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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頁 羽柔 夜夜過得漫長。 當天色微明,窗外的霧色漸淡,幽靜的白雲庵被遠處而來的馬蹄聲劃破了寂靜。 「品雲!品雲!庵外有人來了,是要來見你的。」門外有位小尼姑傳報。 品雲扶著床沿勉力地起身,還沒來得及開門,就見聶大人一身輕裝地來到了屋內。 「聶大人?」 「品雲,我聞風即刻就趕來了,永瓏的傷勢如何?」聶大人上前察看。 「聶大人,你怎麼會知道永瓏貝勒在此,難道你——」品雲害怕他和鄭親王會有勾結,忍不住疑道。 「品雲,是谷天時報的訊,否則我怎會知道永瓏貝勒受傷?他還好嗎?」 「傷勢已經穩定了,只是他還是昏迷不醒,我好擔心……」品雲才收的淚水,又像斷了線的珠串,滴滴地滾落。 「你放心,永瓏貝勒是吉人自有天相,他這次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聶大人,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品雲問。 「品雲,你們在白雲庵這段時間裡發生了很多事,讓我一一來告訴你吧!」 原來谷天時離開白雲庵後,假扮成「黑狼」,引開了鄭親王的追擊,等到脫身後,即托人送訊給聶大人。 至於鄭親王自從在綠竹林中被「黑狼」一劍抵在喉尖後,人說惡人無膽,這一驚嚇,他趕回京城就醫,從此一蹶不振。 而當初永瓏貝勒在石牢裡圈禁了一個月後,原本和皇上約定好了要一起回京。誰知永瓏貝勒又來一次不告而別,皇上大怒,揚言要圈禁永瓏貝勒十年。聶大人聞訊,急忙心生一計,說是永瓏貝勒臨時得到「黑狼」的消息,才會不顧一切地離開追月山莊。 事到如今,清幫滅了,「黑狼」有人頂替了,沒有人會知道永瓏就是「黑狼」。他將功過相抵,皇上畢竟是永瓏的父親,人說虎毒不食子,等永瓏的傷好了,縱使會有圈禁之災,還是可以保有他的皇戚爵位。 「品雲,還有一件事情,我來白雲庵……一定要親口告訴你。」聶大人靠上前,兩眼直盯著品雲,瞧得她一身不自在。 「什麼事?」品雲看著聶大人一副難以啟口、坐立難安的模樣,心裡覺得奇怪。 聶大人來來回回地在房中踱步,終於鼓起勇氣對品雲說道:「品雲,我知道誰是你親身的爹——」 他終於對品雲說出埋藏了十八年的事實。品雲靜靜地聆聽,父女相認,頓時百感交集,回首來時路,不勝吁噓。 聶大人並告知品雲,柳玉成已經在總兵府的牢房裡仰藥自盡,以免受凌遲之苦。 更重要的是,聶大人一五一十地說出永瓏貝勒的身世,包括他為何處心積慮地要剿滅清幫。人世險惡,冤冤相報,如果沒有永瓏貝勒剿滅清幫,滅除一場反清的征戰,不知還要有多少漢人子弟,會在沙場上手足相殘、兵刃相對。 品雲聽完長歎一聲,這世事似是而非,誰能論斷對與錯?她此時無怨無悔,無恨無求,只願永瓏不死,再給她一個溫暖跳動的心,她此生就足矣了。 一連下了好幾天的雨。這一天日落後,雨勢稍稍歇息,朵朵的烏雲緩緩散了開來。品雲跪在永瓏的床榻前,兩手合十,不時地閉眼默禱,又不時地起身察看永瓏的傷口。 當品雲雙目緊閉時,床榻上的永瓏,一雙劍眉竟然微微地蹙攏起來。 他掀掀沉甸甸的眼簾,朦朦朧朧中看見了跪在身邊的品雲,她雖然蒼白消瘦,但還是一樣不減清麗脫俗。半掩的窗外露出一彎弦月,暈暈淡淡地從她的身後斜照著她,圈起了一圈濛濛、柔柔、泛出黃光的輕絲,她儼然像是一尊金身打造的觀音。 