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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頁     皚銀    


  怎麼會分手的?任楚楚的唇角出現一絲苦笑,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他在英國認識了一個女生,他們戀愛了,所以我退出了。」

  「就這樣?」他似乎有些意外。「妳沒有……試著去挽回嗎?」

  「還挽回什麼呢?相隔了一個海峽,要維持一段感情本就很難,他又總是那麼忙……有些時候,與其死纏爛打,還不如好聚好散。」

  好聚好散……任楚楚淡淡地苦笑。是啊,她和林少辰的分手是理智而客氣的,的確算是好聚好散,儘管她一直不願承認,那時被他的見異思遷傷得好深,度過了無數個失眠的夜晚……

  白少凡沉默了片刻,最後搖了搖頭。「這麼說來,他還是老樣子。我曾經希望,大學畢業後他會變得認真起來。」

  「白少凡……」

  「任楚楚,也許妳不會相信,但其實,我真的不恨林少辰。」他歎了口氣。「我只是……無法理智地面對他。」

  「是因為你的母親嗎?」她鼓起勇氣,問出了心底的疑問。

  白少凡點了點頭,似乎在掙扎著想要釐清思緒,最後才緩緩開口:「妳知道嗎?其實林少辰的母親也是個苦命人。她一生都沒有嫁過人,和林少辰兩個都靠我父親給的錢過活,而且,她死得比我母親更早。可是,不管她的遭遇多可憐,我就是沒辦法同情她,因為我知道,真的知道,她的存在讓我母親多麼痛苦。」

  他深深地吸了口氣。「我從大約十歲的時候就知道了……因為,我偷看過母親的日記。」

  「你……」

  「我知道我不應該那麼做。可是,那時我只有十歲,好奇心比什麼都強。我想知道為什麼媽媽一直不快樂,所以,那天她午睡的時候,我把她的日記偷出來看……」

  白少凡的聲音裡依稀帶著一絲罪惡感,任楚楚幾乎可以想像他那時的模樣。那個明知不該、卻抵不住誘惑的小男孩,偷偷翻開了母親傷心的日記,就好像打開潘朵拉的寶盒一樣……

  「你母親她……一定很愛你父親吧?」她輕聲問道,突然發現自己的聲音變得有些沙啞。

  「是的,她很愛父親。他們是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兩家門當戶對,從小就說要把他們湊成一對,所以,她一直都喜歡著我的父親,沒有別人。可是父親他……」

  她隨著他的歎息而黯然,垂下了目光。是啊,身為他們這一代,又生活在風氣開放的美國,有時幾乎不能體會,上一輩的經歷有多麼不同。一個像白夫人那樣出身名門的大家閨秀,除了自己的丈夫,祇怕真的沒和幾個男子深入接觸過。所以自始至終,一生的心酸愛戀、全部的期待和夢,都繫在一人身上……

  而他的父親,身為白氏企業的董事長,想必交遊廣闊,周旋在上層名流的社交圈,認識許多鮮明回異的女子。

  白少凡沉默了片刻,彷彿也陷在那令人神傷的回憶中。等他再度開口時,卻是她不曾聽過的哀傷聲音,「雖然一直都知道父親在外面有個女人,可是我從來都不知道,我還有一個同父異母的弟弟。媽媽也一直都不知道林少辰的存在……直到那個女人死去後。」

  「是你父親要把少辰接回白家的,是嗎?」任楚楚低聲問道。記得當年常常聽林少辰說起他的遭遇;那時只為了白少凡的冷酷而憤憤不平,現在,她終於聽到了故事的另一面。

  「父親覺得林少辰一個人在世上很可憐,所以終於和母親攤牌了。而那天……變成了我母親的忌日。」

  任楚楚的手飛快地摀上嘴唇,阻止一聲驚喘逸出喉頭。她睜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瞪著白少凡。

  他似乎沒察覺到她的反應,只是直直地望著窗外,目光變得空洞而迷離。「那天也很冷,氣溫降到了零下,一直飄著大雪。我不知道父親是怎麼告訴母親的,只知道他們在房間裡待了好久,隱約聽得見爭吵聲……媽媽在哭,我從來沒聽她哭那麼大聲過……然後,門突然打開了,她哭著跑出來,奔向車庫。等父親追出來的時候,她已經開著車出去了。」

  任楚楚倒抽了一口冷氣。大雪天,又是在那樣情緒激動的情況下開車,豈不是很危險?

