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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頁     湛露    


  ☆ ☆ ☆ ☆ ☆ ☆ ☆ ☆ ☆ ☆ ☆ ☆ ☆ ☆

  飛箭如電,刺破了楓紅的手掌。

  初舞飛身過去,急忙將解藥丟給他,急聲交代,「快用清水洗手,並將這藥抹在傷口上,要快!否則你這隻手就要廢了!」

  孟如練將楓紅拉走,她旋身盯著行歌,「為什麼?」

  「為什麼對他動手,還要下毒?」他的臉色已不像剛才那樣鐵青,冰冷的笑意掛在嘴角,「若非這樣做又怎麼能讓他們單獨相處,有機會親近感情。」

  初舞恍然大倍,「你在用苦肉計?」

  「別人用苦肉計是傷自己的皮肉,我用苦肉計是傷敵人的皮肉。楓紅看起來正經,其實對孟如練早已動了心思,我這樣做也是在幫他,他若知道了,說不定會謝我。」

  「那你不如明說給他聽!」初舞怒而無語,一把揪下路邊垂柳上剛剛長出的嫩葉。

  「近來好像妳總愛生氣。」行歌輕聲說:「以前我們在一起的時候,不是這樣的。」

  「那是因為以前你的心沒有這麼壞、這麼毒。」她幽幽地看著他,「行歌,我拚命想走近你,可是你好像距離我越來越遠。我們總有一天要分開的,到那時我希望留在彼此心中的還是一份美好,所以,我想向你求個情。」

  他臉色一變,「妳知道我不喜歡被要挾,更不喜歡看到妳為了孫不老而拿我們的事情做要挾。」

  「若我的要挾還能讓你動容,總算我的努力也算有點價值。」

  他與她面面相對,四目膠著了很久,他先垂下眼睫,「好吧,我答應妳,會留孫不老一命,不會趕盡殺絕。」

  她還是蹙緊眉頭,「只是如此嗎?」

  「初舞,我已讓步,所以妳也別逼我太緊。」他堅定的口氣昭示了他不可轉圜的決心。「不要因為孫不老的口碑好就認定他是個好人,王爺的名聲惡就將他當做壞人。在官場做官,能做到這等官銜的,有幾個不是犧牲朋友,踩著肩膀才爬上來的?

  「孫不老年輕時有個外號叫『嗜血將軍』,妳可知他殺了多少人才得到這樣的外號?妳可知當年他打了一場仗,俘獲了三千敵軍,一聲令下全部坑埋的事情?」

  行歌說得疾聲厲色,初舞的臉色也隨之蒼白。

  「你,你說這些是想讓我認為,你做這些事都是在做大好事,是嗎?」她痛聲說:「或許是我笨,分不清好壞,但即使是這樣,我也不能對孫將軍的事情坐視不管!」

  「初舞,妳還是沒明白我的意思,我只是想告訴妳,這世上沒有絕對的好人,也沒有絕對的惡人。就如王爺,別人都說他壞,但是妳看他對君澤的那份疼愛,有幾個父親可以與之相比?」

  行歌的眼神忽然變得迷離恍惚起來。

  初舞心頭輕顫,回過頭,看到他正出神地望著遠方。

  每每說到王爺與君澤,他就會露出如此蕭瑟孤獨的神情,其實好人與惡人的標準到底是什麼,在行歌身上從來都難以清晰地分出好壞。

  他是天下人認可的絕世公子,卻執掌讓所有武林人都憂慮恐懼的羅剎盟。

  他一邊陷害著朝廷忠良,一邊又盡心盡力地為義父付出所有。

  的確,這個世界太複雜,人,更是所有複雜的集合。行歌,是謎團中的謎團。而她,看不懂這些,不知還要在這個謎團中彷徨多久?

  其實,這十年中她無數次想離開他,每次都無法真的開口,上次終於忍不住說了,卻被他斷然擋回。

  真的走不掉嗎?真的逃不脫嗎?光與影,真的,不能分開嗎?

