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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頁 夏蕗 「呵個頭啦!笑成這樣,分明就是誤會了嘛!」 「反正你是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以後就別再多費唇舌。」正當李歡兒沉浸在沮喪之中時,承先語帶笑意的聲音突地自她背後響起,也同時提醒了她房裡還有這麼一號人物存在。 新仇舊恨一時統統上湧,李歡兒忍不住開罵:「喂,你還有臉說風涼話,把事情搞到這地步的人不就是你嗎?」 「老是這樣喂喂喂的叫著跟你有過肌膚之親的男人,你不覺得很無情嗎?更何況我好歹也是你的主子。」承先定到她身旁說道:「我不叫喂,我的名是承先,承先啟後,知道吧?」 礙於現在仍舊不便公開身份,又不想特意瞎掰什麼名號騙她,承先想也沒想地就直接告訴她自個兒真正的名諱,孰料對方可是半點不領情。 「不知道!」李歡兒撇過頭,「我又沒念過書,誰曉得你在念什麼經?」 她口氣雖沖,承先倒也不惱。「是嗎?那以後慢慢教你得了,現在你只要知道怎麼念就行。」說著說著,他忽然低下頭,視線與李歡兒平視,勸誘式地說: 「來,叫一聲。」 「叫什麼?」李歡兒裝傻。 「叫名兒啊。」承先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 李歡兒聞言,忍下住冷笑。「哪一個下人是這樣直接稱呼主子名諱的,這是哪家的規炬?」 「我家的規炬。」承先睇著她,像在與她較量似地完全沒有移開目光的意思。 李歡兒不肯示弱,硬是圓瞠著眼與他相視,心想叫就叫、誰伯誰?不過話一滾到喉頭,不知怎地就突然卡住了,頓了半晌,她索性撇過頭去。 「不行……我叫不出口……」 「有那麼難嗎?」 這不是難不難的問題好嗎?李歡兒一陣彆扭。 看她一瞼不適應,承先倒也不再催逼,他原就只是想逗逗她罷了,果不其然,她鬧彆扭的樣子還真是有趣。 真奇怪,面對李歡兒,他似乎總能特別柔和、特別寬容,看到她或笑或生氣,他總是心情愉悅,這是之前他所認識的任何一個女子都做不到的…… 「好吧,既然你不願叫,我也不為難你,反正日後你慢慢練習就是了,現在你就跟著我,一起到街上瞧瞧吧。」 「到街上?」不會吧?李歡兒霎時垮了瞼。 她現在最想做的事,就是鑽進被窩裡好好的補個眠啊!昨晚一整夜,她被承先扣手扣了整晚,承先呼呼大睡,她卻緊張得渾身僵硬,大氣兒都不敢多喘一口,好不容易熬到了早上,他居然還要拉著她出門? 「真的非去不可?」李歡兒囁嚅問著,得來的卻是教她失望的答案。 「嗯,有很多事情,我還得仰仗你這位當地人的解說呢!」承先話說完,也不管她聽清了沒,驟地又拉起她的手逕自朝外頭走去。 「哎!你又要做什麼,別拉拉扯扯的啊!」李歡兒直覺就是奮力一抽,將自己的手倏地抽出來。 承先一愣。他長這麼大,倒還是第一次有人敢從他手中把東西拿走啊! 手中被抽空的感覺實在有點讓人不爽,他又重新把李歡兒的手腕抓起來,而且這回扣得死緊,然後,不由分說地便往外拖去。 「你……你這是幹什麼!別……別拉我,別走那麼快啊!」 就這麼著,李歡兒這回再也掙脫不掉承先的手勁,硬是被他給拖出了驛館之外。 ☆ ☆ ☆ ☆ ☆ ☆ ☆ ☆ ☆ ☆ ☆ ☆ ☆ ☆ 來到縣城大街,走在熙來攘往的人群裡,承先不管看任何人、事、物,目光皆包含著高度的專心與注意力,相反的,跟在他身後的女子,卻是一臉精神不濟。 「李歡兒,這是什麼?」承先不時地走走停停,指著不懂的物事發問,李歡兒往往答得不怎麼客氣。 「不就是吃的野菜嗎?山裡才有的,味道特別苦,一般是不吃的,不過這地界、這年頭,什麼都東西都能拿出來賣了……」說著說著,她又打了個大呵欠。 「是嗎?那又是什麼?」承先完全不介意她的不恭不敬,逕自問東問西,問到後來,李歡兒都有點不耐煩了。 「真搞不清楚誰才是鄉巴佬呢,怎麼問得沒完沒了的?」她忍不住低聲抱怨了一句。 承先回過神來,看到拖著雙腳走在他身後的李歡兒,微微一笑。