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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頁     艾珈    


  這個問題對方舞而言比較困難。畢竟她所認識的信二,打從開始就是個非常優秀又特別的男人,她沒有辦法把這種東西,乾脆地分成兩個部分討論。

  「我換個方式問好了,你到底喜歡少爺什麼?」

  這個問題就好答了。方舞綻出笑顏,清晰地答道:「因為待在少爺身邊,我覺得很安心,也很快樂。那種感覺——是其他人都沒有辦法給我的。」

  「那就夠了。」光子姨拍拍方舞肩膀。「感情這種事,就是你覺得快樂,少爺也覺得快樂就好,至於其他的,根本不需要去在意。」

  「喔。」方舞似懂非懂地應著。

  光子姨再度捧起和服和腰帶,臨出門前,她隨口哼起了一首很古老的日本歌,名叫《人生充滿懸難》。

  「生命是如此的短暫,戀愛吧!親愛的女士。趁你的唇殷紅,秀髮深黑的時候,因為,將再也沒有明天了……」

  蒼老有力的唱腔,一直到她離開房門稍遠了,猶能隱約聽見。

  ☆ ☆ ☆ ☆ ☆ ☆ ☆ ☆ ☆ ☆ ☆ ☆ ☆ ☆

  當天夜裡,夢魘依舊來襲,信二曾經意圖用他的療愈能力想幫助方舞,不過試了一會兒後他發現,似乎沒多大助益。

  溫暖的懷抱中,方舞要比平常更早些脫離夢魘的壓迫。當方舞睜眼,瞧見信二一臉擔憂的表情,一個念頭突然從她心頭閃過——

  「也許我應該鼓起勇氣去找心理醫師。」

  「你不是不喜歡?」信二難掩驚訝地看著她。

  「但是我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方舞伸出手輕輕撫摸信二臉頰。「你工作繁重,需要睡眠,卻老是為了我半夜得起床看護……」

