們可以慢——」 「學長,這就是我要談清楚的事。」 她的口氣透著一股冷意,家文的聲音弱了下去。 「好,你說……」 可是這一切該從何說起?一個宋介安已經搞得她心亂如麻,而這個童家文更是如梗在喉! 她深呼吸了一下,又歎了一口大氣才輕說: 「我覺得,我有必要讓你知道,我並不希望你這樣子對我;如果我還保持沉默的話,就怕自己都要有罪惡感了。」 家文的心一沉,死心眼地辯駁道: 「我想對你好,但是你給過我機會沒有?連機會都不給,而你現在就要把我摒除在外,這公平嗎?」 紫妍氣急敗壞地反駁道: 「這不是公不公平的問題!難道你還不明白,感情的事是無法勉強的,而你現在就是在勉強我!」 「紫妍,你到底在嫌我哪一點?我可以改……」 這真是有理說不清,她紛亂地搖著頭說: 「你不用改什麼,我也不是在嫌你。每個人都各有優缺點,當兩個人在一起時,就只看彼此合不合適而已。」 「你為什麼有這種不合適的感覺?」 「對,就是要感覺,還要有感情,你懂我在說什麼嗎?」 家文就像有魔障當前,硬鑽著牛角尖說: 「你以前為什麼沒說這些?是不是因為上次在你公司門口碰上的那個人?我看得出來,你——」 紫妍心慌意亂地低吼了一句: 「你看得出來什麼?以前我沒明說,是因為大家還要常碰面,我並不想讓你難堪;而現在,我覺得這種消極態度是大錯特錯了。」 家文仍執迷不悟地逼問: 「那個人比我強在哪裡?就因為我是個軍人嗎?」 「不!不是!哎,到底要怎麼跟你說?這跟你是不是個軍人無關,也跟其他人無關!」 「那麼是為什麼?」 為什麼?為什麼? 家文擺明了要打破砂鍋問到底,然而這天底下,哪是每道問題都有個解答?就像兩人在邂逅後所激迸出的微妙情愫,這有誰形容得出來?而兩人之間那種心有所屬的感覺,又有誰說得通徹? 「學長,這不是我可以說得清楚的,除非你自己……」 她嘎然停住了,因為她適巧看見宋介安的車從巷口駛進來,她的心開始不規律地狂跳著,整個人都呆愣住了! 童家文注意到她臉上微妙表情的瞬間變化,他回頭一看,那部有錢人才開得起的車,令他有種相形見絀的自卑感,而那個停住車、正從車內胯出的英俊陽剛男子,更是讓他眼中噴出兩團妒火! 當在場的三個人心情都一片五味雜陳之際,紫妍的悲憤情緒沖昏了她的理智,她無法忍受在聽到介安和拉娜那一段甜言蜜語之後,又看見他回過頭來找她。她的腦海中閃過一絲報復的念頭,在家文尚未搞清楚怎麼回事之前,他的臂彎突然被紫妍親熱地緊挽住。 「走,我們一起去吃早點。」 如果不是先前的一段爭執,家文也許會因紫妍的這種舉動而感到受寵若驚,但是他並沒有這種感覺,因為他知道紫妍是在做戲,而且是為面前那唯一的觀者所演的! 介安一跨下車便見到這一幕,他就像在水來火去的煉獄裡進出了幾趟一般,先是欣喜他能結識到這麼一位畢生難求的清秀佳人,後又因她的誤會而感到迷惘痛苦;在今晨從介強口中揣摩出個所以然之後,他是抱著死灰復燃的熊熊希望而來的,而現在……現在他就像被人在那堆復燃的死灰中,當頭又澆下一盆冷水! 他的世界像一座傾頹的城堡,在他眼前一寸一寸地倒塌;他的心像被萬馬分屍一般,霎時撕裂成碎碎片片…… 他還來做什麼?他還能說什麼? 先前的誤會,紫妍也許會有被他玩弄欺騙的感覺,但是現在,他才覺得自己是個站在中間的大傻瓜! 紫妍狠下心腸裝出一副和家文有說有笑的模樣,挽著家文臂彎,半拖半拉地走到介安面前時,她才裝出「突然」看見介安的驚訝模樣,心裡其實在滴淌鮮血,臉上卻勉強逼出笑容說: 「啊,總經理,你怎麼會來這裡?」 一句問話把介安逼進了死角,有若一顆芒刺劃穿他的喉嚨,他艱澀地發出痛苦的聲音—— 「我……我來……」 紫妍沒讓他說下去,只逕自強顏介紹道: 「噢,忘了給你們介紹了。這位是我學長童家文,他放假特地來看我;家文,這位是……」 在介安的耳中,紫妍的聲音顯得遙遠又模糊,他只是木然地伸出手來,被家文像是較勁似地狠狠握了一把,他魂飛夢散地忍痛喃道: 「沒事,我正好在附近……」 在星期天的清晨七點?有腦筋的人都聽得出介安是在睜著眼睛說瞎話。家文默不作聲,一時也不知道心頭是何種滋味感覺,只是冷眼旁觀這互相做戲的兩人。 紫妍真怕自己要心軟,而忍住的淚水也快要決堤潰流,她忙亂地急說: 「總經理,沒什麼特別的公事要交代吧?我正要跟家文去吃早點,你要不要一塊去?」 「不,不了……」 「那……失陪了!」 她像在逃離犯罪現場一般,拉著家文快步走出巷口。她不敢回頭,直直地過了兩條街後,她才停下步。鬆開了家文的臂彎,兩串清淚立時滑下,她慌亂地說: 「對不起……」 家文看了也於心不忍,只輕說: 「我知道,你只是利用我來刺激他,但是你這又何苦?這讓我感覺……」 紫妍心亂如麻,像在跟自己生氣地急說: 「我說過對不起了……學長,你走吧!我心情實在亂得很,現在只想自己一個人靜一靜……」 她說完便轉身走開,漫無目標、行屍走肉般地往前踽行,只留下家文茫然無措地立在原地…… 星期一上班後,紫妍一直刻意避開和介安獨處的機會。人前她強顏歡笑,人後她卻覺得自己快崩潰掉了,但是她不能忘記國家所交付給她的重責大任,也不敢讓羅上將知道她犯了情報員的大忌——在出任務時,她涉及了私人的感情! 將近一個星期以來,雖然共處在同一層樓上,紫妍幾乎沒幾次和介安談話的機會,只除了公事。這就像一把刀一樣,時時地戳著介安未癒的傷口,一次又一次地讓它血肉模糊…… 他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和自己爭戰掙扎著,他到底要不要找紫妍私下談一談?只要看她一眼,他就有種不願死心、不肯甘心的感覺。 不管她現在心裡在想什麼,介安都覺得自己有責任向她解釋那夜在鮑比利家的實情。這幾天介強一意孤行,不聽任何人勸告地在辦手續,準備和拉娜到東南亞一趟,這件事已經讓介安夠頭痛了;而現在每一觸及紫妍那冷漠的眼神,他的心就要痛一回! 也許跟她解釋過之後,她仍不會回心轉意,畢竟人家已有個要好的男朋友,但是至少介安可以了卻一樁心事,然後像以前一樣封閉自己的心靈,再度把自己投入繁忙的工作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