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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頁 寄秋 夏侯淳頭也不回的擺擺手,當是道別。「收租—— 「收租?」 「外面的帳不用收一收嗎?你當龍門開善堂呀!錢不回收就辦不了事,底下要錢,你們也要錢,我不承擔重任,你們誰要接下這苦差事?一 眾人齊搖頭。 他口中的收租可不是閒差,舉凡龍門在台灣的酒店、賭場、特殊營業場所,大大小小店面的營收帳款,都得一一核對點交,存入龍門的帳戶。 光是那一本本的帳本就足以讓人眼花撩亂,目瞪口呆了,沒人有本事從頭對到尾能不出錯,除了對錢執著不悔的金使者。 所以,其他使者不搶首功,非常樂意恭送他出閣……出門,努力管好帳目,讓他們有花不完的金錢,享受最頂極的生活。 四使者各懷各的去了,此時,廳外的屋簷下冒出一道嬌俏的少女身影。 「奇怪了,他們為什麼不來問問我,我一向樂於助人呀?」真是的,她被排擠了。 坐在廊下看著庭院的阮深夏一頭霧水。「問什麼?」好可愛的小女生,眼睛大大的,皮膚白得好像剛用牛奶洗過。 「我很善良對不對,又從不害人,他們居然說我很可怕耶!」大概是他們還不太認識她的緣故,找個時間做個機會教育。 可愛女孩說的話一定對,迷上眼前蘋果臉女生的他連連點頭。 「我就說嘛!總算有人識貨,那些哥哥姊姊都不太聰明,把美玉當成樸石。」不是每顆石頭磨一磨都能磨出和氏璧。 「呃!你為什麼要頭下腳上倒著?」好像很容易就會掉下來。 笑咪咪的龍涵玉倒著含糖。「因為我在練獨門絕技——鐵頭功。」 「嗄!」有這種練法嗎? 「頭往下垂,血液也會往下流,頭就會變硬。」她說得煞有其事。 「真的嗎?」聽起來似乎很有意思。 「你可以試試看,包管你三個月出師。」順便出殯。 「好。」阮深夏一口應允。 春天野花多,笨蛋也多,眼笑瞇成一直線的甜美女孩捏捏鼻頭,開心地倒掛金鉤,她想她又有樂子可玩了,就從太愛戴她的五行使者著手吧! 她真的沒有很多異能啦!只是會飛天鑽地,聽心竊思,把活人搞死,再把死人弄活而已,他們都誤會了。 唉!人家明明善良得不懂什麼叫壞人,為何哥哥姊姊們都那麼怕她呢? 真是令人百思不解啊? 第九章 「媽,你真的不怪我?」是夢吧!她一定在作夢,而且是難得的美夢。 「傻孩子,要怪你什麼呢!」頭髮要多梳幾下才會柔順,如瀑布般發著亮光。 「是我害死爸的,我不該跑到他的夢裡嚇他,害得他心肌梗塞。」阮深露深深後悔自己的無知,賠上一家人的幸福。 「胡扯,生老病死是人生必經的過程,他原本就有心臟方面的疾病,突然病發怨不得人。」粱雁豁達的說。 「爸有心臟病?」為什麼她毫不知情,他看起來無病無痛,健壯如牛。 想起父親總愛抱著她繞圈圈,帶她去戶外踏青,看蝌蚪變成青蛙,赤足走在草地上放風箏,還會讓她騎上他的肩看遠處的煙火。 父親老是笑著說她是阮家的小公主,等將來長大了要替她蓋一座城堡,然後邀請所有的王子來參加宴會,讓他們見識他舉世無雙的女兒。 只是……說這些話的人已經不在了,小公主變成灰姑娘,華麗的城堡化為紙上的圖畫,他再也沒辦法看著心目中的小公主走入舞池,與英俊的王子共舞。 「你爸從小就有先天性心臟病,開了好幾次刀才稍微控制住病情,在過世之前醫生還囑咐他不能喝酒,心臟會負荷不了,但他偏為了工作應酬而喝了好幾杯烈酒。」酒入喉成毒藥,真要了他的命。 「你是說他是因飲酒過度心臟病發作,而不是被我嚇死的?」真是這樣嗎?原來她不是殺死父親的兇手。 梁雁拍拍阮深露的頭,一副慈母的模樣。「人哪那麼容易被嚇死,你只不過是個孩子,拿張椅子都嫌重,哪能嚇到一個大男人。」 「可是你說我是魔鬼,連自己的親生父親都下手殺害。」她聽了以後好傷心,眼淚一直掉。 梁雁歎了口氣.不那是因為我失去最摯愛的丈夫,我的悲傷無處發洩,最後化成憤怒轉向你身上,希望能減少自己的痛苦。」 