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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頁     幸運    


  童舒全身的血液彷彿在瞬間停止了流動,眼裡心底全是他冷酷嘲笑的表情。她終於明白了,他不是說笑、不是生氣、更不是嫉妒!

  這完全是一個局,一個精心佈置、讓她陷死在裡面的局,而操縱者就是站在面前的這個冷酷的男人—林梓銘!

  她不聽別人忠告,一心一意追求所謂的「愛情」。

  愛情?現在看來如此的諷刺呵!

  認清事實後,她的心情反而平靜下來,她淡淡問道:「告訴我,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我不想死得不明不白。」

  「很有趣不是嗎?」林梓銘低聲笑了。「別怪我,要怪就怪你那個沒人性的父親。」

  「我父親?」童舒重複說道。

  「童舒,你應該明白,我壓根沒有愛過你。以前不過是演戲罷了,現在看來我的演出還算成功。」

  「你為什麼要花那麼大力氣耍我?」她還記得見面之初,他總是說她很可愛。

  可愛,可愛……多麼諷刺的字眼,可憐她根本沒有人去愛是不是?他的笑他的讚美原來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值得,很值得。利用你打擊童天,效果加倍好。」他又抽了口煙,快意看著她陡然變色的臉。

  「不妨告訴你,我沒那麼容易放過童家。經過這件事你們家的聲譽大損,到時我安插好的人再從中配合,用不了多少時間,你等著『海峰』消失的消息吧!」

  「到底是為什麼?理由,到底是為了什麼理由?」她含淚看著他。

  「理由?真是好問題。」林梓銘將煙摁熄在煙灰缸裡。「去問問你的劊子手父親。知道嗎?當年他收購我未婚妻的家族企業時,可是一點退路都沒留。」

  林梓銘彷彿陷入了回憶。

  「債主、記者、地下錢莊,都來催命,都來看好戲。她父親瘋了,把她母親和弟弟從樓頂推下去,自己也跟著跳下去。」他恨自己為什麼記憶力那麼好,無法忘記那些事。「她以為我袖手旁觀,不顧他們的死活,不願再獨活於這殘酷的世界。當我趕過去時,只看到她穿著潔白的連衣裙在空中飄舞,好美……」

  那時他剛二十出頭,在鉤心鬥角利益至上的林家裡頭,完全沒有發言權。

  當初,他父親為了家族利益同意這門婚事,卻在女方家落魄後避之唯恐不及。為了防止外人將他們兩家聯想在一起,他父親把他關起來,並且嚴禁他外出。

  等他抓住唯一機會逃出來見她時,卻只看到令他痛不欲生的一幕。

  從那時起,他就變得冷漠而殘忍。即使臉上掛著儒雅的微笑,依然可以不動聲色地將對手逼入絕境,毫不手軟。

  他花了四年時間在林家站穩腳跟,完全控制「維恆」,現在他父親也不過是個傀儡,更不用說那兩個成天只知道花天酒地、吃喝玩樂的哥哥了。

  為了復仇,他整整準備了兩年。

  他用兩年的時間,和海峰集團保持良好的合作,再慢慢蠶食、滲透,最後給予致命一擊。

  「兩年,每個夜晚我反覆地發誓,絕對不會放過你們童家。復仇真是好動力!現在我們維恆生意做那麼大,也有你們家一份功勞。」他快意訕笑著。「怎麼樣,走投無路的滋味如何?」

  林梓銘不知在心底已演練過多少次勝利的場面,然而當他看到童舒受打擊的樣子,卻沒有預期中的興奮,到底怎麼了?

