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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頁 杜默雨 那時候,她賠給大哥哥一個大元寶……牛青石和大哥哥黝黑的臉孔相疊在一起……他就是那位大哥哥?!這位大姐就是他的未婚妻蓮心?! 剎那間,一切事情都明白了!她總是想不透,牛青石為何願意一把火將二千兩借據給燒了,這不是他的豪氣,而是他要報恩! 她相信,牛青石絕對是認識她的,不然天下哪有一個傻瓜肯用二千兩欠債當聘金,而她不想嫁他,他乾脆全部不要了,接著還幫她開店…… 原來,他為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報恩啊! 她心底頓時空了一大片,有著無邊無際的空虛感。 「蓮心,真的是妳。」牛青石只注目在那婦人臉上。 「我──」蓮心淚流滿面。 「妳現在……」怎麼變成這樣呢?牛青石無法再問下去,又問道:「妳的丈夫,許少爺呢?」 「我……嗚……」蓮心哭得更傷心。 牛青石雙眉深鎖,沉聲道:「進來糧行坐一下,妳有什麼困難再慢慢跟我說,我叫采蘋陪妳。」他隨即望向七巧。「七姑娘,不好意思,麻煩妳去喊采蘋過來。」 七巧悶悶地走回鋪子。她不介意牛青石要她跑腿喊采蘋,她只是覺得,他似乎將她當成了外人,為什麼她就不能陪蓮心姐姐說事情呢? 唉,本來就是外人了,他和她的干係就只在一個「恩」字罷了。 報恩?唉。 ☆ ☆ ☆ ☆ ☆ ☆ ☆ ☆ ☆ ☆ ☆ ☆ ☆ ☆ 夜幕低垂,深宅大院顯得格外寧靜,偶有幾聲蟲鳴,撩動深閨裡的女兒心思。 七巧坐在燈下,手捻繡針,專注地繡著一張百子被。 一百個形態各異的可愛娃娃,象徵多子多孫多福氣,這是巡撫夫人特地為她女兒訂製的嫁妝。雖然這項繡工費時又費力,但為了拿到一百兩的工錢,七巧說什麼也要努力完成。 針線穿梭,鮮艷美麗的圖樣逐漸成形。她自忖著,開店半年來,姑娘們口耳相傳,她的小鋪子生意日漸興隆,如此日積月累,聚沙成塔,就算一年半還不成債,五、六年總該成了吧。 「妹妹,妳睡了嗎?」門外傳來夏仲秋的聲音。 七巧忐忑不安地放下刺繡活兒,就怕他又要來勸她關店,但她仍走去開了門,問道:「大哥,這麼晚了有事?」 「我有事問妳。」夏仲秋基於禮教,絕不踏進妹妹的閨房,就站在門口說話,語氣顯得有些興奮。「妳是不是賺錢了?」 「賺錢?」七巧如實說道:「是有一點點小小的利潤,可那是要拿來還牛老闆的。」 「我有一個辦法可以賺上一大筆錢還他,妳給我一百兩銀子。」 「真的?」七巧驚喜不已,但立刻問道:「一百兩銀子做什麼?」 「週三公子有一筆大買賣,萬事起頭難,需要我們的銀子幫忙。」 「出資?」七巧也是這兩天才明白出資的意義和應得的代價。 「我不管什麼出資入資,反正他說這筆買賣保證賺錢,到時不只連本帶利還給我們,還會按月派上一筆可觀的紅利。」 「保證賺錢?該不會拿去放高利貸吧?」 「嗟!」夏仲秋臉色一正,斥道:「周家是何等大戶人家,六個兒子個個讀聖賢書,他們怎會去做這種缺德事,妹妹不要亂說。」 「萬一他賠錢了怎麼辦?」七巧還是不放心一下子拿出一百兩。 「不會的,週三公子很有信心。再說,憑他們周家的頭臉,誰敢不賣他們面子?」 「他到底要做什麼營生?」 「就是賺錢的營生啊!」夏仲秋被問急了,急道:「妹妹,我成日唸書準備考秀才,結交的也是文人朋友,哪會去管人家的生意經。最重要的是趕快還錢,還妳自由之身,這才好嫁給週三公子。」 「什麼……」七巧煞時臉紅了。「我本來就是自由身……」 「妹妹,週三公子那天見到妳,心裡很喜歡,他說,如果爹願意將聘金降到六百兩,他就會央媒人再上門說親,我過兩天再探爹的口氣。」 「六百兩?!」 七巧又氣又羞,氣的不是她的聘金行情一路下滑,而是大哥就這樣輕易和別人談她的婚事;羞的卻是,原來還是有讀書人願意娶她的。 