「是嗎?」她眼眶濕潤,含著淚光。 阮深露的心是感傷的,充滿了對母親的憐憫,她不知道今日的對話中有幾分真實,又有幾分虛假,她只曉得自己愛母親的心意不變。 其實她也明白母親對她的溫柔並非出自本意,那雙看似帶笑的眼眸已不再清明,淡淡的蒙上一層濁色,看著她時毫無溫度。 這是她的母親,同時也是個不完整的母親,黯淡無光的眼中沒有怨慰,沒有恨意,沒有喜樂,也沒有人該有靈魂。 她的軀殼被掏空了,只剩不會行走、會呼吸的肉體,生命成了被操控的棋子,像傀儡一般遭操線人拉扯著。 母親何其不幸有她這樣的女兒,失去丈夫,失去家庭,失去對人性的信任,最終還得因為她而受罪,失去自主的意識。 「小露,媽想到外面走走,你陪我吧!」腦中有個聲音在叫她,叫得很急。 「外面?」阮深露面有難色,攙扶她的手為之一頓。 「是呀!你瞧這天氣多好,老悶在裡面會發霉,我聽見藍腹鳥的叫聲了。」清脆悅耳,好似天使的歌聲。 哪來的鳥啼聲,怎麼她完全聽不到?「媽,天熱,我們進去喝杯涼茶好不好,解解暑氣。」 「我不熱呀!小孩子要多運動,不要怕熱,老是坐著不動對身體不好。」 梁雁的手勁極大,竟把女兒的手腕握出一圈鮮紅的印子,令人觸目驚心,然而她卻無所覺地直想拉著女兒往外走,不管她是否抗拒。 她外表看來和正常人無異,能走、能吃,也能有條有理的對話,口齒清晰不含糊,唯獨人稱「靈魂之窗」的眼睛少了光彩,常常飄忽地不知落在何處,顯得魂不守舍。 若不用心觀察還真看不出其中的差異,而會以為她不過是心事重重,煩惱事太多,一時恍神罷了。 「我是怕你熱著,庭院夠大,這裡走動走動也就夠了,何況屋內還有健身器材,再不然我先陪你去睡個午覺,等你精神好些再出門。」阮深露輕聲哄著,同時訝異母親的力氣大得出奇。 「不睡,不睡,我睡太多了,我要出去玩,你跟我一起去。」梁雁突然變得像小孩子一樣任性,頭搖如波浪鼓地看向圍牆的天空。 那種想飛的神情令人鼻酸,讓人感覺她有如牢籠中的小鳥,渴望飛翔卻又被鎖住,空有一雙翅膀卻無振翅高飛的機會。 「不行,外頭車子多又吵雜,愛安靜的你一定受不了。」她努力的勸服,但成效不大。 粱雁恬靜的笑,手指輕撫過髮梢。「不會,我把耳朵摀住就不吵了。」 「可是……」 「小露,你在氣媽對你不好是不是……所以你要把我關起來做報復。」梁雁可憐兮兮的說道,神情很委屈。 「不是的,我是想等太陽沒那麼大的時候再出去,小夏想喝綠豆湯,我們先進去煮給他喝。」她會怨恨母親的絕情嗎?說實在的,她自己也厘不清。 「小夏是誰?」 她說得好無辜,讓阮深露看得心痛,一句悲切的「媽」哽咽在喉中,欲吐難罄,含成嗚咽的傷心。 她寧可母親像以前一樣痛恨她、仇視她不顧母女親情大聲咆哮,惡言盡出的指責她是魔鬼,也好過她此刻的模樣。 這不是夢,不會因睡眼一睜開就消失,即使她非常想回到父親在世的時候,一家和樂的唱著:我的家庭真可愛,整潔美滿又安康…… 「我們不理小夏,沒有綠豆湯,你要乖乖聽媽的話,媽才會疼你,愛你,你是媽的心肝寶貝。」梁雁拍拍女兒的手。 「我也愛你,媽。」這句話她放在心裡好久好久了,久到她以為沒機會說出口。 不自覺的,她被母親拖到牆邊,順著高聳的圍牆走向鏤花大鐵門,門裡門外是兩種不一樣的世界,黑白正邪的區分已不那麼明顯。 當她發覺門上的閂被母親拉開時,她的人早巳置身門外,來不及回頭。 她想,就陪母親走一會吧!應該不會有事發生,畢竟是在龍門的地盤上,還不至於有人敢挑戰龍威,當著門上的兩條巨龍將人擄走。 但她錯了。 當一道火紅的身影出現眼前,她便知道自己錯得離譜,迷迭島的影子從不忌憚龍門的勢力,他們的蟄伏是為了等待最佳的狩獵時機。 「跟我回去。」 阮深露搖頭。「不。」 「你沒得選擇。」 「我選擇過我想要的生活,誰也不能勉強我做不願做的事。」她不是人偶,隨人擺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