永瓏微微側頭傾聽她誦經的聲音。他不諳佛理,不信鬼神,可是他卻在此找到了他的信仰,還有一個他從沒有過的祥和無憂的心境。 品雲就是他的菩薩。 他想到此,又昏昏沉沉地睡去。 品雲睜眼錯失了他醒來的一刻,當她傾身替他擦拭額前的汗珠時,雙手貼著他刺人的胡碴,感覺到他高燒漸退,才長吁了一口氣。 品雲又雙手合十,感激上天諸神,一定是她的求禱應驗,所以永瓏的傷勢不再惡化。 「嘿!小尼姑,你在念什麼?」 品雲睜大了眼睛,她不敢相信這低沉熟悉的嗓音是出自永瓏的口中。 「你……你……你好了!你好了!」品雲驚呼一聲。 「我說過,我這個人是西天無門、地獄不收的。」永瓏嘲謔地說,說得小聲,但句句清晰。 「你……你還是原來的性子,一點都沒有改。」品雲想忍住笑意,但就是身不由己。 「不!品雲,我不是原來的永瓏貝勒!也不是『黑狼』傅顏,我是一個新生的人,一個平平凡凡的凡夫俗子,只想和自己心愛的女人相守一生一世的男人。」 「可是……聶大人,不——我爹,他說皇上還在等你回京。」 永瓏探過頭,緊握住品雲的手,柔聲地對她說:「品雲,我不會回去了。我的出身沒有選擇,可是我卻可以選擇如何過活。只要你願意,咱們天涯海角、朝朝暮暮,行到水窮處,坐看雲起時。」 「傅顏,你說的可是真的?你不是哄我的?」品雲歡道。 「嗯——」 「君能洗盡世間念,何處樓台無月明。我一直就認定了只要有你的地方,就有明月高山,瓊樓玉宇。我這輩子就是跟定你了。」品雲大喜過望,想不到回魂的永瓏貝勒看富貴如浮雲,早已洗盡了世間塵念。 「唉!我想我這一輩子從來沒有想到會有個小尼姑糾纏著我,連要死也不善罷甘休。」 「別胡說!不要再說死了。還有——更別叫我小尼姑,師太說,我雖有慧根,卻沒有佛緣,我求了她許久,就是不願讓我入佛門。」 「師太是個明眼人,她知道如果收你做尼姑,說不定庵裡還要多一個和尚來攪和。」 品雲釋然地笑得開懷,霎時滿室生香,那個原本愛笑的姑娘又拾回了本性,看得永瓏怔怔地出了神。 「你知道嗎?我這貝勒爺還不及從前的你自由自在、逍遙快活。我半生汲汲營營,看盡富貴榮華,如今才明白,原來——原來我半生都是為你而來。」 「你——」品雲晶瑩的淚水沾濕了靠在她臉頰上的手心。 「走吧!等我傷好,咱們就離開。」永瓏說道。 「嗯……」品雲點頭。 「品雲,再告訴我一次,什麼是佛?」永瓏其實並不信佛,更不信神鬼,這一點品雲得花一輩子的時間來說服他。而現在,他不過想聽聽品雲說經的聲音。 「佛——就是諸惡莫做,眾善奉行,自淨其意——」 待品雲還想說下去時,就見傅顏沉甸甸地覆上眼簾,平穩的呼吸聲傳來,就好像天上的樂聲,一吐一吶,一音一律。 而品雲的聲音,在永瓏聽來,就像一首平靜祥和的弦音,世上再也沒有任何樂器能奏出此樂,能令他忘卻世間所有煩憂。 想不到這佛經還是上好的催眠音,品雲見傅顏沉沉睡去,自己也伏趴在床沿,和傅顏共游天際,尋周公去也。 門外的聶大人看到,這一幕情景,心中只有感歎,無奈英雄是多情,雖然永瓏貝勒身懷絕技,聰明絕頂,而且還有大好前程,但最終還是難過美人關。 罷了!罷了!這一次他又要絞盡腦汁地向皇上交代,如果永瓏貝勒被貶為庶人,更是正中永瓏的下懷。唉!永瓏深知伴君如伴虎,拿得起更放得下。而他呢?官場如戰場,看來他還是學學他們小倆口,放棄一切,也來個行到水深處,坐看雲起時吧! —本書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