憶及週三公子的翩翩文采,她一顆芳心不由得怦怦亂跳。 「我聽週三公子解釋過生意之道了。」夏仲秋振振有辭地道:「所以我也不再反對妳開店賺錢,可大哥心疼妳,妳一定要答應大哥,只要週三公子上門提親,妳就將店關了,準備嫁人。」 「那也得等到還清欠款再說。」 七巧並不立刻答應關店。送走大哥之後,不安的感覺緩緩襲來,取代了論及婚嫁的羞澀心情;她鎖好房門,拿出放在床頭的雕漆小木盒。 這幾天牛青石不在,所有的收入都放在她這裡,加上巡撫夫人給的五十兩訂金,她手頭有著一百八十幾兩的現銀。 如果大哥說的週三公子那筆生意那麼好,那她願意全數拿出,以求拿回更多的分紅,這才能盡早還掉欠債。 牛青石要報恩,她也會報恩,銷掉二千兩欠款不是一件小恩情,她更不能讓他繼續「吃虧」下去,所以必須一分一厘算清楚,等將所有的錢還完了,她也就不欠他了。 為何他和她的關係就只是「錢」而已?難道沒有其它了嗎? 她將沉甸甸的荷包放回木盒裡,不禁輕輕歎了一口氣。正想掩起盒蓋,她心念一動,拉開小盒裡的小屜,拿出一枚銅錢。 大哥哥說,這是神仙錢,只要摸一摸,神仙就會保佑小姑娘。 沒想到這枚銅錢一珍藏就是十年餘,她將銅錢放在手掌裡,靜靜地翻看、摩挲、把弄,瞧著瞧著,思緒回到了那個亮麗的夏日正午。 她終於逸出一抹笑容。 ☆ ☆ ☆ ☆ ☆ ☆ ☆ ☆ ☆ ☆ ☆ ☆ ☆ ☆ 夏日黃昏,晚霞透過窗紙映入屋內,灑下一片溫潤的紅光。 牛采蘋提起裙襬,躡手躡腳跨出七姑娘小鋪的門檻,只顧著留心腳步,一不留神就和迎面而來的牛青石撞個滿懷。 「采蘋,都大姑娘了,怎麼走路的!」牛青石扶好差點跌倒的她。 「大哥,噓。」牛采蘋立刻拿食指比在唇上。 這一聲噓還挺大聲的,氣都吹到牛青石臉上了,他拿指節輕叩她的額頭,笑道:「見了人就噓,該不會妳這半個月來,天天練習吹鴨肚子吧?可別當大哥是烤鴨。」 「大哥就愛笑我,你怎不跟七姐姐講玩笑話?」牛采蘋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滴溜溜地看他。 「她不一樣。」牛青石收斂神色,聲音略低。 「有什麼不一樣?她比較漂亮嗎?」牛采蘋又笑咪咪地追問。 「別胡鬧了,快回家燒飯去,爹沒人喊他,就會忘了吃飯。」 「嘻,我回家了。還有,七姐姐累得睡著了,你別吵她。」 「妳怎地不叫她回家?我要是不過來,妳就放她在這兒睡覺嗎?」 「我就是要過去喊你呀。」牛采蘋拿兩隻食指用力往自己的眉頭擠下去,擺出一張苦臉,很無辜地道:「喲,為了七姐姐罵我啊,嗚,我好命苦,怎有這種心裡只有嫂嫂沒有妹妹的大哥啊……」 「采蘋,妳再胡說──」 牛青石故意提高聲音,又怕吵醒七巧,忙往裡頭瞧看,牛采蘋趁著空檔快速跳下門階,一溜煙跑掉了。 牛青石深吸一口氣,稍微平息被采蘋取笑的奇異感覺。 好像是搔到了什麼癢處──他微感驚訝。自他跟七巧相處以來,總是以禮相待,甚至刻意忘記他曾經與她訂親的事實;都將她當妹子了,他也可以不理會采蘋的嘲笑,但又何來這種急欲相見的期待心情呢? 也不是沒有出門十天半個月的,糧行裡有可靠的掌櫃和夥計守著,家裡也有青雲和采蘋看著爹,可這回走了一趟安徽,他竟是夜夜想著如何盡快談完生意,盡快回到蘇州,好可以見……她! 悄聲進到鋪子裡,就見七巧側著臉,趴在桌上熟睡,夕陽餘暉紅艷艷的,也將那張姣好的臉蛋映照得更加嬌媚。 再仔細一瞧,他不覺啞然失笑,因為她竟然趴在算盤上睡著了。 這樣也能睡? 見她睡得酣甜,他實在不忍叫醒她,於是點起蠟燭,拿過凳子坐下,翻起桌上的帳簿,仔細查看起來。 才看了幾行,他的一對濃眉便慢慢地聚攏了起來。 「哎,打盹了。」七巧揉了揉眼皮,又拿手支頤,懶洋洋地爬了起來,一見眼前坐著的人,立刻嚇得睡意全消,趕緊坐直身子。 「啊!牛老闆,你、你……你回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