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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頁 華甄 陸夫人笑著還沒說話,秀雲先接上了。「你當然會。快來,扶姊姊上車。」 秀廷當即遵命上前,扶著她踏上馬車。 香兒先將手中的披風和進香用品小心地放在車上,再跟隨小姐身後上了車。 一行人就這麼快樂地出發住泉川而去。 泉州天妃宮乃女性神廟,據說在此燒香最是靈驗,可說是求什麼得什麼,因此深得民眾喜愛。尤其是女人生產有若過「鬼門關」,為了求得平安生產,孕婦們在進入懷孕後期時都會親自來這裡燒香進貢,再求符咒一道,以求順利生產。 秀雲擺上貢品,燒香、化紙錢後,虔誠地跪在天妃像前輕聲許了願,最後沒忘記娘的囑咐,求了一道「平安產子符」貼身而戴,最後才心懷感激地離開了此地。 為避免與秦家人不期而遇,他們一行到豐潤居用膳和休息。 因為貨棧的人大多在前頭忙,後院十分安靜,讓一直擔心遇到秦家人的秀雲真正鬆了口氣。 過了晌午,等秀雲休息夠了,他們才上路回家。 可是當馬車出了後門,穿過甬道轉上大街時,聽到前面傳來吵鬧聲。 「前頭是怎麼回事?」秀雲忍不住掀開簾子往外看,可只看到有人往前跑。 「康大叔,從大街上走吧,去看看發生了什麼事?」 「是。」康大叔答應著將馬車引上了主街。 一轉過街口,秀雲就看到在懸掛著「豐潤居」鍍金招牌的正門前,停著好幾輛馬車,一群人正圍在那裡高聲地叫嚷。 秀雲來不及細看圍在門前的人,因為她看見豐潤居的掌櫃正帶著幾個孔武有力的陸家護院,把守著大門口,那幾個護院手裡都有兵器,而台階下的人群也有幾個手持兵器,雙方對峙著,大家的情緒都有點失控。 「崇武叔,這裡怎麼了?」她讓馬車駛近,大聲地開口問。 沒想到一聽見她的聲音,爭吵的雙方突然都靜下來了。 「少夫人!」 聽到喊她「小姐」,秀雲自然知道是豐潤居的人,可是「少夫人」? 她立即將伸出窗外的頭縮回了車內,並本能地抱住了肚子。 「大勇,怎、怎麼是你們?」她張口結舌地看著眼前這個秦氏的碼頭領班,過去她和嘯月到港口玩耍時,沒少得到他和那些工人的幫助照顧。 可是今天,她根本沒有想到會在這裡遇到他們。 「少夫人,請替我們說說話吧。原來定好今年七月的陸羔是秦氏的貨,可是如今都九月了,豐潤居說沒貨可出。 今天我們聽說貨有了,就在貨棧裡,可他們就是不給我們。上次,我們的船臨時改運絲綢,老少東家也向客人說了不少好話,才捱過難關。如今如果再不給貨,我們如何向東家交代、向客人交代哪?!」 「你們等一下,讓我去問問怎麼回事。」聽大勇說得急,秀雲忙安撫他,心裡已大致猜到了原因。 陸氏多年來一直是秦氏的瓷器供應商,如今爹爹一定是為了她而報復秦家,故意不給他們貨。今天這事既然讓她遇上了,她就不能不管。 可是她不能下車,否則暴露了肚子才是大麻煩。 幸好不用她開口,康大叔完全明白她的意思,立即將車驅往大門處,而台階上的崇武叔也迎面走來。 「崇武叔,真有貨嗎?」等崇武走到車窗下,她小聲地問。 豐潤居掌櫃微微猶豫後,點了點頭。 「那就給他們吧。」 「可是,老爺說我們不再做秦氏生意。」崇武為難地說。 秀雲安慰他。「你發貨就是了,我會去跟爹爹說。你放心,不會有事的!」 「好吧,就依小姐的。」她自信的神態讓崇武不再猶豫,他退離馬車,走上台階對秦氏人群喊:「憑據來提貨!」 人群頓時歡呼起來,兵戎相見的緊繃氣氛也隨即消除。 「謝謝少夫人!謝謝少夫人!」 那個叫大勇的領班連聲說,而她已經放下了窗簾,讓馬車離開了。 「哦,爹爹還真是在替我出氣!」她靠在馬車箱板上長呼了口氣,為爹爹替自己出頭感到高興,同時也為自己能幫助秦嘯陽解決一個難題而感到開心。 「姊,你不是很氣姊夫嗎?為何要幫他呢?」秀廷在門簾外不解地問。 「我也不知道。」秀雲回答。 