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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頁 於晴 他本來不願瞧她的容貌,但有蛇在附近,他專注蛇與她之間的距離,被迫瞧了她一眼。 霧氣之後,他只能瞧見她五分臉,年約十三、四歲,眉宇漂亮,只是瞳眸裡的思緒不似小童。 她確定無人,又抬頭看看露天的星空,猜是落葉隨風舞落。 她也聽見窸窣聲,直覺望去,先是一怔。 她身子不動,小臉卻直覺往後仰去,而後又不滿自身膽怯,便往前游動些。 那不是自投羅網嗎?公孫雲瞇眼。 那蛇猛地撲前,蛇信直逼而來,直到不止一指的距離,她連逃都不逃,正當公孫雲要出手時,蛇身頓時攤軟在地。 「唉,說來說去,還是要靠自己才穩當啊。」她搖頭道。 這聲音帶點輕啞,顯然人蛇面對時,她還是會怕,但她硬生生忍了下來。 她自池裡起身,撩過衣物,順勢穿上,慢吞吞地離去。 他等了一會,確定她不會回頭,便現身沿著浴池走。原來浴池的周圍,灑了一些毒粉,正是為了防堵這類意外而設計的。 鈴聲漸遠,他無聲無息跟了出去。 她一身寬袍被風吹得狂,她卻不以為意,負手走著,不時停步賞著月。她一頭長髮垂至腰上,偶爾隨袍飛舞時,有幾根銀絲舞起,在月光下顯得十分可愛……可愛?他有點吃驚自己的念頭。 她這是……少年白吧?這小丫頭防心很重,又頗懂忍字,但她還懂得發洩,他不認為這是勞心勞力下的結果。 他見她搖頭晃腦,不由得嘴角微有笑意。 接著,他又皺起眉,摸上自己的嘴角,驚詫自己竟在笑。 自他十六歲,就有人陸續來說媒,都教他給退掉了。有些江湖姑娘來雲家莊做客,他也眼觀鼻、鼻觀心,彼此保持距離吧。 公孫家的人,對女子,多半是冷情的,這一點在他身上應證得很徹底。說他眼界高也好,他不想與一個陌路女子結合,也不想與一個不懂自己的女子成親,對方就算是個絕色美人也是令他難以動心。他要的……他想要的是…… 能讓他主動留在心底的人兒。 「唉,」她止步,低頭想了下。「何哉上回教我念的那首詩怎麼念去了?正合今日滿地月華的美景啊……」 她不知要上哪兒,他這個迷路人再跟下去,怕是要跟她回家去了,再者她也不會發現他,這對他來說,絕對是個遺憾。 他尋思片刻,當機立斷舉劍送出—— 她反應非常之快,完全與他料想無誤。 她不動不反抗,因為她知道他出劍的速度有多快,所以她會忍。他不知該憐惜她的忍功,還是笑她防心過重……憐惜?他會寫,卻沒有想到會發生在他對一個小姑娘身上。 「失禮了,姑娘。」當他說出這話時,怕劍刀傷到她,於是往外移了點,不料削去她一撮長髮。 他眼明手快,劍刀再輕彈,讓那長髮順勢落在他的掌心上。 這撮發還有點微濕,黑滑如絲綢。 「公子自天璧崖一路跟蹤而來?」她歎氣。 「……」手裡的斷髮明明有些濕,卻彷彿有一簇火苗自發上竄飛,蔓延至他薄薄的面皮。 他的臉,竟是窘熱,不是因為先前乍見她若隱若現的少女嬌軀,而是碰到了她的斷髮。他前後變得還真快啊…… 指腹輕觸他俊美的臉皮,果然是在發熱。他暗歎一聲,完全沒有料到自己竟會被一個小姑娘所迷惑了,不由得失笑,道: 「失禮了,姑娘。」 再次見面,卻是六年後。 馬車一路駛往雲家莊,他下了前頭的馬車,改上後頭的。 車簾密實地封著,不讓任何人窺視。 「情況如何?」 「還活著。」公孫紙苦笑。「她偶爾張眼,是清醒了,但神智不清,她連昏迷時也不曾喊痛,如果是我,不知道能不能做到這地步。」 公孫雲來到她身邊,啞聲道:「你去顧著老七吧。」 公孫紙點點頭,躍下馬車,改上前頭那輛。隨即,擁有雲家莊記號的馬車繼續趕路著。 三天前,他以送公孫遙求治為名義,連夜趕著路回雲家莊,馬車裡藏著另—個人。這個女人…… 中途醒來幾次,明明痛得要命,卻是不喊痛的極力維持清醒。 她動彈一下,他立即端過藥碗,半扶起她,柔聲道: 「先把藥喝了,能止痛的。」 她死盯著那藥,嘴裡緊緊抿著,不喊痛也不喝。 