  「那天我們找了很久,怎麼都找不到她。一直到第二天下午……警察在離家六十多公里的一個公園裡,發現了她的屍體。她……她溺死在湖裡……」

  「天哪……」任楚楚喃喃低語,不知該說什麼才好,只能震驚地望著他。

  白少凡深深地吸了口氣,再開口時,每個字都說得那麼緩慢又辛苦。「警察說,她很可能是不知道湖上的冰那麼薄,踩碎了冰,失足落進水裡。可是媽媽她……她根本不會游泳,從來不肯離水太近……所以,沒有人知道……」他咬了咬牙,放在膝蓋上的雙手緊握起來,用力到指節都變得慘白。「沒有人知道,那天她到底是失足還是……」

  雙肩明顯地因為激動而顫抖著,他突然垂下頭向著地面,急促地喘息著,再也說不出一個字。

  忘了他是自己的老闆,忘了他平時總是那樣冷淡疏離,任楚楚不假思索地張開雙臂,緊緊地抱住了他頤長的身子。

  「我很抱歉,我真的不知道……對不起……」淚水滾落臉頰,她哽咽地重複著,一遍又一遍,卻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道歉。

  在她的雙臂中,白少凡的身體幾乎完全僵硬。可是慢慢地,他呼出一口氣,開始放鬆下來,漸漸融入她的擁抱。片刻之後,終於抬起手攬住了她的肩頭,牢牢地,將她的溫暖圈在了懷中。

  好半晌,兩人都沒有再說話。任楚楚將頭抵在白少凡胸膛,隔著溫暖的衣料,感覺到他的呼吸和心跳已逐漸平緩。他那修長的手指開始無意識地輕輕梳理著她散落肩頭的長髮。

  「對不起。」他突然開口,打破了滿室的沉默。

  「嗯?」她微微抬頭。

  「對不起。」他重複道,低沉的嗓音依然沙啞。「當年第一次看到妳的時候,對妳很不禮貌……我真的試過接受林少辰,可是我……」

  她點了點頭,低聲插口道:「我明白的。」

  「妳真的能明白嗎?楚楚。」白少凡深深地望著她的眼裡,彷彿想要看透她的心思。「不管我怎麼告訴自己,林少辰其實也很可憐,但我就是無法容許他冠上白家的姓,也沒辦法好聲好氣地對待他。因為……我總覺得如果這麼做,就背叛了我的母親。」

  他搖了搖頭,深深地歎了口氣。「可是,這麼對待林少辰的確不公平。也許,我的確是個混蛋……」

  「不,你不是!」

  有誰能責怪一個兒子愛護母親的心?有誰能責怪白少凡,為了母親而無法接受同父異母的弟弟……任楚楚搖了搖頭,臉上微微發燙。「該說對不起的是我。那時我根本什麼都不知道,就那樣說你……」

  她深深地吸了口氣,伸手捏了捏他微涼的手掌,將臉貼在他胸口低語:「你只是……愛著你所愛的人。那不需要對任何人抱歉。」

  白少凡頓了片刻,終於啞聲問道:「妳真的這麼認為嗎?」

  「嗯。」她立刻肯定地點了點頭,聲音裡不帶絲毫猶豫。「我是這麼認為。」

  「謝謝妳。」環著她肩膀的手臂收緊了一些,白少凡將臉埋在她柔軟的長髮裡,低聲說道。

  她輕輕呼出一口氣,將臉埋在他的胸膛,閉起了眼睛。

  就這樣,兩人都沒有再說話,只是靜靜地坐在黑暗裡。額頭輕抵在白少凡肩上,感覺他的手臂環繞,任楚楚忍不住輕歎了口氣。

  古人說,清官難斷家務事,果然是至理名言。當初的她是太單純了些,小心眼地計較著初見面時白少凡那傲慢無禮的態度,於是把他想成是十惡不赦的壞蛋。她完全忘了該去考慮一個獨生子突然發現自己多了一個同父異母的弟弟時,會是什麼樣的心情。

  不能說白少凡當初的態度完全沒有錯;事實上,像他這種成天不苟言笑的傢伙,被人誤會也只有四個字可以形容:理所當然。只是,頻繁的接觸,讓她看到了他個性中穩重溫柔的一面,所以學會了尊重,也學會了體諒。

  三年前畢業的前一天,衝著他的臭臉大罵混蛋時,是怎麼也沒想到會走到今天這一地步的。人與人之間的緣分,還真是奇妙的東西。

  白少凡動了一下,緩緩坐直了身子,垂下手臂。藉著外面路燈微暗的暈光,望著他深刻如雕像的五官,任楚楚深深地吸了口氣。

  也罷……就把這當作是告別初戀的回憶,斬斷她和林少辰之間最後的一絲關聯吧。

  「白少凡。」她堅定地向眼前的男子伸出手,聲音輕柔,卻沒有一絲動搖。「我希望你知道,我不只當你是老闆,也當你是朋友……任何時候你想找人說話,我都願意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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