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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頁     彤樂    


  她在心中反覆對自己說著:我是端莊、冷靜的秘書,是盡忠職守、任勞任怨的好員工,絕不會將私人情緒帶到工作中……

  做好了心理建設,她深吸口氣,屈指猛敲眉心幾下,再做幾回深呼吸,漸漸地,憤怨從她臉上褪去,又是一派冷靜自持的模樣。

  她快步走到關著睡仙的辦公室門外,象徵性的敲敲門,不等回應便推門而入。

  不是她不懂禮貌,而是這幾天來的經驗告訴她——不會有人回應。

  現在十一點,正是他睡得最熟的時候。

  門一開,空蕩蕩的辦公室裡沒有半點聲響,那兩聲怪響不知是從哪裡蹦出來的。

  她走向左側一扇貼著「休息室」字樣牌子的小門,照樣輕敲兩下便推門進去。

  這是辦公室附設的休息室,原本是給辛勤工作的總經理小憩的地方,現在則是晉尚闕的睡房。

  床上沒人、書桌邊沒人,放眼望去,近十坪的空間裡沒有半個人影。

  怪了,他又沒出去,怎麼沒看見——

  嗄?!床腳邊有一隻手,手指微微地顫動著。

  心頭一跳,她連忙快步上前查看,隨即被眼前的情景嚇了一跳,不覺脫口驚呼,「總經理!血……流血了!」

  癱在地毯上的晉尚闕眼眸緊閉,劍眉揪成一團,額頭左側靠近發線的地方有個兩公分長的弧形傷口,汩汩流出的鮮血沿著太陽穴,經過耳朵上緣,滴上白色的地毯。

  碰上這種狀況,邵絮心中掠過一陣驚慌,她蹲下身,拍拍他冰冷蒼白的臉頰,焦急地叫喚,「總經理,醒醒!你還好嗎?快醒醒!」

  好好的怎麼會撞破頭?她眼角瞥到沾著暗紅血塊的床頭櫃。難不成是掉下床時撞到的?

  那現在呢?他是睡著了,還是暈了?

  「總經理!」她用力按壓他的人中,焦急的語氣中帶著哀求,「醒醒!拜託……可別就這麼翹了!」竟讓她碰上這種鳥事!究竟在搞什麼?

  還是沒反應,血還在流,他卻昏迷不醒。

  邵絮臉色一凜,拿起床頭櫃上的電話聽筒,準備叫救護車。

  「搞什麼?痛死了!」癱倒地上的人倏地摸著額頭,笨拙地坐起身,鮮血沿著蒼白的臉頰緩緩流下,暈染上襯衫,在他的肩頭和心窩之間,暈開成一朵血花。

  他疑惑地盯著滿手的腥紅,再看看濕濡的地毯,怔愣了會兒,終於明白發生什麼事——「Shit!」

  抓著聽筒的邵絮聽他中氣十足,大概死不了,仍謹慎地問:「你沒事?」

  「有事,痛死了!」晉尚闕雙手一撐,頎長的身子自地上爬起,皺眉忍著陣陣襲來的暈眩感,頹然地在床沿坐下,滿是鮮血的大手接過邵絮遞來的衛生紙,壓住血流不止的傷口。

  見她抓著聽筒戒備地望著自己,他不悅地一挑俊眉,卻扯動傷口,不禁哀呼了聲,才繃著嗓子問:「你在幹麼?」

  「打電話叫救護車。」邵絮還抓著聽筒,準備一有不對勁,就按下119。

  晉尚闕睨她一眼,彷彿受到什麼天大的侮辱,「這點小傷用不著救護車。」

  她懷疑地端詳他的氣色,伸出兩根手指在他眼前晃動,「這是幾?」

  「二。」口氣非常不悅。

  嗯,視神經沒受損。

  「青蛙會飛嗎?」

  一記狠瞪朝她劈來,「不會。」

  嗯,沒撞傷腦子。傻腦睡仙?她真不敢想像。

  看他還有力氣瞪人,邵絮這才放下心,吁口長氣,放鬆緊繃的情緒,放下聽筒,上前一步,「我看看。」

  他放下腥紅紙團,抬起頭方便她檢查,「現在不痛了。」

  邵絮不語,她專注而輕柔地撥開他垂落額前的發,彎腰俯視滲出血絲的傷口。

  她今天穿著淡綠色的套裝,在暈黃燈光的照射下,纖細的身形顯得矇矓而美好,淡淡的女性幽香從她身上飄來,刺激晉尚闕昏昏沉沉的腦袋。

  恍惚間,他發覺這個能幹的秘書,比他想像中的還有女人味。

  近在咫尺的她,明眸堆滿謹慎和擔憂,秀眉緊緊靠攏,可愛的菱形嘴微微嘟起,溫暖的鼻息不時拂過他的額頭,冰涼的手指這裡碰碰、那裡按按,帶來陣陣酥麻。

  咦?「你在做什麼?」他只撞到額頭,她幹麼摸到他後腦勺去了?

  「檢查傷勢。」邵絮翻開他頭頂的頭髮,心不在焉地回答。

  這女人……他好得很!用不著她來擔心他的腦袋是否完好!

