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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頁 決明 「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隨時跟我開口。」穆無疾臨走前如此對她友善說道。 「你應該是站在伏鋼那一邊的吧?」她挑眉問。 「公主說得是。我和伏鋼多年交情,當然該站在伏鋼那邊。但我認為……幫助你,等於幫助伏鋼。你那句『不會輕易放棄他』,就已經有足夠的資格得到他了。」 李淮安笑了笑,「請別向伏鋼說太多,包括今日你我相談的內容。」 「我知道。公主想『自己來』,穆某不會插手。我會簡單回覆他,就說公主已無大礙。還是你認為跟他說你很嚴重比較合適你接下來想做的事?」 「嗯……不要讓他擔心吧。他不是還得對抗兩鄰國嗎?正事要緊,就同他說我一切安好,母需掛心。反正……我猜伏鋼這次會躲我非常非常的久。」 「一年以上。」穆無疾和她有同樣看法,不過他猜了個期限。 「兩年。」李淮安伸長兩根纖指。 「你對他這麼沒信心?」 「不,我是因為太認識他了。」 事實證明,知伏鋼者莫若李淮安。 伏鋼一躲,不多不少就是兩年。 第六章 「將軍,寧靜村那兒差不多全成了廢墟……」 「來晚一步了……去找找看還有沒有平安存活下來的村民,仔細找!」伏鋼在馬背上交代眾士兵弟兄,自己也沒閒著,在戰火襲擊下殘破的村裡幫忙救人。 趕得及去救東邊的長壽村,卻趕不及回頭救北邊的寧靜村。 「將軍,還有十多個受傷的村民。」小兵官來報。 「讓軍醫替他們治療。以南,帶一些弟兄先蓋些臨時草棚讓村民有地方休養。」 「是!」 伏鋼掩住口鼻,村子裡的焦味讓他昏眩,燒殺擄掠之後都是這種焦臭味,令人作嘔,好似回到數年之前,他生長的小村散發出來的同樣味道。 夷為平地的村落,淒慘冷清,活的全挪到草棚底下,微弱發出疼痛的啜泣,死的全草草挖了墳,將屍首安葬,至少不讓他們曝屍荒野。 「這實在是好慘……」小兵官擤擤鼻,胡亂抹掉滴出眼眶的鹹珠子。無論見識過多少這樣的場面,他每見一次都仍會熱淚盈眶。「東鄰國和西鄰國根本是串通好一塊累死咱們的!我們哪有辦法顧得了這邊又顧得了那邊?!」 「你不覺得他們的攻擊開始變得密集嗎?」零星之戰就先甭提,敵軍開始刻意攻擊村落,要屠村根本花不了多少時間,就算他們救援得再快,也比不上刀起頭落的殺人速度。雖然從以前每個村落就派遣一隊士兵駐守,但那些士兵的下場和村民如出一轍…… 「嗯,同感。」 「好像就是打算讓我們兩頭奔波,趁我們累得半死之際——」 「將軍的意思是……敵軍打算展開突襲了?」 伏鋼摸摸許久末修齊的胡碴,「直覺認為——沒錯。」而且另一個更強烈的直覺是大戰要開始了。 「那是否要向穆宰相請示?」 「不然你放心全交給我嗎?」伏鋼咧嘴笑,帶點惡意的玩笑。 「呃……我看還是快請尋山修封急報送回城裡去!」尋山是隊裡的書記。 對他這麼沒信心呀? 「還不快去。」 「好!」小兵官半刻也不敢拖延。 伏鋼的直覺沒出錯,接下來的兩個晝夜裡,總計十二個小村遭襲,他們救下九個,其餘三個趕到時,只剩下一堆焦灰和傷痕纍纍的村民。 眾士兵都累得兩夜沒睡,只有在天快亮之前小瞇片刻,有人抱著長槍也能睡沉,有人則是直接躺在泥地上閉目養神,爭取得來不易的珍貴睡眠。 伏鋼還醒著,他沒鬆懈精神,專注地留意方圓百里間的風吹草動,聆聽耳邊呼嘯的風聲是否挾帶任何動靜。他的聽力極好,在寧靜的環境裡,遠遠馬蹄踩著地的聲音,他就能分辨出來者的數量甚至馬背上敵將的身型。 他閉眼,是為了讓聽覺更敏銳。 風聲裡是沒聽見啥不對勁,但是他聽見了女人的低泣聲。 殘存下來的村民當然也包括女人,所以聽到女人因傷或是痛失親人而哭泣是相當合理的,但是——方向不對。 伏鋼循著細不可聞的微泣方向走去,在倒塌的屋舍裡挖出一名尚存氣息的女人。 見到那張血污的臉蛋,伏鋼嚇了一大跳,驚呼出來。 