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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頁     童瞳    


  此刻在上官崇嗣的介紹下,燕嬸正在接受最具權威的心臟科大夫的精密檢查,阮飄萍陪著她,上官崇嗣和郝樂蒂也因此而得以獨處。

  「真不好意思,我媽身體一向不好,為了要哄她到醫院看醫生,我幾乎把所有心思都放在上頭,說好要打電話給你卻又失信,我感到很抱歉。」來到醫院的小花園,上官崇嗣對這幾天來的無聲無息,做出解釋。

  呼,原來是因為他母親的病,他才沒跟她聯絡,害她一整個星期都心神不寧,以為他不過說場面話應付她而已。

  「沒關係啦,我也很忙啊,幼稚園那些小鬼,操得我一回家就倒頭大睡,根本就沒有心思想別的。」她說得一點都不在乎的樣子,好像在燭光晚餐過後,她從沒想起過他,兩人就如同陌生人般,沒有交集。

  「你真的忘了?」上官崇嗣認真的問。

  登!這話問得她不禁心虛的低下頭,其實她閒得到處抓蚊子來分公母,還每天在那庸人自擾,想著他為什麼沒打給她;自己想打給他,又擔心他不過是說著玩玩,擔心東、擔心西,成天精神恍忽。

  「我、我說了怕你會笑。」雙手不安的搓揉,她是不是該把心裡頭最坦白的那一塊區域,給呈現出來?

  「不會,我不是那麼容易就會被逗笑的,你說吧!」

  「其實……那天跟你吃飯的感覺很好,我一直記在心上。」她不知道這是不是叫做告白,但那天的情境就像一波波的漣漪,不斷在她心湖泛開。

  聞言,上官崇嗣輕輕抬起她的下巴,讓兩人的視線直接對上。

  「其實……那天聽你講那些冷笑話感覺很好,我一直記在心上。」他拾了她的牙慧,只改掉幾個字。他要讓她知道,他的心裡跟她是一樣的想法。

  聽了他這句話,原本在她心裡頭,那些死氣沉沉、即將枯萎的花朵,全都活了過來。

  「公事和家事,幾乎剝奪了我大半的人生,學生時代為課業、為成績,我活在所有人的期待中,不瞞你說,對於女孩子,我毫無頭緒,我甚至到現在都還不知道該怎麼開口跟你說那三個字!」雙手插在口袋,他若有所思,不過臉上始終掛著微笑。

  三個字?是我愛你嗎?

  不、不會吧!才認識沒多久,他就要告白了?

  是不是沒經驗的人都認為要說出那三個字,才代表下定決心去愛一個人?不過她不急啊,感情慢慢培養,她沒強迫他一定要做出承諾。

  「我想既然彼此都知道對方的心意,那三個字我還是要說出來。」

  郝樂蒂慌了。不要吧,在醫院的小花園?這裡氣氛不佳、燈光不美,四周都是一些咳聲歎氣的病患,在地點選擇上會不會太草率了?

  「我想告訴你的就是……」

  「你不覺得很沒情調……」

  「你很甜!」

  「這真的很沒情調你不覺──」她背脊一挺、兩眼發亮,「等等,你剛才說什麼?」

  看她的反應激烈,上官崇嗣還以為自己犯了什麼忌諱。

  「我不太會讚美女孩子,我的意思是你長得很甜,原本我想說你長得很美,不過美這個字太普遍也太俗氣,而且你笑起來的樣子,真的很像沾了果糖的草莓,不曉得我這樣形容,會不會太不得體了?」從沒認真形容過女孩子,他怕適得其反。

  厚,原來是要讚美她,害她誤會了,還以為他要說I  love  you,害她高興了一下。

  不過,說她很甜,感覺也不賴!還說她像沾了果糖的草莓,真不知他從哪學來的,好像沒有偶像劇有這句台詞。

  這時,上官崇嗣的手機響起,接來一聽,是阮飄萍打來的。

  她說跟他大媽好久不見,有很多話要聊,還要去別的地方坐坐,要他們倆先自行離開。

  「你母親打來的?有沒有說燕……不,你大媽檢查結果還好嗎?」

  「醫生說大媽的情況還算穩定,目前最有效的方法,還是只能以藥物控制。今晚,我媽要和大媽好好敘敘舊,並且千交代、萬叮嚀,要我務必好好款待你。」他說得很慎重,「我媽還說,要不是你拉住大媽,說不定她們姊妹倆到現在都還沒辦法團圓,你是大功臣,要我無論如何都要好好來答謝你。」

  「答謝我?」

  「沒錯,所以本人在此,要慎重地邀請郝樂蒂小姐,今晚到國家音樂廳去欣賞柏林愛樂交響樂團的演出,不知有沒有這個榮幸?」

  「柏林愛樂?」她哇地一聲叫出來。「那票超難買,也超貴的!」

  「很幸運的,我就剛好有兩張又貴、位子又好的票。」他從西裝暗袋中,拿出兩張價格各是一萬二的票。原本這是要帶他母親去欣賞的,但世事難料,大媽的出現,讓母親開心到放棄這麼難能可貴的機會。

