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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頁     蘇慕    


  「楚小姐,請問你今年還會再演出嗎?」

  「今年是您成為單人溜冰獨立表演的第二年,和第一年相比,是不是覺得適應了許多?」

  「您到現在還是不改變初衷,堅持不再表演雙人溜冰嗎?」

  問題一個接一個砸向她,讓楚懷冰像挨了一記重拳,倏地變臉。

  謝遼沙很英雄地替她擋話,「不好意思,楚小姐累了,今天沒辦法接受採訪。」

  他們好不容易從人群中擠出來,大會為他們準備的車子已經在門口等候。

  剛坐上去,楚懷冰輕呼一聲:「呀,我的圍巾。」不如道什麼時候,圍巾被擠掉了。

  謝遼沙忙道:「我回去找找。」

  「算了。」她拉住他。「不用找了,否則你進去就回不來了。」

  謝遼沙笑嘻嘻地道:「楚,原來你可以說話啊,我真以為你睡死了。」

  「如果可以在睡眠中死去的話是上帝對我的厚愛,可惜我沒有這份榮幸。」她靠著皮椅,依然睡眼惺忪。

  謝遼沙看著她,「楚,你是不是很寂寞?」

  楚懷冰反問:「這關你的事嗎?」

  謝遼沙激動地說:「當然和我有關!你明知道,幾年前我就說過要追求你,是玉……」

  「別在我面前提他!」楚懷冰猛然打斷他的話,眼中都是清冷的光澤。「他已經死了很久,他說過什麼我都不記得了。」

  「可是……」謝遼沙囁嚅著,「可是你現在需要一個同伴,我看得出來你很孤獨、很寂寞。」

  楚懷冰不語。

  看得出來又怎樣呢?全世界都知道她孤獨寂寞。當年復出冰壇後的第一場表演,外界就為她命名為「折翼的天使」。

  折翼的天使?天使再美,也是斷了翅膀的,回不到天堂,所以她不再是天使。

  所謂物是人非,是誰也無法扭轉的。她自己都不能,還有誰可以?

  謝遼沙憂傷的望著她,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他很想擁抱她,但是楚懷冰身上散發出的冰冷氣質令他卻步。

  ☆ ☆ ☆ ☆ ☆ ☆ ☆ ☆ ☆ ☆ ☆ ☆ ☆ ☆

  回到飯店,楚懷冰淡淡的和謝遼沙告辭,甚至不去多看一眼這年輕英俊的好友眼中深沉的眷戀。

  門內是一個陌生而熟悉的景象。

  這兩年來她奔波於世界各地,她的家就是飯店,而所有的飯店幾乎都長得一模一樣。

  她沒有家,只是一隻折翼的孤雁,在人世上飄泊著:而翅膀上的傷口甚至在時隔兩年後依然鮮血淋漓。在這種心境下,她怎麼可能再去愛別人?

  癱倒在床上,她反而清醒許多。打開胸口項鏈上的吊墜,那裡面有一張小小的合照,嬌俏美麗的她和一個俊美瘦高的男子幸福的微笑著。她心中一疼,啪的一聲將蓋子合上,將頭埋進羽絨棉被中。她渴望一個甜蜜的夢鄉,期望能在夢中見到自己想見的那個人;只有想著他,她才有繼續生存下去的勇氣。

  外界只知道拿她的遭遇炒新聞,卻不知這是她今生的至痛。當記者們一次又一次不知疲倦的問她是否能夠適應獨立生活的時候,她只想大喊:「不,我不能!」

  這世上,能有多少人可以理解她的痛苦?

  她心中的悲傷和眼底的淚水,不是做秀給任何人看的;儘管她知道沉湎於痛苦回憶中是可恥的生活方式,但她已別無選擇。

  ☆ ☆ ☆ ☆ ☆ ☆ ☆ ☆ ☆ ☆ ☆ ☆ ☆ ☆

  「耶誕節我不表演。」楚懷冰斬釘截鐵的回答。

  孟林氣得咬牙切齒,「你這個笨蛋,耶誕節演出的出場費是平時的兩倍,這麼好的機會有幾個人會放過?」

  「那我就當笨蛋好了。」她懶懶一笑。「你應該知道我的規矩,耶誕節和平安夜我都不會表演的。我不是機器,我需要休息。」

  她彎下腰換著腳下的冰鞋,問:「還有事嗎?」

  孟林還在努力改變她的想法,「其實這次是有人出資要為你辦個人表演會,這樣的機會實在是太難得了。憑你的實力,如果肯在北美和歐洲做巡迴表演的話,一年的收入就超過你五年的總和。」