  晉尚闕劍眉一沉,頭往後一仰,脫離她的小手,「傷在額頭上。」

  「我知道,那只是順便。」她直起身,望著不再淌血的傷口,有些擔心,「傷口有點深,要不要去醫院?」

  他不以為意地揮揮手,「過兩天就好了。」他可沒這麼脆弱。

  「嗯。」她也不多說,腳跟一轉,便掉頭走出休息室,還不忘幫他把門帶上。

  望著她快速離去的背影,晉尚闕錯愕得說不出話來。

  好冷血的女人!連句關懷都吝於給他,好歹幫他貼個OK繃吧?

  他盤起長腿坐上床,垂眼凝視地上點點的暗紅,兀自生著悶氣。

  多少女人巴不得多留在他身邊一會兒,她卻毫不留戀地掉頭就走,是他的魅力減退了嗎?還是她對男人沒興趣?但為人最起碼的同情心,她總該有吧!

  不管如何,她毫不在乎的態度重創了他的男性自尊,讓他心頭悶得想揍人,更想把她抓來,逼她正視自己的存在!

  「叩叩——」

  短促的敲門聲打斷他混亂的思緒,他沒好氣地應聲,「進來。」

  邵絮提著一個竹籃進來,望著他,表情冷靜而公事化,「來吧。」

  他疑惑地瞇起眼。來什麼?那些東西又是幹麼的?進香團的香燭供品?

  將沉重的竹籃放上柔軟的床鋪,坐在床上的晉尚闕跟著輕晃了兩下,卻沒搖掉他對她的惱怒,「你又來幹麼?」

  「處理災情。」邵絮拿出急救箱,取出雙氧水、優碘和棉花,「頭抬起來。」

  處理災情?來幫他擦藥的吧!她就不能說得好聽點嗎?

  該高興的時刻卻高興不起來,晉尚闕臉色一陣青、一陣紅,卻敵不過她公事公辦的語氣,還是乖順地抬起頭了。

  他看看專心處理傷口的邵絮,再瞄瞄竹籃裡的醫藥箱、食物和襯衫,知道是自己誤會她了,心頭的火氣不由得漸漸地消了下去,看著她,心裡除了佩服她效率驚人、思慮周到外,更多的是感激。

  雖然她沒對他抱怨過一句,但他知道這幾天來,自己給她添了不少麻煩,更讓她承受了不少壓力。

  會議、飯局、公文和絡繹不絕的訪客,他都從她放在他桌上的行事歷知道了,也知道她是如何努力地想把工作做好,卻因為他的關係,想做也做不了。

  但她一句怨言也沒有,仍是盡責地照顧他,幫他準備滿滿一冰箱的食物、幫他擋去想上門套關係的人、幫他睡個好覺……

  可他也很無奈啊!每天練團練到天亮,累得半死,又沒時間睡覺,只好來公司睡,原本打算熟悉一下公司的環境,卻累得連保持清醒都很難……再說,現在也不是他出頭的好時機,他不「昏庸」一點,怎麼讓老狐狸把壞招使盡,然後他再來一舉擒賊,永絕後患?

  包紮好傷口,邵絮倒了杯開水,拿出一塊絲帕沾濕,「頭轉過去。」

  他轉過頭,從床邊的鏡子裡看到幾乎佔據整個額頭的厚紗布,劍眉不以為然地皺起,「一點小傷而已,弄成這樣也太誇張了。」不知情的人會以為他腦殼破了。

  邵絮捏著絲帕,輕輕擦去他太陽穴上的血跡,「預防勝於治療。」省得他等一下又撞破頭。

  聞言,他不禁氣結,卻拿不出話來反駁她的侮辱,畢竟,鐵一般的事實就在他的額頭上證明他的失敗。

  「幾點了?」無言申辯,他只得吞下男子漢的尊嚴,換個話題。

  「你又在幹麼?」軟綿綿的小手在他身上摸來摸去,當他死了不成?他正值衝動的年紀,她再這樣誘惑他——

  手中突然多了一塊麵包,他的憤恨不平頓時變得荒謬可笑。

  「快十一點半了,先吃這個墊胃,等一下再叫飯……如果你沒有要睡的話。」

  她翻開衣領,擦拭他的脖子,然後伸手解開扣子,「流了不少血,襯衫要換掉。」

  他悶悶地瞪著寫著「健康」二字的包裝,「我不想吃紅豆麵包。」

  突然發覺上身涼涼的,他納悶地一望,她何時脫了他的襯衫,他竟然毫無所覺?!她的動作也太快了吧!

  他瞠目結舌,「你——」對著他光裸的上身,她竟還一副在處理公事的模樣!

  「紅豆補血,籃子裡還有紅豆湯。」邵絮語調平板地說,對他見鬼似的神情視而不見,逕自又從竹籃裡拿出一件未拆封的襯衫,劈哩啪啦地撕開包裝,抽出襯衫,抖開,「左手伸直。」

  「停!」晉尚闕硬聲大喝,決定自己不要再被她這樣「照顧」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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