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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頁 煓梓 「感覺起來就像老一輩的實業家,大戰新生代的後輩,非把我們這些剛冒出頭的新秀摘掉不可。」有夠狠的,傅爾宣差點吹口哨。 「沒辦法,他們也感受到我們的威脅,總要做點事自力救濟。」到底上海也不是那麼好混的地方,稍不注意,便會翻船,誰都不想莫名其妙陣亡。 「海澤,你的看法呢?」辛海澤算是他們之中最少話,但眼光最準的人。 「我會說這場仗不好打,看看名單的內容就知道,根本是全面宣戰。」新一代的青年企業家們公推韋皓天為代表,老一輩的實業家們,則以吳會長為首迎戰,看哪一方能夠拿下華董的寶座,哪一方就佔優勢。 「我注意到這份名單之中,有個特別有趣的名字。」商維鈞淡淡地提醒韋皓天,他的臉都拉下來。 郝文強,就是這個有趣的名字引起大家的興趣,不巧他正是韋皓天的岳父。 「我相信他不會臨陣倒戈。」郝文強的銀行還掌握在他手裡,況且郝文強的手上也沒剩半張股票,起不了什麼作用。 「要我就沒有你的信心。」商維鈞推翻韋皓天的猜測。「不要忘了,他不是心甘情願將女兒嫁給你,對你也還存有怨恨。」 「維鈞說得對,是該小心。」藍慕唐附議,「你先前故意將消息洩漏給小報,害銀行被擠兌那筆帳,他不會輕易放過。」 「況且他還因此不得不將女兒嫁給你,依他的個性,更是不可能忘記,定會找機會報復。」 儘管他們一致認為,郝蔓荻不值得韋皓天付出這麼大心力,但既然是他自己的選擇,他們當然全力支持韋皓天,給他當靠山。 「這不是什麼好消息,我認為應該多觀察一下郝文強的動靜。」省得陰溝裡翻船。 「海澤說得對,狗急了都會跳牆,誰知道郝文強那隻老狐狸心裡在想些什麼?多防範一點準沒錯。」 大家都認為不可小看郝文強這個人,雖然現在看起來沒什麼威脅,但畢竟在上海立足已久,難保不會搞鬼。 「維鈞,你調得出人手來幫我嗎?」像這種只能玩暗的,不能來明的遊戲,只有商維鈞最拿手,所有人都要拜託他。 「應該沒問題。」商維鈞允諾。「頂多我請疾風來幫你。」 葉疾風是商老爺子在世時收的另一個義子,收養的時間和韋皓天差不多,都是在十幾歲的時候,被商老爺子帶在身邊。他和商維鈞、韋皓天三個人的感情好得像是親兄弟,年齡也相仿,只比韋皓天小一歲,是商維鈞得力的助手。 「那就麻煩你了。」韋皓天拍拍商維鈞的肩膀,謝謝他。 商維鈞微微挑高濃眉,暗示韋皓天他們所有人的麻煩,哪一次不是靠他解決?用不著矯情。 有個黑幫大哥的朋友,就有這點好處。大夥兒心照不宣的笑一笑,繼續低頭研究名單,不料── 「韋皓天,你給我解釋清楚──」 大夥兒才剛把注意力重新放回到名單上,郝蔓荻即像個復仇女神,不敲門便闖進公事房,所有人同時愣住。 這愣住的人並且包含了郝蔓荻,她沒想到他們竟然全部聚集在一起開會。 於是現場的氣氛頓時變得很尷尬,顯然沒有人預料到她會臨時闖進來,破壞他們的會議。 「我們還是先走好了,改天再找時間開會。」藍慕唐是他們之中最機靈的,首先提議。 商維鈞則是大皺眉頭,他最不喜歡談論重要事情的時候被打擾,郝大小姐又犯了他的大忌。 大家默默的把桌面上的資料,全掃進皮革制的公事包裡,一個接一個走出公事房。 和她擦身而過的時候,商維鈞特別瞄了她一眼,輕淡卻警告意味濃厚的眼神,教郝蔓荻不寒而慄。 韋皓天始終繃著一張臉,坐在皮椅之中冷眼打量這一切,認為她活該。 「妳又在鬧什麼?」好不容易他們之間才比較緩和,開始有說有笑,她又突然翻臉,演出大鬧公事房的戲碼。 「我才沒有鬧呢!」她怎麼曉得他們五個人全都在此?她又不是故意鬧場。「我只是希望你把莉塔娜的事情解釋清楚,別讓我被人批得不清不白。」枉做了個替死鬼。 「莉塔娜?」韋皓天愣了一下。「她怎麼了?」最近她的臉色很不好,該不會頭疼的毛病又發作了吧! 