她確實不知道,剛才她只想到如果秦氏拿不到貨,就將面臨巨大的信譽危機和財務危機。 她知道秦氏一向很講究信譽,如果不能按期交貨,不僅客人會要求退單,導致信譽喪失,還得賠償所有損失。而要按時交貨,就得花大價錢去其他地方買同樣的貨,那也有時間和金錢上的壓力。 現在秦家主要的生意雖說還是由秦老爺掌控,可真正的執行人是秦嘯陽,如果今天自己不幫他這個忙的話,他今天晚上就得過「鬼門關」! 「姊,姊夫來了!」 就在她想不通自己何以要幫助她那個無情無義的「前」夫君時,車外傳來秀廷急切的聲音,隨即馬車也減速了。 「真是他嗎?」秀雲緊張地問,本能地抓過椅子上的披風抱在膝蓋上,將隆起的腹部完全遮蓋住。 「是他,他那輛八角車跑多遠我都能認得。」秀廷肯定地說。 他常在泉州城見到姊夫,只是沒讓他發現自己而已。特別是姊姊「休夫」回家後,他每次隨康大叔來泉州時更是有意去看看他,若非怕姊姊不高興,他好幾次想用皮彈弓暗中打他幾悶彈,替姊姊出出氣。 「康大叔,別停車,也別理他!」秀雲急切地說。 「不行,他已經看見我們了,正過來呢。」秀廷說。 康大叔也說:「小姐,我們不能慌,那樣更讓人起疑。」 「別說了,他正看著我呢。你放輕鬆,不要說話就行。」秀廷提醒她。 一聽弟弟的聲音變小,秀雲知道那該死的男人已經靠近他們了。 「那你們都得記住,絕對不可讓他知道我在車內,知道嗎?」摸摸圓滾滾的肚皮,秀雲急切地命令車外的人。 「知道了。」眾人也只來得及回答這麼一句,那頭的秦嘯陽已經開口了。 「秀廷?」秦嘯陽大聲打招呼,他是因得知豐潤居再次拒絕供貨而特意趕來的。 兩個月前陸家以「重修大窯,無法按期燒窯」為由拒絕出貨給秦氏,讓他著實忙碌了一陣,幸好秦氏一向信譽極好,加上有其他貨物取代瓷器,才讓他度過了那次難關,如今到了提貨期,竟又被告知缺貨,他如何能不急? 尤其是查訪到「豐潤居」只是對秦氏掛出「缺貨」牌時,他和爹娘都明白了,這是他的岳父為秀雲的事在對他們施予報復。 可因為陸家的理由堂而皇之,且因為是親家,彼此信任,所以一直以來並無供貨契約在手。 如今雙方沒撕破臉,只在暗鬥,彼此都不肯讓步,最後吃虧的只能是秦家,這叫他如何能不急?他不敢想像如果今天再得不到這批瓷器,那秦氏將面臨什麼樣的災難。 就在他心急如焚地趕來時,看到一輛駕著四匹健壯騾馬的華麗大車迎面馳來,駕車人居中,左邊坐了一個護衛似的佩劍武士,右邊坐著個眼熱的錦衣少年。 秦嘯陽定睛一看,當即大喜。那眼熟少年不正是他的小舅子陸秀廷嗎?兩年多沒見,這小子長大了不少,該有十三歲了吧。 「秀廷?果真是你,你們去哪兒?」 「我、我們回家。」秀廷木訥地回答。 秦嘯陽看看他身後的車簾,問道:「車上是誰,能讓我拜見嗎?」 「是、是……沒有人……」 「沒人為何把簾子蒙得嚴嚴實實的?」他的神態讓秦嘯陽疑竇頓生。 十三歲的秀廷應付不了人生經驗豐富的秦嘯陽,他看看身邊的康大叔和成子,知道沒人能替他回答,便衝口而出道:「裡面是我家大姨媽。」 「大姨媽?」秦嘯陽一愣,剛才說沒人,現在又是「大姨媽」?而且他從未聽秀雲說過她有個大姨媽,可是又想,自己何時跟秀雲聊過家常了?陸家人口多,有大姨媽也不奇怪。 於是他不再多言,當即在車上對著門簾抱拳行禮,恭敬地說:「無論大姨媽來自何處,都請受侄婿一拜,今日侄婿有要事在身,就不叨擾了。」 說完,他將自己的車引到路邊停下讓陸氏的車先過,以示敬意。 康大叔立即驅車前進。 「等等!」 就在兩車交會時,秦嘯陽突然喊住他們,讓車內的秀雲大氣都不敢出,將蓋在肚子上的披風拉得緊緊的。 「什麼事?」秀廷也是一驚,急忙問他。 秦嘯陽的臉上出現了紅暈,口氣很不自然地問:「你姊姊!她還好嗎?」 「她很好!」對這個問題,秀廷答得挺爽快。 「那、那你告訴她,嘯月很想她,什麼時候想回來時帶個口信,我去接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