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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頁 董妮 二來,此處度假中心的上任開發者經營失敗,急需大筆現金周轉,所以用極低廉的價錢拍賣這塊地方。 第三,這裡跟他心頭一個秘密靠得很近,近到他都以為這是老天在幫他了。 丁絡被丁兆整掉了三分之二的資產,目前他手頭擁有的資金,也只夠他買到這塊地方,重新整理,再來營業。 其實他很看好這裡,他對此地有一長串完整的企劃,保證讓它日進斗金。 奈何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他手頭資金不夠,請不了員工來幫他完成那些計劃,凡事只能親力親為,然後……很無奈,他發現單憑一己之力,想要搞好這塊度假聖地,沒有三、五年的時間是不可能了。 在這樣困窘的情況下,他難道還要拖累姚瑤? 丁絡很沉重地搖搖頭。「對不起小瑤,我們的婚姻本來就是一場權宜之計,現在……一切都結束了,我不是寄了離婚證書給妳嗎?難道妳沒收到?」 「我收到了。」她還一直貼身收藏呢!「可是我不想簽。」 他渾身一震,心底突然湧現一股熱流。「為什麼?」他強忍住激動,拚命向上天祈求,她的拒絕離婚是因為愛他。 「不知道。」她氣惱地直跳腳。「我怎麼會曉得,反正我就是不想簽。」她還是頭一回經歷這樣混亂的情感,一時酸、一時苦,甜蜜的時候很有滋味,氣起來又有股想拿刀砍人的衝動。她這輩子從來是想到什麼就直接去做,幾時這樣坐立難安過? 他覺得很失望,她或許對他有好感,卻還是沒有愛上他。但他也感到些許欣喜,只要她不跟他在一起,那麼丁兆的怒火就不會波及到她身上,她也就安全了。 「小瑤,不管妳簽不簽那份離婚證書,但是,妳別再來找我了。」 「你擔心你父親找我麻煩嗎?」她也不是笨蛋,腦袋一轉就猜出了他的顧慮。「我覺得你想太多了,你父親……我不久前才見過他,我感覺他對我根本沒興趣,或者應該說,他認為跟我這樣低程度的人計較是一件很愚蠢的事,我確信他不會對付我。」 「那是因為妳沒有勾起他的興趣。可如果我們一直在一起,我父親不會放棄觀察我的,連帶地也會注意到妳,萬一他感到無聊,想跟妳玩上一玩……小瑤,妳抵不過他一根指頭的。」加上他也不行。 「那你的意思是叫我不再見你?讓你一個人在這裡墾荒?」老天,他連鋤頭都不會拿哪!她搖搖頭。「丁絡,你是為了幫助我家才會變成這樣的,我不能自己得了好處就拋下你不管,這樣太缺德了。」 「可是……」他還想勸她三思。 她揮揮手打斷他的話。「至少讓我教會你怎麼使用這些農具。當然,如果你比較喜歡我幫忙請些人把這裡整理一下,再重新營業──」 「千萬不要。我沒打算留下這座度假中心的,這裡──」他揮手指著這一大片山坡地。「我的計劃是把它弄成一個度假農莊,水池裡要養魚,溫室要變成果園,路上還要有一些雞鴨在跑,純粹就是一副三○年代那種農舍。」 她可愛的秀眉深深地皺起。「然後週遭擺滿一些牛車、石磨之類的東西做展示……丁絡,那種地方台灣已經太多了,你在這裡搞這玩意賺不了錢的。」 「如果妳說的那些東西在這裡都不再只是擺設,而是一種……來這裡度假的人,他們在這裡過活需要用到的日常用品呢?人──或者應該說萬物皆生於自然,最終的歸處還是這片大地,雖然人類因為科技文明的發達,建築無數高樓大廈。可是人們的心底,還是存有對自然的仰慕,所以現在才有那麼多人去市郊租一小塊地,種植一點點蔬果,滿足一下他們親近自然的心態。而我的想法就是,給他們一個完全的自然,我要在這裡植滿果樹、種菜,種稻、養雞、養鴨……弄一個徹底的農莊,再發會員卡讓那些有錢人去認養。這卡費嘛,就看個人簽約期長短而定,最短一季,最長三年。