  相對地,卻成就了他和她兩人。

  郝樂蒂喜不自勝,不禁讚歎起老天對她的眷顧。

  從剛開始的相遇,到後來幾乎像是被雷打到一樣的中頭獎,緊接著,由於鴿師父沒空,所以改由她帶燕嬸來醫院看病,所有的過程,都讓她覺得「緣份」真是一種奧妙的人生機率。

  ☆ ☆ ☆ ☆ ☆ ☆ ☆ ☆ ☆ ☆ ☆ ☆ ☆ ☆

  國家音樂廳裡、座無虛席。

  也許是幫上官崇嗣搬走心中一塊大石,找回失散已久的大媽,他的心情今晚顯得格外開朗。

  「今天的曲目有海頓『第86號交響曲』,阿德斯『庇護所交響曲』,還有理察.史特勞斯的交響詩『英雄的生涯』……」他一邊為郝樂蒂介紹今晚所要演出的曲目,卻發現更能引起她興趣的在於週遭不斷湧進的人潮。

  「真沒想到,台灣有水準的人越來越多,我不相信他們都聽得懂。」說得太大聲,以至於前後左右的人,都對郝樂蒂投以睨視的眼光。

  就在這時候,剛好有一對挺有氣質的老夫婦從他們面前走過,聽見她剛剛的一番話,他們雖和上官家族僅有點頭之交,但那四隻老眼直射過來,還是讓上官崇嗣如芒刺在背。

  「上官總裁,好久不見,這位是你的……」

  上官崇嗣毫不避諱,也不在意她剛剛說的那些話會不會讓他丟臉,手臂很自然地就往她腰間摟了過去。

  「你這……」郝樂蒂害羞的驚呼。

  他朝她眨眨眼,要她別出聲,由他來發言。「她是我的女友;樂蒂,這位是盛泰銀行的龐董事長,旁邊這位很有氣質的女士,是他的夫人。」

  上官崇嗣表現得從容自在。

  「你們好,我叫郝樂蒂,很多人都會叫成好樂迪,還好我不是姓錢,要不然我真怕我爺爺給我取名為錢櫃,那真的就難聽了,你們說對嗎?」

  她的話,三個人都沒反應。

  上官崇嗣喉嚨有點干的輕咳了兩聲。看來今後他得要教教她,有些場合,還是要避免說冷笑話的。

  「呃……不好笑對不對?那我再講一個……」

  上官崇嗣偷偷拉扯她的衣服,暗示她停住,別再開口。

  「龐董事長夫人,那我們就不吵兩位雅興了!」他匆匆的告辭將她拉到座位上,叮嚀道:「他們是二年級生,那種冷笑話他們聽不懂的,以後,碰到這種『高』段班的,只需要微笑、點頭,頂多再說您好,這樣就行了。」

  「可是我們幼稚園小朋友的家長一來,都會想跟我聊天,一聊都忘了下課時間。有一次,竟然全幼稚園的小朋友都走光了,就只剩下我跟那位家長,要不是他們家的小朋友叫我們,我們都不知道聊了那麼久。」

  「看樣子,你在工作職場上,人緣很好嘍?」那麼健談、笑得又甜,不吸引人才怪。

  「還、還不錯啦,每個人只要一看到我都很高興,像幼稚園裡的外籍老師美琪,小朋友都不喜歡跟她在一起,因為她呀……」郝樂蒂想想,還是給人留點顏面不說的好。「算了,還是不要把她會積木神功的事說出來,免得……」

  「積木神功?」他聽出關鍵字眼。

  「糟了!」說好不說的,怎麼又說溜嘴了?

  「我很好奇,你快說。」

  「那你保證不能說出去喔!」她的一舉一動都像極了小孩子。

  上官崇嗣也陪她玩了起來。「這當然嘍!」

  「那我們勾勾手,還要蓋章。」她伸出小指,要他發誓。

  「在這裡?」

  「有什麼不可以?」不等他回應,她就抓起他的小指勾了勾,還主動幫他把章蓋好,然後神神秘秘地在他耳邊說道:「我跟你說,積木神功就是她會拿積木丟打小朋友,不過她有點胖,動作很慢,積木還沒丟出去,小朋友就先閃開了,所以她成功的機率不到百分之一,哈哈哈!」

  這個笑話說真的也沒那麼好笑,可是光是看她唱作俱佳的表情及動作,就已經值回票價。

  他好久沒被逗得這麼開心了。在職場上,他是能力卓越、行事嚴謹的年輕總裁;在家裡,他是被父母親寄予厚望的乖兒子;在他的世界裡,就像被一座窠臼制式的鐵籠罩著,只有嚴肅與認真的血液在他體內竄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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