  「從我未婚妻跳下去的那一刻起,我就發誓,要讓童天看著自己受報應,看著這些報應怎樣落在他自己的親人頭上。」

  「那是上一輩的恩怨,為什麼要我來償還?!」童舒不敢相信愛的背後,竟有著那麼大的騙局。

  「那我未婚妻又有什麼罪,為什麼她就得陪著她昏庸的父親去死?」他一把抓住她的肩膀。「你父親這個劊子手,又憑什麼享受天倫之樂?」

  享受天倫之樂?童舒簡直要放聲大笑。

  「林梓銘,你真的瞭解童家、瞭解童天嗎?難道你連童家人之間千瘡百孔的感情狀況都不明白?還是……你根本不想去弄明白?」

  「隨便你怎麼說。我早就說過我對你們家的事沒興趣,我只要看到你們受罪的結果就夠了。」

  看著眼前嗜血、猙獰的男人,童舒呆住了。

  這就是她深深愛上的男人?她的腦海不斷閃過這些日子兩人在一起的畫面,她忽然覺得那些溫存、那些軟語安慰、那些纏綿,竟是……那麼地噁心。

  他冷眼看著她如小丑般憧憬未來、在他為她虛構的愛情中,一步步走向深淵。心既然已破碎,也就沒有痛感。她回想以往,儘管痛徹心扉,卻不再有淚。

  「我問你,海峰當初出現問題時,你是不是早算準我一定會去找你。」

  「不錯,畢竟維恆跟你們有生意上的往來。」

  「你答應幫我,是誘我進入陷阱的第一步?」

  「這麼好的條件,你不可能不上鉤。」

  童舒點點頭,將苦澀嚥下肚。「你故意不揭穿童家琦派私家偵探拍照的事,是因為算準這會成為我們姐妹爭吵的導火線,讓童家雞犬不寧?」

  「這點我倒沒注意到,不過你們姐妹竟為此而爭吵,真是讓我受寵若驚。」

  他當真不知道?不過此時真假已經不重要了。

  「你那時說我是重要的人,所謂的重要,指的是你復仇環節中重要的棋子,根本就與情感無關?」

  「你這次倒很聰明。」他含笑點頭。

  「你說喜歡我,帶我到夏威夷,說什麼和心愛的人纏綿到天亮都是在騙我,只是為了讓我放鬆戒心。」

  事情的真相是如此殘忍而清晰,她自虐地串聯起所有的事情。

  「我是說過想和心愛的人纏綿到天亮。」他看著她。「不過,那人已經死了,也絕對不是你。」

  他的話像把利刃不停地割著她的心,刺得她遍體鱗傷。

  「求婚的那天,你也不是去做什麼了結。林梓銘,你好厲害,這套暗中控制人心的本領,層層鋪墊的佈局,就算我再活一輩子,也比不上你。」

  童舒覺得整個人已經被撕裂了。曾經傻傻地獻上一片真心,現在卻被人狠狠摔在地上,還踏上幾腳……

  「不能怪我。遭受報復的人可能是童家琦,也可能是其他人,誰讓你傻傻的自己往裡面跳?」林梓銘的手指遊走在她臉上。「而且我說過這只是一報還一報。要怪,也只能怪你父親。再說,你本該恨他的,你不該忘了你母親的事啊!」

  她麻木地任他輕薄嘲笑,微微牽動嘴角。

  「真精彩!是我自己瞎了眼,把洪水猛獸當成了救命恩人。」

  讓她一步步陷落,不知道真相的享受戀人甜蜜,最後再狠狠地背叛她,告訴她一切不過是幻想,狠狠地凌遲她……

  「不不不……」他用食指封住她的口。「我早就提醒你別那麼輕易相信人,再說,是你認為自己很吸引人的。」他簡直連最後一點尊嚴都吝嗇給她。

  她笑了,淡淡輕輕的笑了。「林梓銘,我最後再問你一句,在這些日子裡,你可曾愛過我?」

  一瞬間的靜默,讓童舒以為會看到黎明曙光。

  林梓銘忽而大笑起來,拍了拍她的臉頰。「我真佩服你現在還有心情說笑話。不過幾天的溫存,就讓你頭昏腦脹失去判斷力了?真愛無敵?你又憑什麼認為自己有那個能耐獲得寬恕?真可惜,不能如你所願……我們之間根本不存在愛情,因為復仇是我唯一接近你的原因。」

  很好,他終於摧毀掉她心中殘留的最後一絲希望。童舒絕望地甩開他的手,驀然瞧見手指上的銀光。

  現在再來看這戒指,真是諷刺。她咬著牙拚命拔,因為戴得太緊,皮擦破了才終於把它拔下來。

  「你在幹什麼!」林梓銘吼出聲,但在驚覺自己竟因為看到她流血而心疼後,隨即緊閉嘴巴。

  「這個還給你!」她決絕地道。

  他沒接,童舒用力扔在他臉上,扭曲的邊緣在他臉頰劃出一道血痕。

  他沒有動,靜靜站在那裡,戒指在地上翻滾幾圈,停在角落。

  好了,結束了,什麼都結束了……

  戒指還給他,鑰匙還給他,把一切都還給他了。

  她什麼都沒剩下,乾乾淨淨的。什麼也不想,什麼也不奢望,這樣什麼煩惱也不會有,什麼愛恨都沒有了。

  童舒無力再說出任何斥責和詛咒,腳步踉艙著奪門而出。

  在她身後,林梓銘的手握緊了又鬆開,看著她消失的背影,難掩痛苦……

  他是怎麼了?這個結果不是他想看到的嗎?他應該充滿報復後的痛快才是,為什麼他不但沒有得逞後的快感,反而在乎起她彷彿對一切絕望的神情?

  也許最初言語上的羞辱,在看到她的眼淚後就不再有意義,可他依然照著準備好的腳本,一遍遍打擊她、污辱她。

  他知道自己就在剛才,終於斬斷了兩人之間最後一絲愛意,最後一絲關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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