  ☆ ☆ ☆ ☆ ☆ ☆ ☆ ☆ ☆ ☆ ☆ ☆ ☆ ☆

  因為刺傷了楓紅,無法再與之同行,行歌與初舞一起離開了同行的隊伍,單獨奔赴京城。

  一路上,初舞沉默寡言,行歌也不強求她開口說話,直到進了京城,他在馬上側身問她,「要先回家,還是先去王府?」

  「我回起舞軒。」那是她的私邸,坐落於城郊。

  「好,這匹馬妳騎。」來時他們同乘一騎,路上已經引得不少矚目,只是初舞沒想到行歌居然不送她回家。

  「你要去哪裡?」她暗自擔心,「回王府?」

  「好久沒見大哥了,總要見見。」

  他的微笑並未讓她安心,反而更加憂慮,於是脫口而出,「我和你一起去。」

  行歌挑了挑眉,「好啊,若妳想和他單獨說話,就給我做個手勢,我會識趣離開。」

  她咬住唇,「我與君澤,沒有不可見人的,你就是在旁看著我也不怕。」

  ☆ ☆ ☆ ☆ ☆ ☆ ☆ ☆ ☆ ☆ ☆ ☆ ☆ ☆

  自從霧影成為行歌之後,就再沒有明目張膽地出現在王府中,他不能讓世人知這江湖上人人傾慕的行歌公子,與朝廷中位高權重的吳王是什麼關係。

  大約黃昏時分,他與初舞雙雙翻過高牆,掠入院中。

  那本是王爺留給他的跨院,因為他的離開,許多年都沒有人住,王爺也沒有將其轉讓給他人,只是叫人天天打掃乾淨,所以此刻院內寂靜無聲。

  「我去見王爺,君澤大概還在書齋讀書,妳先去吧。」行歌對她擺擺手,「記得別聊得太晚,早點回家休息,見見妳爹,也讓他安心。」

  他殷殷囑咐卻讓她多看了他幾眼,「孫將軍的事……」

  「我已答應過妳了,放心吧。」他微微笑著,縱身離開。

  心頭總是七上八下地不能安定,直到來到君澤的窗下,看著窗上那個熟悉的人影,心頭的不安才稍稍放鬆了一些。

  「年年梨花為卿開,奈何卿不來。」

  百轉千回的一聲歎息,讓初舞心頭的負疚感頓時升起,低低地說了聲,「君澤哥哥,對不起。」

  如此輕微的聲音,屋內人竟然聽到地霍然起身,顫聲問:「初舞?是妳嗎?」

  「是。」她話音剛落,門內的人推開了窗子,君澤滿面驚喜地站在窗內。

  「初舞?我不是在夢中吧?快進來!」

  她走進去,「君澤哥哥,你還好吧?」

  「很好,妳收到我的信了?是趕回來看梨花的?」他問得很小心翼翼。

  初舞淡笑著搖頭,「不是,是想念君澤哥哥了,所以回來看看你。」說完她的心情更加沉鬱。明明不是真心話,為何要說出來騙他?

  君澤很高興,拉著她的手,還像兒時一樣並肩坐下。

  「初舞,妳最近好像瘦了不少?江湖上的日子真的這樣讓妳樂不思蜀嗎?」他不解地問:「一年都難得回來一趟,我每月寫信給妳,也難得見妳捎回隻字詞組,日夜都讓我為妳擔心,不知道妳過得好不好。幸好二弟時時有書信給我,說些妳的事情給我聽,總算開解了我的一些牽掛。」

  「行歌他……經常給你寫信?」她從不知道這件事,不由得吃驚。「信中還提到我?」

  「是啊。」君澤笑道:「行歌說妳現在在江湖上鼎鼎有名,有許多名門秀媛不知道妳是女兒身,都爭著對妳獻慇勤,是嗎?」

  「那是他胡說。」她強笑回答,「其實是武林中的四大美女都看上了他,他怎麼把那些笑話都安到我頭上?」

  「行歌又是什麼意思?」君澤好奇地問:「那麼多如雲美女就沒有一個讓他動心的?」

  初舞的心頭像被人擰了一把,酸痛難言,「嗯,還好吧,他眼高於頂,倒沒見他對哪個姑娘特別親密。」

  君澤還在自言自語地感慨,「我這個二弟自小孤苦,是應該好好找一個知書達理、溫柔解人的好姑娘和他白頭到老。」

  她心頭的酸痛越來越重,「君澤哥哥想得真周到,這句話我一定說給他聽。」

  「那,初舞妳呢?」君澤溫柔的眼波投在她臉上,手掌輕輕覆在她的手背上,「初舞,妳想讓我等妳多久,能不能給我一個期限?雖說我願意等妳一生,但是畢竟人生苦短,妳真的要讓我們幾十年的歲月都耗在等待上嗎?」

  她大大地震動,「你,你是什麼意思?」

  君澤柔聲道:「我爹說他已請高僧算過我們的八字,今年應是成親的好年景,所以早早就想到妳家下聘去,只是我不想強迫妳,還不知道妳肯不肯在今年委身下嫁,所以冒昧詢問妳的意思。」

  初舞的臉色有些難看,「這、這是不是有些突然,我還沒有想好。」

  「不急,我知道妳尚未想好,只是說出來讓妳聽聽,妳可以先斟酌斟酌,待想好了再告訴我不遲。」

  君澤越是顯得寬容大度,初舞的心中就越是五味雜陳,說不出的難受。到後來他再問她什麼,她都是神思恍惚,答非所問。

  最後她只記得君澤說她累了,要送她回家休息,她婉言謝絕,獨自離開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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