想想看,這純粹產於自然的、有機的、對人們身心具有良好健康效力的食物,這可以調養他們疲累身心的地方,可以讓他們更加活力充沛、長壽勇健,這樣他們還不瘋狂地掏出錢來?小瑤,那些有錢人他們什麼都不怕,就怕有錢沒命享,現在我給了他們一個可以長壽的夢想,他們能不樂歪嗎?」 起初,她聽他說到對農莊的規劃,彷彿看見昔日那已湮滅在水泥建築底下的田園故鄉,又在現實生活重現了,激動得就想衝上去親他兩口。 但聽到最後,她不得不長歎一聲。「丁絡,你是個貨真價實的生意人,這絕對是毫無疑問的。如果要說到從商賺錢,一百個你父親都比不過你。」丁兆那是騙錢,至於丁絡,那就是真正擁有生意眼光了。 奇怪,她以前怎麼會覺得他憨厚老實呢?真是見鬼了,她的眼睛被蛤仔肉糊到了。 「總之,過幾天我再來看你,拜拜。」她擺擺手走了。 「小瑤!」他有點糊塗了,一開始他們不是在討論她要怎麼跟他撇清關係,以免丁兆遷怒於她嗎?怎麼現在變成她要跟他合力開發農莊了?而且……她似乎有些歡欣,又有點兒洩氣,難道他又做錯什麼事惹她不高興了? 該死!他恨恨一咬牙,一定要想辦法哄得她開心才行。可是要怎麼做?送花?珠寶?寫情書?還是乾脆在報上刊登愛的啟事? 他一時也拿不定主意,在原地團團轉了起來。 ☆ ☆ ☆ ☆ ☆ ☆ ☆ ☆ ☆ ☆ ☆ ☆ ☆ ☆ 姚瑤坐在農藝社那塊小小的水田前,目光凝定在那些才插入沒多久的翠綠嫩苗上。 農藝社本來沒有稻田的,那些社員喜歡種花、種菜、種水果,就是不愛種稻。 這塊田還是她進了大學,加入農藝社,慫恿父親捐了百來萬給學校宿舍裝冷氣才換來的。 她在這裡花了八年的心血改良稻米的品種,希望種出比日本越光米更加卓越的稻米,讓米也可以成為一種高經濟作物。 她想要讓爺爺……不,與其說她執著於種田是為了爺爺的遺願,要讓種田人都能以其身份為榮,不如說,她更忘不了小時候,那在田園間縱橫無敵的自己。 十五歲以前,誰不誇她長大後會是個最好的農人?每家的家長都會指著她告訴他們的孩子,長大後要學姚瑤姊姊那樣,她是大家的榜樣。 然後有一天,所有的榮耀突然消失了,種田……蠢蛋才會去種田,現在聰明的人都去做生意了。尤其他們的土地被徵收,家裡忽然多了大筆現金後,誰還去種田? 姚瑤的專長變成了人們恥笑的標的。她再也不是個模範生,而是一頭黑羊了。 她曾經以為自己不在乎,管別人怎麼說,她自有一番價值觀。 她活在自己的世界裡,照樣逍遙快活,年年延畢、年年在農藝社裡作威作福,當然,也年年被父母念到臭頭。 她反正聽得也習慣了,左耳進、右耳出便是。 直到現在……她看著這片小小的水田,遙想那個在山林中墾荒的高壯身影,他也是一個人默默努力著,沒有其他人的支持,唯一依靠的就是心頭一片堅強意志。 姚瑤這才發現,她其實很在乎、很在乎自己從高高的雲端上跌落,在她還茫然未知前程的時候,無數譏笑又朝她投射過來的那種痛苦。 她表現於外的粗魯無禮只是不想讓自己看起來那麼悲慘而已,事實上,她的心每天都在滴血。 將心比心,此刻幾乎算是眾叛親離的丁絡又是怎樣一番心思呢? 他苦不苦?悲不悲?後不後悔就為了一個她而令自己變得如此狼狽? 幾個同社團的社員經過她身邊,刻意地放輕了腳步,直到走遠了,才飄來幾句淡淡的對談。 「姚學姊是怎麼啦?都坐在那裡一天了,動也不動,是不是哪裡有問題?要不要叫救護車?」 「閉嘴,妳不要命了?敢去管姚學姊的事,人家老爸每年捐給學校多少錢,連校長都不敢管她的事,妳要想順利混畢業,記住,一看到姚學姊,能逃多遠、就逃多遠。」 風裡的對談漸漸淡了,再不可聽聞。 姚瑤唇邊泛出一抹苦笑。看來她在這裡的惡人做得很成功嘛!也許在這些學弟妹的眼裡,她的評價大概就跟丁兆沒兩樣吧? 「算了、算了。」她閉上眼,兩行淚滑下臉頰,沒有停歇地,一滴一滴滑落,在泥地裡,卻是半片煙塵也沒有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