  是信二的存在給了方舞面對的勇氣。她除了想在信二身上找到安心與快樂的感覺之外,也希望給子他快樂與安心感。

  一個小小動作,充滿了她想認真看待彼此感情的心意。信二點點頭。

  「好,我會幫你找一個認真又負責任的心理醫師,陪你一塊去。」

  信二打電話給他當年讀東大時認識的朋友,名叫平野隆一。平野隆一是畢業自東大「醫科學問」研究所的醫生,就信二所知,平野是一個能夠接受各種稀奇古怪事件的心理醫生。

  「你說她耳朵被劃了一刀之後,就開始作惡夢了?」平野在電話那頭說道。

  「你老是聽到奇怪的地方去。」信二對著話筒歎息。「我剛說的重點是,小舞遇上黑衣人之後,才開始作惡夢……」

  「錯錯錯!那『傷口』很重要。」平野隆一跟信二解釋,身體的痛覺常是某種心理狀態的觸發,很多靈媒當年在修行時,就是都會以身體痛覺當作接觸另一世界的開端。

  「你是說,小舞是靈媒?」

  「唉喲!那是比方啦!」

  電話裡傳來拍紙薄啪啪啦啦地翻動聲。「你什麼時候要帶她來找我?我明天整個下午都沒安排工作。」

  「那就明天下午兩點吧。」

  「嗯嗯,就這麼說定。啊啊,我病人進來了,不跟你聊了,掰。」

  「叩咚」一聲平野斷線,信二放下話筒打算去找方舞,人還沒出書房,電話鈴聲突然響起。

  北屋這支電話是秘密專線,世上沒幾個人知道;也就是說,來電的人跟他關係匪淺。

  信二走回桌案,伸手撈起話筒。「我信二。」

  果真沒錯,是帝釋。

  「我想去找閻孚,你一塊去吧。」

  信二皺眉。「什麼時候?」

  「當然是現在啊,你直接搭飛機到泰國,明天的現在我們人就在那裡了。」

  蟠龍東西南北四堂裡,最常陪帝釋全世界走透透的,就是信二。帝釋按照往常習慣提出邀約,可沒想到,信二這一回竟然拒絕了。

  「我最近比較忙,如果帝釋急著出門,這回我恐怕不能隨行。」

  聞言,話筒那端傳來一陣沉吟。「忙……」

  「我臨時有事。」

  「好吧,既然你這麼說——那就掰啦。」帝釋不是那種會跟人撒嬌強求的人,反正他一個人去找閻孚也不會死。

  「抱歉了。」

  信二恭敬地答完後,一直等到電話那端的帝釋結束通訊,他這才將話筒掛上。

  只是他不知道,帝釋在跟他講完電話後,隨即聯絡底下人,幫他改訂一張明天早上的機票到日本。

  ☆ ☆ ☆ ☆ ☆ ☆ ☆ ☆ ☆ ☆ ☆ ☆ ☆ ☆

  「少爺,小舞,剛好你們兩個都在。」

  信二才剛跟方舞說完明天要帶她去看心理醫師,便瞧見光子姨遠遠朝他們走來。

  「光子姨。」方舞朝光子姨一躬身,光子姨拍拍她肩膀要她不必多禮。

  「找我們有事?」信二問。

  「噯,剛才幾個女傭過來問我,晚上她們可不可以請兩個小時假去街上慶典玩玩,我答應了。然後我突然想到,少爺您要不要帶小舞一塊去?」

  「我?」方舞指著自己。

  「是啊!」光子姨點頭。「還是你不喜歡慶典?」

  「我沒有去過,所以……」

  「我倒覺得可以。」信二接話。「我們明天不是要去看醫生,剛好可以乘這機會,讓你提前適應一下人群。」

  「但是……」方舞猶豫。慶典,聽起來好像很多人的樣子……

  「小舞要去看醫生啊!」聽見這個消息的光子姨顯得很高興。「對對對,少爺說得沒錯,反正少爺會陪你,有什麼好怕的!」

  方舞瞧瞧光子姨又看看信二,在他們鼓勵的眼神中尋找到一試的勇氣。她深吸了口氣,然後點頭。「好吧。」

  「那我去準備浴衣了!」光子姨喜孜孜地轉身離去。遠遠的,還可以聽見她自言自語的嘀咕聲音。「拿那件花火圖案的好了,不不不,還是清爽一點,白鶴圖案的比較好……」

  當晚,穿著白底深藍色條紋浴衣的信二,與穿著白底白鶴圖樣,腰繫鵝黃腰帶的方舞,雙雙坐上轎車,在光子姨的目送下,緩緩朝箱根街道駛去。

  為了不給方舞太大壓力,信二今晚沒開他平常慣開的BMW,只開了較平凡的Toyota  Camry代步,但坐進這輛簇新,台幣造價近一百五十萬的頂級「平民房車」,仍令少見多怪的方舞感到神經緊繃。

  看著她四肢僵硬不動的坐姿,手握方向盤的信二忍不住笑。

  今天光子姨只幫方舞梳了個簡單的公主頭,斜斜覆蓋在額頭左側的劉海夾了支秀氣的星星髮夾,其餘長髮梳順披垂,搭配她今天下擺略短的白底浴衣,更顯俏麗。

  看著她嬌美的側臉,趁停紅燈,信二忍不住在她頰上偷了個吻。

  「啊!」她驚詫地捂起左臉頰。現、現在可是在外頭耶!

  「有人說戀愛的女人最美,原來這句話是真的。」信二又挲挲她脹紅的臉頰後,這才甘心將注意力挪回前方路上,「前一陣子我還在想,你怎麼會突然間變漂亮了,經過這兩天我才發現,原來那個『誰』,正是我。」

  「我聽不太懂。」方舞疑惑地蹙起眉。

  信二歎了口氣。誰叫他沒事要挑起這話題,現在只能硬著頭皮解釋。

  「意思是——我在嫉妒讓你突然間變美的男人。」

  「但是從來就沒有別的男人啊!」

  「我知道,但是那時候……」

  「嗯?」

  信二這才發現,原來要坦率表明自己的內心,是這麼困難的一件事。一向思慮敏捷的腦袋,竟然會有想不出話來的一天!信二斜眸覦見方舞好奇的目光,他臉頰忍不住一熱。

  一見,方舞驀地瞪大雙眼。「你臉紅了!」

  信二哭笑不得。想不到素來冷靜自持,萬變下驚的他,也有窘困的時候。

  「好啦,我不糗你……」瞧她口氣,多得意!信二恨恨地瞟方舞一眼,但是一看見她漾滿愉快的雙眸,他突然歎了口氣。

  也罷!難得看她那麼開心。

  「我昨天晚上,問了光子姨一個問題,她真的覺得我可以跟你在一起嗎?我之前從來沒有這種感覺過,那麼想跟一個人,在一起。」也不明白自己幹麼提起這個,但看著信二臉紅未褪的俊臉,方舞就是覺得,她應該說。

  信二驀地皺起眉頭。「你跟我的事跟光子姨有什麼關係?」

  「我會不安嘛……」方舞扭絞著手指頭。「因為你真的很優秀……」

  「然後呢?」他懂了,自卑心作祟。

  「光子姨要我問我自己的心。她說,那個才是重點——我想了很久,雖然我知道,可能我花一輩子,也沒辦法像你一樣優秀,但我還是會努力的。」方舞偷偷瞟看信二,最後一鼓作氣吐露。「我希望自己能多擁有一點,讓你幸福快樂的能力。」

  信二先是一怔,然後薄直的唇角,驀地滑出一抹溫柔笑靨。他沉默地點了兩下頭後,才啞聲低喃:「我很榮幸。」

  方舞聽了,忍不住露出害羞的笑。

  第七章

  十五分鐘過,深灰色的ToyeaCamfy來到熱鬧的箱根大街。為了確保民眾安全與秩序,所有參與慶典的遊客,都得將車子停放在神社下方的廣場,再徒步進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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