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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頁 煓梓 好了。 鏡中的身影告訴她一切都很完美:她波浪式的短髮很完美,她的柳眉挺鼻櫻唇很完美,她濃淡合宜的妝無懈可擊,身上的禮服又是巴黎最新流行款式,是韋皓天兩個星期前才托人從法國帶回來的,像這樣的衣服,總共有好幾大箱,多到她必須放在對面的穿衣間內。 沒錯,在這方面,他是很大方。 郝蔓荻不得不承認。 他很捨得花錢,供給她一切最好的,她在這裡的生活,甚至比在自己家裡還享受,但她還是覺得不滿意。 讓她不滿意的理由很簡單,就出在他的態度。 他對她忽冷忽熱,白天大部分的時間都碰不到面,晚上說不上幾句話,便又迫不及待的把她拖上床……是啦!她是很喜歡兩人親熱的感覺,但她又不是母馬,況且他還故意天天拿泡飯整她,她會滿意才怪! 忿忿地拿起六角形鑲珠的手拿包,郝蔓荻也有她的應對辦法。他既然喜歡整她,又不理她,她乾脆搞失蹤,看誰較厲害,她郝蔓荻可也不好惹的。 「張媽,幫我叫出租車。」車子被韋皓天開走了,她只好乘坐出租汽車。 「太太,您又要出去?」姆媽愣住,她幾乎天天出去狂歡,搞到三更半夜才回來,這怎麼像話? 「是啊!怎麼了,不行嗎?」郝蔓荻打量姆媽一眼,奇怪她怎麼管這麼多,她家的下人從來就不敢插手管主人的事,她倒管得勤快。 「不,我馬上去打電話。」姆媽按照她的吩咐去叫出租車,郝蔓荻的心情這才好一點。 十分鐘後,出租車來到韋公館,將郝蔓荻載到她指定的PARTY。這一個禮拜來她幾乎天天參加派對,韋皓天也不曉得這件事情,他幾乎快忙翻了。 「吳會長似乎也有意爭取華董的位子,我聽說他最近的小動作不斷,我們最好提早因應。」 已經到了晚上十點,銀行早該關門走人,但韋皓天偏偏走不開,還在公事房跟手下商討競選工部局華董的事。 「這沒有什麼好值得意外的。」韋皓天眉頭深鎖。「這個位子人人想要,但名額只有一個,他必定會想盡辦法爭取這個位子。」到底工部局是上海公共租界最大的行政管理機構,只要掌握了行政權,做什麼都方便,傻子才不想爭取。 「但是吳會長的家底深厚,跟那些洋人董事也多有交情,這點很難防範。」雖說韋皓天是近年來崛起的新秀,實力跟財力都不容小覷,但若論跟上海仕紳的交情,恐怕還遠遠差人家一大截,這是他最大的弱點。 「這倒是問題。」吳建華長年擔任商會會長,又是上海本地仕紳出身,光這兩點,就足以教他頭痛,何況他還能影響那些洋人董事,讓他們考慮不再接受新華董。 他拿不到,他也別想得到。 吳建華就是在和他玩這個遊戲。 那老頭知道他早已佈局多時,非坐上華董的位子不可,故意選在這個時候進來攪局,也算是他有種。 「老闆,怎麼辦?離華董選拔不到三個月了,我們時間所剩不多。」 是啊!他們沒剩下多少時間對付吳建華這臨時殺出來的程咬金,得想想辦法才行。 「我知道了,你下班去吧!」光在這裡頭痛也不是辦法,先休息再說。 「好的,老闆。」手下敬個禮,戴上帽子便要離開。 「辛苦你了。」韋皓天從皮夾裡面抽出一疊五元的鈔票給手下,慰問他連日來的辛勞。 「不用了,老闆,這是我應該做的。」手下不敢拿,認為這禮太豐厚了,他拿不起。 「拿著。」韋皓天硬將一疊鈔票塞進手下的手裡,要他別客氣,他還有一家老小要照顧。 韋皓天或許是一個冷酷的人,但他對手下的人好到沒有話說,這也是大家之所以為什麼樂意為他賣命的原因。 「謝謝老闆。」手下捏緊鈔票,心懷感激地離開公事房,這個禮拜天,又可以給家裡加菜了。 韋皓天目送手下離開,心頭突然湧上一股空虛。上海市到處一片萬家燈火,就他一個人還待在公事房裡頭賣命,到底為了什麼? 到底為什麼? 這個答案再清楚不過,實在毋須再問。 他為了郝蔓荻而努力,為了心中的夢想而努力。