她面色蒼白,小臉如骨柴,自她受傷後,幾乎不曾吞下過任何食物。他知道她根本毫無意識,思索一陣,在她耳邊低喊: 「何哉!」 她嘴巴動了一下,直覺要張望。他立即飲上一口,趁機灌進苦藥…… 何哉何哉,在她心裡有多重?他是不是該慶幸,她在看何哉的目光裡並沒有任何情意? 灌了又灌,終於讓她喝下半碗藥。 她還是痛得睡不著,他掌心輕輕壓住她的眼皮,讓她適應黑暗,讓她早點睡著。睡著了就不會痛得這麼厲害。 他扶她躺下,硬是扣住她的腰身,令她不得動彈,然後,只手小心地撐在她的頰側,讓他身形擋去大部份的明光。 「……你……是誰……」她囈語著。 「我是閒雲。」他聲音低柔髮啞。 「……我不認識……」 「你不認識我,沒關係。以後,你留在雲家莊,你就會認識我。」 他凝視著她,一直看著,未曾合眼過。 等了六年……他一直在等著,等有個姑娘拿玉珮來找他。第一次見到車艷艷,他證實心中所想,當日那小姑娘必是皇甫家護法,但皇甫姓在白明教隱藏得太好,連雲家莊也難以掌握,他一直在等…… 「……你是誰?」她又重複問著,似乎處在夢境裡,根本不知現實的人如何答她。 「我……」他俯下頭,在她耳邊低聲說著:「我在等一個我始終不知她相貌的小姑娘。我終於等到了,也忍痛捨棄過她,她心裡必是痛苦萬分,現在,我只是一個希望她遺忘那痛的男人,我代她記住就夠了。」 淡淡的髮香撲鼻,他張開眼,先是微怔,而後瞧見枕在他肩上熟睡的女子。 縱然他武藝出神入化,也無法同時救起三人。他必須救相處十來年的兄弟,被迫放掉一個記掛六年的姑娘。 現在,他失而復得。 「公子,咱們還不能下馬車嗎?」小江弟很興奮,畢竟是第一次上鄧家堡看婚宴。 「已經到了嗎?你先下車去找五公子吧。」 小江弟點點頭,奉命下車去。 他半垂著眼,不知心裡在想些什麼,很有耐心地等著她睡醒。 過了一會兒,她伸個懶腰,道: 「江湖人的婚禮,我還是頭一遭參與。」她早就醒來,只是懶得坐直而已。 「這跟一般百姓婚禮沒有什麼兩樣,只是多了點隨性而已。」他微微笑道,先行下車,而後托著她腰身,讓她跟著出來。 同是坐馬車,先前她躺著進出,現在卻能自由活動,他的目光略帶隱藏地,追尋著她健康的身影。 她偏頭打量車廳外熱鬧的景象。她長髮輕揚,一身雪衣,腰帶僅僅及膝,等著他上前,說道: 「閒雲,鄧海棠原是喜歡你的,後來卻讓人奪愛,唉,仙子般的人物呢。」 他淡淡看她一眼,依舊有笑。「屠三瓏是個不錯的人才。」 「嗯……」嘴角整個翹起,明明是俊俏的臉色,如今卻顯得有點可愛。「你遺憾嗎?」她非常感興趣。畢竟是美人啊! 「我一點也不遺憾,心愛的人一個就夠。」他有意無意加強後面那一句,果不其然,他見她臉微微紅了。 她還不習慣這樣的親暱,他知道,但她必須習慣,才能慢慢淡化她內心的疤痕。 「那三天來,真是辛苦你了。」他笑道。 一想起那三天,江無波頭就有點痛。公孫紙沒說清楚媚香持續三天,害她以為自己獸性大發,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夢見瘋狂的事,唉,所幸,她能忍,把持住自己,了不起! 俊美的面龐俯近,她一跳,杏眸未閉,就這樣看著他輕輕吻上自己。 唇辦有些發熱,她雙手交於身後,沒有回應他。他也沒閉眼,黑眸如春潭,以前總覺得他眼中無潭,現在才發現他的眼眸、他的嘴,甚至他渾身的光彩都是給自家人的,世人只會看見他高潔的清冷外貌……她想,太高潔的洛神是不會這樣吻人的。 她慢慢垂下眼,拳頭開始緊握。 他輕淺吻著,又吻,最後終結在她發熱的耳垂。他在她耳側道: 「這次,沒有藥味。」他也希望永遠不會再餵她藥。 她訝異地看著他,一臉疑惑。他又笑: 「無波,你的忍功真是舉世無雙了。」 「過獎過獎。」她沙啞道。這是習慣使然,不能怪她。 他直起身子,指腹輕觸她的頰面,而後輕舔觸摸她的那指頭。 她咳了一聲,視而不見,充耳不聞,方為克制之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