  「可是我不想賺大錢。」楚懷冰淡淡的回答:「我只是喜歡溜冰而已,而它又恰巧能讓我餬口度日。我一年到頭四處奔波,不需要房子,不需要汽車;你說,我要那麼多錢做什麼?」

  穿好冰鞋,她站起來:由於腳下添了冰刀,她的人高了不少,配上她纖細的身材,優雅如鶴。

  轉身走進冰場,她如潛進大海的魚兒自在暢快,全然不顧孟林氣惱的大喊:「你總是這樣自私,早晚我也會辭職的!」

  她的唇角只是掛著笑,甚至懶得回身去道歉。

  冰刀在冰面上劃出一條條冰痕,冰花濺起,如她一樣盡情的舞著。

  ☆ ☆ ☆ ☆ ☆ ☆ ☆ ☆ ☆ ☆ ☆ ☆ ☆ ☆

  南宮玨走進溜冰場的時候,整個溜冰場靜悄悄的,映入眼簾的儘是一片雪白。

  緊接著,他定定的看著那伏在冰面上的人影——像一個收緊雙翼沉睡在自己的世界中的天使。

  南宮玨像中了魔法一樣不知不覺的走過去,一步步踩上冰面,問:「你怎麼睡在這裡?」

  她微驚,沒想到會有外人進來,抬起頭打量了他一下,並沒有認出他是誰。

  但是對於他的問題,她還是很禮貌的回答:「我在聽冰的聲音。」

  「冰的聲音?」南宮玨屈膝半蹲半跪在她的身邊。「冰的聲音是什麼樣的?」

  「我不知道。」她答得爽快。

  他不禁莞爾,「不知道?」

  「就是不知道。」她側過身,從冰上坐起,又看了他一眼,忽然問:「你知道天堂的聲音是什麼嗎?」

  「天堂?」他蹙起眉。「抱歉,沒有去過那裡,所以不知道。」

  她苦澀一笑,「我好想聽到天堂的聲音。我想既然冰是由雪花凝結而成的,應該是最靠近天堂的所在吧?」

  他恍然大悟。「別太天真了,這個世界上也許根本沒有天堂。」

  「但我卻真的希望能有天堂。」她堅決的說著,重新站起來,這才看清他鼻子上架著的墨鏡,皺眉道:「沒有人告訴過你,和別人說話的時候,基本的禮貌是要和對方對視嗎?」

  他淡淡一笑,「有人說過,不過我喜歡藏在墨鏡後面看這個世界,這樣我才會把自己從這個世界中分離,看得更透徹。」

  「沒有人能透徹的看明白一切,除非是上帝。」她不屑一顧的嘲笑。「你是誰?」

  他再笑,「南宮玨。記得這個名字嗎?」

  「南宮玨?」她想了想,似乎有些印象,但是並不深刻。

  他提醒她:「前幾天在佛朗西斯溜冰館我們見過面,我是凌雲財團的人。」

  「哦,原來是大老闆。」她終於想起來了。「找我有事?」依稀記得自己離開時仍有不少美女正圍著他獻慇勤,而自己和他甚至沒有說過一句話。

  「是工作上的事,我們要不要換個地方談?」南宮玨紳士地徵詢她的意見。

  她挑挑眉,「你若是不介意的話,我更喜歡在冰上說話·只有當人的神智和冰一樣冰冷的時候,才沒有太多心思用在陰謀詭計上。」

  他開心的笑起來,笑聲很愉悅。「他們都說你不好親近,我看你其實挺可愛的。」

  「可愛?」她皺了皺眉。都二十多歲的人,被人說成可愛她不覺得是光榮的事。

  他停住笑,開始正色談話:「我代表凌雲財團找你談一次合作,關於我們凌雲財團出資贊助你個人巡迴表演的事情。」

  「巡迴表演?」她對這個話題沒興趣,神色顯得很不耐煩。「這個事情去找我的經紀人談好了。」

  「他說你已經拒絕了我們的邀請。」南宮玨直言:「我很震驚,所以特地來見見你,想知道你本人的意見。」

  「我是拒絕了,這很值得震驚嗎?我不知道我能有這麼大的價值和魅力勞動您這個總裁親自出面遊說。」

  他沉默了片刻,「你誤會了,我只是……很喜歡你的表演,所想和你合作。」他伸出手,溫和的說:「我不會勉強你的,我這次來也只是想當面和你交流一下。如果實在不行,我期待我們下次的合作。」

  她垂下眼皮,禮貌性地握了一下他的手。「也許是您安排的檔期不合適,耶誕節前後我一向沒有空。」

  「你約了人一起過節?」問完,他又自我解嘲笑了,「我話太多了,抱歉。那我告辭了。」

  他轉身退出冰面,她滑到擋板邊為他送行。

  離去的一剎那,他忽然轉過身,從手中的袋子裡取出一條長圍巾,問:「這個是你的嗎?」

  她認出那條鮮紅的圍巾。「哦,是的,原來被你撿到了。」她伸手去接,卻撲了空。

  他捧著那條圍巾,似乎在默默的凝視著她;然後,他將圍巾小心翼翼的繫在她的頸上,一圈一圈溫柔的纏繞,令她倏然震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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