他的夢想就是郝蔓荻,為了成為配得上她的人,他日以繼夜的工作,就算已經取得巨大成就也毫不懈怠,甚至為了她競選工部局的華董,好讓她風風光光地成為華董夫人。 轉了轉僵硬的脖子,韋皓天決定該是休息的時候,於是拿起西裝、熄掉電燈,離開銀行。 三十年代的上海街頭,已是一片燈紅酒綠,享樂者的天堂了。 韋皓天坐上豪華闊氣的Rolls-Royce Phantom Two,隨口吩咐司機一句:「回家。」但見馬力強大的轎車如同魅影似地,奔騰穿梭在上海的街道上,其行動能力就和它的車款一模一樣。 顯而易見,這也是為郝蔓荻所買的車子。 在韋皓天固執的腦子裡面,始終沒有忘記少年時曾經看見的龐然大物,並且將它的身影深深烙印在心中。隨著歲月的流逝,昔日的Rolls-Royce Silver Ghost已退流行,換成更新的車款。但「勞斯萊斯」這個廠牌,卻和坐在它上面跳腳的小女孩相同,一直存在於他的心中,那使得他無論如何都要買到「勞斯萊斯」,都要成為它的主人,也算是一種補償心態。 豪華的房車安靜地駛進佔地寬廣的韋公館,韋皓天在門口下車,司機則將車子開進停車棚。 「太太呢?」這幾乎是他每晚回家的標準問話模式,如果姆媽睡著了就問男管家,男管家一定會等到他回家才去睡覺。 「呃,太太……」姆媽還沒睡,也因此而支支吾吾答不出話。 「太太怎麼了?」韋皓天察覺情況不對勁,姆媽似乎面有難色。 「太太……太太不在家……」姆媽說得小小聲,唯恐韋皓天發脾氣,他果然臉色大變。 「都已經幾點了,她還不在家?!」韋皓天忙碌了一天,也想念了她一天,她卻故意給他來個空城計,氣煞了韋皓天。 「這……」姆媽畏畏縮縮不敢答話,就怕說錯話傷害他們夫妻和氣,但情況好像由不得她。 「太太什麼時候出去的?」韋皓天可以感覺到自己的火氣漸漸升上來,越來越難以控制。 「您、您上班不久之後,她就出去了……」 也就是說,她已經出去鬼混至少超過十個鐘頭,到現在還不回來! 「這種情形有多久了?」他相信絕不會是第一次發生。 「已經、已經一個禮拜了……」姆媽萬分不願意將實情說出來,但韋皓天的脾氣好像已經瀕臨發作邊緣,逼得她不得不講。 「一個禮拜?」那不就是從那個早上開始,就天天出去鬼混,好報復他逼她吃泡飯? 「呃,老爺……」說實在的,姆媽也覺得硬逼她吃泡飯有點太過分,畢竟飲食習慣是很難改變的,一時半刻哪改得了?就別要她改了。 「別再說了,張媽,你可以下去休息了。」韋皓天知道姆媽想勸他什麼,但他不會改變心意,非要郝蔓荻乖乖認錯不可。 「是,老爺。」姆媽回到自己的房間休息,獨自在客廳的韋皓天卻越想越光火。 原來,她已經鬼混了一個禮拜。 每天早上他出門以後,就輪到她出去狂歡,而且她狂歡的手段還很高明,一定趕在他踏進家門前回家,讓他誤以為她始終乖乖待在家中,沒有出門。 也或許他最近都太晚回來了,為了籌劃競選工部局的華董,他每天都搞到三更半夜才回來,一回來,又忍不住渴望與她溫存,哪來的時間瞭解真相? ……可惡! 「叫司機備車!」他要去把他那不盡責的妻子抓回來。 韋皓天要管家通知司機他要用車,結果車子才剛熄火,這會兒又得上路。 決心要將郝蔓荻逮回來的韋皓天,一場派對一場派對的找,最後終於在喬治家開的舞會找到她,她正開心地跟喬治跳舞。 一二三、一二三…… 快步舞向來能將舞會的氣氛帶到最高潮,男男女女都愛這種熱情奔放的舞蹈。 一二三、一二三…… 郝蔓荻也愛這種輕快的舞蹈,並且是箇中高手,就算穿著長禮服也沒有阻礙,和大夥兒一樣玩得盡興。 韋皓天就是在這種情況下,踏進舞會現場的。 大家看見他怒氣沖沖的表情,都不禁停下腳步,閃到一邊去。唯獨已經玩瘋了的郝蔓荻不知情,還在和喬治兩手交握,跳得好不愉快。 「蔓荻。」一旁的陸潔雯對她擠眉弄眼,暗示她別再玩了,再玩下去就要大禍臨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