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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頁     寄秋    


  「羅叔,他的傷還沒好嘛,你別急著趕他。」反正又不礙眼,何必急於一時。

  「這叫傷沒好?」羅漢強不屑地一嗤,有對強要留下的男子滿肚子的不滿。

  「呃,這……」還真難回答。

  只見不遠處一根長十尺,重達五百公斤的橫木橫在半空中,底下便是那名號稱傷重體弱的男子,他一手吊著三角巾,另一手舉著木頭,輕鬆自在地吹著口哨。

  一個渾身是傷卻做著笨重工作的失憶人,在三天內替她蓋好一間能容納十名壯漢的儲存室,夏孜然實在找不到借口為他辯解。

  一般正常人連百來公斤的重物都扛不起,而他這手骨折的傷患卻單臂一舉,好像不覺重量地拾來抬去,他大概也算是異類。

  「知人知面不知心,小姐別被他的甜言蜜語給騙了,對於來路不明的男人多防著點準沒錯。」任何打小姐主意的人皆不可信任。

  「羅叔,你太緊張了,我相信他不會害我,雖然他看來像個無賴。」斜瞄了司徒五月健壯的胸膛一眼,嬌羞的臉蛋微微發燙。

  看著小姐流露出小女兒嬌態,忠心護主的羅漢強對平空冒出的男人越發不滿。「人心隔肚皮,你怎麼曉得他沒在暗中算計?」

  「羅叔,我知道你很保護我,怕別人傷害我,你的用心我全瞭解,我不會讓你失望的。」她嬌柔地撒著嬌,笑靨嫣然。

  他幽幽地歎了口氣。「你長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不再是那個需要時時呵護的小女孩嘍!」

  歲月不饒人,一轉眼他耳鬢的發都斑白了,臉上皺紋也增多了,當年像個小蘿蔔頭的粉嫩娃兒都大得可以嫁人了。

  「嘻嘻!我還是騎在羅叔肩膀看煙花的小丫頭呀!你不要太早感歎歲月不饒人,以為有人要來搶走你的小女孩。」夏孜然淘氣地吃吃一笑。

  「小姐,你又使用『月ソ淚』的力量偷聽我的心聲,你太胡來了。」被太陽曬黑的臉為之一沉,語帶苛責。

  她一吐粉舌,假裝懺悔。「人家下次不敢了,原諒我這一次嘛!」

  「哼,你就是被我們這些下人給寵壞了,才老是不知天高地厚,你就不曉得我們有多擔心旁人會因你這種能力而害你。」他說得心疼又心酸,臉上帶著無可奈何的溺愛。

  「羅叔——」她會收斂點,絕不亂來。

  其實月ソ淚的力量是用來抑制她體內奔竄的能源,封住種種紛擾的聲音傳入她耳內,有選擇性地刪減來自人類貪婪、自私的心語。

  它的力量在於制衡,而非助長能量的滋生,不能輕易取下,否則她會被蜂擁而上的聲音圍住,大腦會因接收不了而崩潰。

  不過外界對月ソ淚的傳說眾多,說它吸收了日月精華因而能治百病,還可使人青春永駐,延年益壽,更能治療陳年宿疾。

  更甚之,還有人指稱它是煉丹不可或缺的寶石,若是使用得當遺能成仙成佛,

  壽輿天齊,沒有死亡的憂慮.

  通常她的回應是一笑置之,不予理會。身為月ソ淚的主人,有誰比她更清楚自己長年配戴的水晶石呢?

  「好好好!不說了,免得小姐嫌我囉唆。」說好不提了,羅漢強卻又忍不住嘮叨,「不過他總一天會恢復記憶,你認為他會為你留下嗎?」

  人若要走,留也留不住,十條粗麻繩一捆照樣走得不見人影,如同當年說會為愛癡守一生的男人,最後仍棄老夫人而去,另結新歡。

  「我……」不會吧,他大概會頭也不回地離開。

  這麼一想,夏孜然臉上光彩頓時消失,她心口一緊地擰起眉。

  「肯尼家的孩子雖然愛玩些,又花錢如流水,但是比起殘酷無情的美國佬,他們好太多了。」起碼肯尼家沒出殺妻戮子的惡魔。

  「羅叔,羅勃勒叔叔一家人沒那麼壞,他們只是自私了一點。」她反而比較害怕阿漢得·肯尼,他看來陰晴不定,雖然態度親切隨和,但她總覺得他身上有股迫人的陰森。

  「那還不夠壞嗎?為了侵佔夏家的土地多次逼婚,還揚言要成為星島唯一的主人,處處迫害不順從他們的島民,這種人若不壞,世上就沒有壞人了。」他氣憤地揮舞著拳頭。

  羅漢強的不平是多數島民的心聲,羅勃勒家的強悍作風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他們的野心極大,直想把星島從旁人手中奪走,納入美利堅合眾國版圖。