「累了吧?前面有賣豆腐腦兒的,咱們坐著歇歇腿,也好讓你填填肚子。」 說到吃,李歡兒這才想到,昨兒她把吃的東西吐得一乾二淨,後來也沒吃到什麼。這會兒一聽到豆腐腦三個字,肚子突然叫了起來,讓她連半點逞強說不的機會都沒有,只得任他拉著定到攤子前。 「老闆,兩碗豆腐腦。」承先叫了兩碗豆腐腦,拉著李歡兒在椅子上坐下。 「我說……」李歡兒突然發話。 「唔?」正兀自喝著茶的承先,隨便應了一聲。 李歡兒盯著他,其實心中一直有個疑問,這會兒再也忍不住想問了。「你來這裡的目的到底是什麼?總不會是為了在縣城裡到處走馬看花吧?」 「這……你說呢?」 「客倌兒!您的豆腐腦來啦!」小販的聲音打斷了兩人的交談,咚地一聲,兩碗豆腐腦就這麼擺到兩人面前。 「還真香。」承先拿起來聞了聞,正要吃呢,李歡兒突然伸手過來蓋住碗麵。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 承先一把撥開她的手。「天大的問題也比不上吃東西重要吧?」 李歡兒正要說話,這時攤子上忽然來了兩個布衣書生,一邊說話一邊坐了下來,由於正好在隔壁,他們聊天的聲音,就這麼一字不漏地傳了過來。 「哎……我說咱們這個吳大人,也未免太好大喜功了吧?」 「可不是?」另一個書生跟著附和。「把糧倉的新米放成老米,又把陳年老米囤成壞米,百姓餓苦,那些米蟲倒是養得肥滋滋的,真是沒道理。」 「哎,當官的,都是踩著百姓、踩著底下人往上爬的,這道理再簡單不過了,哪需要多想?」 「敢問兩位公子。」承先忽然插話進兩人中間。「在下是從外地來的,方才聽見你們說的話,頗感好奇,不知可否請教兩位,這吳知縣,是個怎麼樣的人?」 「唉,你說吳知縣啊?」那書生搖著扇子歎了口氣。「說起他,雍宛縣城的人可都要搖頭,這位大人打從上任第一天起,時時刻刻以榮晉金鑾寶殿,成為皇上左右為己任,可拚著哪!」 「可不是?」另一個書生酸溜溜地笑道:「燒香拜佛、求神問卜,府裡還養著好幾個方士,據說他連每天下床,哪只腳要先穿鞋都還要算過呢!這麼汲汲營營,我看寶殿之上肯定有他的位置,前幾年他不就被封了個治縣有方的匾額嗎?」 「治縣有方?笑話,那叫粉飾太平。」那書生又道:「不過是故意將米糧囤積起來,製造縣府糧倉充盈的彫蟲小技罷了,要是聖上真來此地走一遭,他也無法欺君瞞上啊!」 「哎,你說得倒簡單,皇上哪是這麼隨便出巡的?更何況他們那些當官的,死的都能說活,你以為天皇老子到了這兒,雍宛縣城就天清地朗啦?放屁!」 眼見兩個書生討論得熱烈,越發旁若無人起來,承先突然取出幾兩碎銀擺在桌上站起身來,李歡兒見狀,連忙喝光了碗底的豆腐腦,跟著站起身。 「款!你去哪?你的豆腐腦都沒怎麼吃呢!」 承先不發一語就轉身離開,他腳步快、步伐又大,李歡兒差點趕不上他。 「喂!」李歡兒緊緊地跟在承先身後,然而承先卻像是沒有聽到她的叫喚,反而筆直地往官衙方向走去,李歡兒跟得氣喘吁吁,卻不見他有半步停滯。 這人是怎麼了?剛剛還好好的不是嗎? 「你到這兒來幹麼?報官?」好不容易,承先終於停下了腳步,李歡兒拖著腳步在他旁邊,順著他的目光望著偌大的縣府門堂。 「……」承先凝思不語,緊皺的眉頭不若方纔的輕鬆自在,反倒顯得嚴肅了起來,這神情……就像李歡兒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一樣。 「喂!」李歡兒吶吶地喊著他。「你杵在這兒做什麼?方才聽到那兩個書生說的話,你動氣了?」 講到動氣兩個字,她腦袋忽地靈光一閃。 啊!難道……難道他是吳知縣的親戚或故交,此番前來是要探親尋友的?這麼一想就全盤通了,難怪他會住在官驛,想必是吳知縣事先教人安排好的吧!也難怪承先會對那兩個書生說的話那麼生氣啊! 李歡兒不禁有點同情起承先來,他肯定不曉得吳知縣是這樣的人,難怪一副很難接受現實的模樣。 「那個……」想想還是別讓他太鑽牛角尖,李歡兒輕輕地拉了拉承先的袖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