「李淮安?!」 但他也馬上思及李淮安絕對不可能出現在前方戰線,冷靜下來之後,才發覺只是一個眉宇間有幾分神似李淮安的年輕姑娘,她的腦後破了個不小的洞,斷斷續續發出無意識的呻吟,他準備將她扛回草棚,但小小草棚裡躺滿了傷患,挪不出空位,他只得將她帶回他的臨設營帳內,吩咐軍醫快些救她。 而年輕姑娘似乎將他當成了救命浮木,在昏厥之際,被泥濘弄髒的柔荑好牢好牢地揪住他的衣袍不放。 或許是她擁有令他熟悉的容顏,伏鋼靜靜瞅著,也不掙開她的手,索性就盤腳坐在長布折疊成的榻邊,看著軍醫替她治療傷口。 她比李淮安豐腴一些,膚色也更黑一些,李淮安的嘴唇小一些,下巴尖一些,李淮安的黑髮又長又亮,兩頰帶著淡淡脂紅,不像這名姑娘鼻尖有淡褐色的斑點,真要仔細打量,方才乍見之下的驚訝實在說不過去。 還是……他有點想念李淮安,才會將這名姑娘看成是她? 兩年沒回去,李淮安的氣不知道消了沒?額上的傷不知道有沒有留下疤痕?她說的那句「還如當初不相識」,是不是還像當日那麼堅定? 他不是沒想過悄悄趁夜溜回皇城去見她一面,看一眼就好,可是又臨時退縮,害怕去見了,她怨懟他,用冷淡的神情對他,想著想著,連最後一絲絲的勇氣都用盡。 一回想起他推開她、讓她撞傷額角時的景象,他就有股剁手剁腳的衝動。 「入我相思門,知我相思苦,長相思兮長相憶,短相思兮無窮極,早知如此絆人心,還如當初不相識……」兩年來總是不經意反反覆覆念著這闋詞,他幾乎已能倒背如流。沒想到他這輩子頭一次背得出口的文謁話,竟是這麼苦澀的玩意兒,而且——他竟然有些懂了那種心境。 相思苦,長相憶,無窮極,絆人心,他都嘗到了…… 「將軍,您在嘀咕什麼?」軍醫已經替年輕姑娘包紮好傷口,聽見方才一直沉默的伏鋼低低開口,以為伏鋼是在同他說話。 「沒什麼。她的傷勢還好吧?」 「看她腦門上這麼大的傷,應該是被重物砸破。幸好將軍發現得早,她的小命保住了。不過不知道有沒有傷及腦內。」 「軍醫,要是這裡也撞出血口——」伏鋼指指自己的右額,「會不會有什麼要緊?還是有可能傷得很嚴重?會不會撞出啥毛病——」 「將軍,您小聲點,別越說越激動,會吵到她的。」軍醫趕快按捺伏鋼的情緒。 奇怪,年輕姑娘明明是傷在腦後,將軍怎麼會問傷在右額際的傷勢呢? 「您這樣說老夫也不確定,但只要是在腦袋上的傷口都有其危險性,弄個不好失明失智失憶都有可能,萬一傷勢過重,失去性命也——」軍醫馬上識相閉嘴,因為伏鋼聽著聽著,整張臉都猙獰起來,掄握成舉的雙手跳動著一條又一條的青筋。 伏鋼!你幹嘛不自己拿腦袋去撞柱子撞桌角撞牆壁,你腦袋硬得跟鋼鐵沒兩樣,多撞幾下也不會死,你卻失手傷了李淮安,你個豬腦袋—— 「將、將軍,您不用太擔心,我瞧這名姑娘只是外傷,休養幾天就能恢復大半,您放寬心……」軍醫以為伏鋼是擔憂這名年輕姑娘傷得太重,所以連忙安慰他。 「也對……如果有什麼緊急情況,穆無疾應該會告訴我。他明明說沒什麼大礙……」伏鋼與軍醫雞同鴨講。軍醫說的是此時躺在布榻上的年輕姑娘,伏鋼腦子裡想的卻是遠在千里之外的那一個。 「將軍,人就交給你照顧了,她若有任何犯燒現象,趕快通知我一聲。」 「咦?什、什麼?!」伏鋼看著軍醫伸伸懶腰往帳外走掉。他也忙了兩夜沒睡好,現在他得去補眠一會兒,不然若他也倒下,這麼大群的傷患如何是好? 呿,他哪會看顧什麼病人呀?! 不過年輕姑娘實在是捉得他太牢,他也沒法子甩開她走人……他現在著實是怕死了「女人」這種生物,她們柔弱得不可思議,他不知道怎樣的力道待她們才叫「輕柔」,他以為自己只是輕輕一握,就極可能在那纖細的手腕上留下深深紅痕,萬一他使力扳開年輕姑娘的手,會不會將她的手指給拗斷?! 歎口氣,伏鋼認命坐直身,盯著年輕姑娘已經拭去血污的容顏。 對了,李淮安的鼻子好像比較挺一點,眉與眼的距離遠一點,睫毛長一點,唇色紅一點,漂亮一點,可愛一點,慧黠一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