  美國人行事一向狂妄自大,仗著經濟強國優勢欺凌弱小,看到滿意的就強取豪奪,認為看得到的上地都該歸其所有,明的暗的偷偷操控,使其更為強大。

  而在島上居住數代的羅勃勒一家仍保有美式思想,他們妄想獨攬所有的勢力,這樣才能延續家族永世下滅的榮耀。

  基於白種人的優越感,他們瞧不起土生土長的原生族群,喜以領主心態自居,倨傲地將生活水平不高的居民當下等人看待。

  「誰被逼婚?你們不會背著我,說我是該環頸削足的大壞人吧?」這天氣真熱呀!暴風雨八成快來了。

  司徒五月不知何時走了過來,揮灑汗水甩向一旁的羅漢強,他當場臉色一變露出嫌惡表情。

  「你還要失憶多久?賴著不走有何目的?別以為我們小姐善良就吃定她,像你這種好吃懶做的人我見多了。」休想得寸進尺。

  他這一說,小小的噗哧聲隨即揚起,因為這個「好吃懶做」的人從早忙到晚,又是獵食、烹煮三餐,又是修屋補牆的,連屋前屋後的雜草都清理得乾乾淨淨,實在不適用這形容詞,反觀這屋子的主子只會納涼、等吃飯,卻不見被人指責。

  「哎呀,老婆,我好像被你傳染相同毛病,怎麼我也能聽見大樹的聲音,它在嘗試跟我溝通嗎?」很吵的噪音。

  司徒五月視若無睹地走過羅漢強面前,邊以手背拭汗邊摟過悶笑不已的夏孜然,一臉驚惶地豎直耳朵,佯裝沒聽見人的聲音。

  他的無禮舉動激怒了原本就看他不順眼的中年人,連連重哼了數聲要他識相點,別目中無人地把別人都當成傻瓜戲弄。

  「月,你不要這樣啦!羅叔一向對我很好,你不要故意視而不見。」那很不禮貌耶,他終究是長輩。

  忍住笑的夏孜然扯扯吊著三角巾的他,低聲要求他別玩得太過份。

  「嗯哼,看你的面子。」他回道。

  美目一嗔,她立即往他的傷口一戳。

  「哎!我眼拙了,原來有位老人家在這裡,你腿酸嗎?還是口渴?吩咐一聲我就給你搬椅遞水。」夠親切了吧!小暴君。

  真是的,每次都來這一招,怕他的傷好得太快不成,每回快結痂了就戳戳戳,戳得他血跡斑斑。

  「哼,黃鼠狼給雞拜年。」不安好心。

  故作頓悟的司徒五月斜眸一睨,「喔,這位不是人是雞呀!那我們晚餐有烤雞可吃了。」

  就怕肉太硬,啃不下去。

  「月,你正經點。」羅叔的臉都被他氣紅了。

  「咦?我有吊兒郎當嗎?你瞧我表情多認真,一心想著晚上該為你準備什麼大餐。」溫儒的神情看不出一絲戲譫,唯獨流轉波光的黑瞳透露著笑意。

  司徒五月用著看食物的眼神盯著「雞」,讓理直氣壯的羅漢強忽覺背上發寒,心下一驚地倒退兩步,胸口咚咚地跳得厲害。

  「別鬧了,羅叔是我最敬重的長者,你別整天想著吃。」她都讓他養胖了兩公斤了。

  「民以食為天,吃是天經地義的事,人若不進食豈能安哉……咦?他在瞪我,你說我該不該瞪回去作為回禮?」兩手……不,單手一擺,他非常「尊敬」地一揖。

  「你——」換她一瞪,表情不怎麼和善。「他可以瞪你,但你不可以瞪他。」

  「為什麼?」他不恥下問。

  「因為他是羅叔。」她的家人。

  「然後呢?」理由牽強,難以服人。

  「而你是晚輩。」這是顯而易見的事。

  彎起的嘴角邪肆一笑。「你是以何點評論輩份?畢竟你的羅叔可不是我的羅叔,就算我跟他稱兄道弟也不為過,忘年之交就是這麼來的。」

  「不行。」夏孜然想都沒想地張口一喊。他怎麼能和羅叔做兄弟,那不是很奇怪?

  「為何不行?」他搓著下巴等她解釋。

  「嗄?為何不行,這……」她說不上來,臉上瞬間佈滿困窘。

  看她掙扎地想擠出答案,司徒五月好心地替她解圍,「你是我老婆嘛!你的羅叔自然是我的羅叔,我們不分彼此。」

  「呃……」她笑不出來,臉紅得像蘋果。

  「羅叔,之前多有得罪請勿見怪,我目前『失憶』不代表我會負心,你不用急著替我寫墓誌銘。」羅叔的殺氣真重,他的神情看來不夠真誠嗎?

  「我會先預留一塊墓地給你。」羅漢強鬆了鬆緊握的拳頭,對他的印象依然很差。

  任何想染指他家小姐的男人,在他眼中全是一個樣——不及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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