「她很好,是我有問題。」郝蔓荻瞇眼,總算察覺到他們不尋常的關係。 「妳有什麼問題?」吃好的穿好的,又不必出門工作,誰能比她幸福? 「當然有問題!」郝蔓荻氣憤的回道。「你知不知道我快被你害死了,你還在這裡說風涼話!」 「我什麼時候害妳?」韋皓天不曉得她一大早發什麼瘋,郝蔓荻很樂意讓他知道。 「你為什麼沒告訴我,莉塔娜是『地夢得』的妓女?」這就是讓她發狂的原因。「你不但沒告訴我莉塔娜的真實身份,還讓我把她介紹給曉裴的堂姊當鋼琴老師,她知道這件事以後,一早就上門來找我算帳,罵我害她丟臉!」 紙包不住火,莉塔娜曾在「地夢得」工作這件事終究浮上檯面,再也瞞不住。 「妳就是為了這件事,特地跑來打擾我們的會議?」可惡,才不過短短十天,就露餡了,怎麼會這麼快? 「這件事還不嚴重嗎?」郝蔓荻無法置信的看著他,不明白他怎麼能如此冷漠。 「我把一個妓女,錯當成高貴的伯爵千金介紹給名門世家當鋼琴老師,並且害他們成為上流社會的笑柄,你居然還有心情指責我打擾你們的會議?」到底誰比較離譜? 「莉塔娜確實是位伯爵千金,只是不幸被她父親賣到妓院而已。」韋皓天還是堅持他沒有做錯,這氣壞了郝蔓荻。 「我不管她是不是被賣掉,但她曾經待過『地夢得』是不爭的事實,就算她是伯爵千金也一樣,是個骯髒的妓女。」郝蔓荻非但不能體會莉塔娜的困境,反而用強烈的字眼形容莉塔娜,只見韋皓天臉色一沈。 「妳居然敢說莉塔娜骯髒?」他絕不許任何人污蔑他的朋友,就算是郝蔓荻也一樣。 「本來就是。」郝蔓荻打死不承認自己用詞不當。「她是個妓女,那還不髒嗎?」況且他刻意隱瞞她的身份,本來就有錯在先,憑什麼對她生氣? 「如果莉塔娜是個骯髒的妓女,妳也好不了多少,甚至比她還差。」他承認刻意隱瞞是不對,但她也說得太過分了。 「什麼?」郝蔓荻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居然這樣說她? 「妳好像忘了妳也是被父親賣掉的可憐蟲,只是妳運氣好,賣得比較好的價錢而已,其實本質都一樣。」他冷笑道。 「韋皓天!」 「妳跟妳那群朋友,全部是一些狗眼看人低的傢伙,自以為自己高人一等,其實什麼都不是。」只是一群仗勢欺人的敗類。 「妳看不起莉塔娜,但在我心中,她要比妳高貴許多,也更像名門千金。妳既不懂得體貼,也不懂得同情,更沒有絲毫內涵,和她完全不能相比。」莉塔娜或許是個妓女,但她自尊心強,也懂得體恤他人,比她們之中的任何一個人更具大家閨秀的風範,她們連她的一根手指頭都比不上! 「既然我這麼差勁,你幹麼還要娶我?」郝蔓荻被說得有些難堪,也搞不清他真正的心意,他明明不計代價非要娶她。 「這就是我愚蠢的地方。」他承認自己傻,做了錯誤的選擇。「當初我不該沒做好市場調查就亂投資,現在才來後悔莫及。」 換句話說,他非常後悔和她結婚,甚至把她比喻成錯誤投資。最可惡的是,他竟然把她說得連一個妓女都不如。 「我恨你,韋皓天,我永遠不會原諒你!」郝蔓荻這回真的遭受到強大打擊,眼淚嘩啦啦地奪眶而出,眼底裝滿了對他的怨恨。 「蔓荻!」韋皓天出聲喊郝蔓荻,但她完全聽不下去,耳朵裡一直迴盪著他說的話──她比不上莉塔娜。 郝蔓荻帶著恨意離開韋皓天的公事房,韋皓天的眼睛裡面同樣裝滿了恨意,恨自己為什麼要對她說那些話,傷害他最愛的寶貝。 「……可惡!」他把桌上所有文件統統掃到地上,卻依舊掃不掉他心中的挫折感。 「……可惡!」他明明就很愛她,明明就很珍惜她,可是每當他們一發生衝突,就會忍不住彼此互相傷害,究竟是為什麼? 沉重的答案,讓他不敢坦然面對,只得把散落一地的文件撿起來,一張一張放好。 他本想繼續工作,但煩躁的心情,使得他手上那支萬年筆怎麼也握不住,乾脆合上筆蓋,將萬年筆放進西裝上方的口袋,起身走到門口打開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