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位置:首頁 > 作家列表 > 靳絜 > 愛要有點甜有點澀 > 上一頁 返回 下一頁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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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頁 靳絜 「你卻沒對我說實話!沒告訴我說你愛上她,早就愛上她!」她忿忿道著:「為什麼要對我隱瞞這件事?我說過你可以交女朋友,可以結婚,你為什麼要騙我?」 「我想保護她。」 「保護她?什麼意思?你把話說清楚!」 「我不會解釋,直覺地想保護她,如此而已。」他不想說她可能會傷害葛月。 「是她要你把一切還給我嗎?」 「不是。是我自己決定這麼做的。」 她冷哼。「我該對你刮目相看嗎?你不是一向堅持,要等自己有了一切之後才肯成家嗎?現在呢?現在你卻想先讓自己一無所有,然後才要成家。造成你一百八十度轉變的原因是什麼?」 「我想重新活一遍,為我自己。」他頓了頓。「不為成家,葛月跟我已經分手了。」 這話教她更惶恐了。 「你不是為了她才想擺脫我?」 她無異已承認自己想一輩子綁住他。 「靄梅,你對我隱瞞了一些事,對不對?今天下午柏原先生跟我提到你當年犯了錯。」 她立時一陣心虛。 「他怎麼說的?」 「說你本來是要吃官司的,他出面替你擺平了那件事。」 她沉默了。 當初她犯下的錯誤是挪用公款。本想捧著那筆錢到他面前,問他那筆錢夠不夠他們結婚。但是事跡敗露,老闆要告她。是與老闆有生意往來的日本商人、和她有過數面之緣的柏原先生挺身而出,替她解除了官司纏身的命運。 她本不在意自己留下污點,但柏原先生的義行使她恍然意識到自己差點因此事坐牢。感恩之餘,她興起了報恩兼報復的想法。 她要報復杜曉雷。她感激他曾為她犧牲,但她也恨他,因為她也為他犧牲了很多,他卻不領情。 既然如此,那就牽扯一輩子吧。 「為什麼?」她哽咽了。「當初你為什麼一直不肯答應跟我結婚?我以為我們早就承諾了一生。我的一切是在你的幫助下得來的,我願意為你放棄條件更好的男孩子;我可以忍受周圍的人笑我想不開;我也可以等你賺夠了錢再結婚。可是我發現你根本無意跟我結婚,你一直在敷衍我。」 「我承認自己是想敷衍你,但是我的出發點是善意的,我是為你的幸福著想,我不要你在嫁給我之後才後悔。」 「你想讓我欠你一輩子?」 「我沒這樣想過。」 「我卻這麼認為。既然你要我欠你,那我也讓你欠我。這一生我們就這樣相互欠著吧,一生情一生還。」 「所以你後來鼓勵我交女朋友,鼓勵我結婚,並不是出於對我的真心祝福?你很篤定我做不出這種事,因為那會使我覺得自己對不起你?所以你才會告訴葛月,說我無法愛任何一個女人?」 她默認了。 「你何苦這樣做?你既已知道我無意跟你結婚,為什麼不試著跟合適的人交往,締造一段美好的姻緣?我們的童年、少年時代已經不幸福了,為什麼你還要做出讓我們一輩子都不會幸福的事?」他沉痛不已,然而對她的愧疚感已不那麼深了。 「你錯了。我們還有機會幸福。」她已恢復冷靜。「柏原先生過世以後,我們還有機會過幸福的下半輩子。有財富就有地位,我們可以永遠擺脫貧窮。我們的孩子輩也不用過我們從前過的生活。」她停下來看他。「只要你沒真聽我的話,跟別的女人結了婚。」 杜曉雷又一次覺得自己不認識她,她善良、純潔的本質彷彿一點不剩了。 「從現在起,我要靠自己的能力在社會上立足,哪怕是像從前一樣,做的是卑微的工作,領的是微薄的收入,我都要走出你的陰影。」 她的眼底又浮現冷芒,但他已不再恐懼。 「靄梅,我從不希望你成為寡婦。柏原先生也許不能陪你很久,但我相信你可以在他百年之後重尋一段幸福的婚姻;但對像不會是我,請你原諒我。」 「為什麼?!為什麼你說得這麼果斷?你從來不是這個樣子的!」 「我愛的是葛月。」 「你說她已經跟你分手了!」 「我還是愛她。」他的眼睛變得濕潤。「我現在可以坦然地對你說:我愛她。」 「你也說過你愛我!」 他沒否認。良久,回了一句:「對不起。」 「對不起?」她後退兩步。「一句對不起就可以將我們的過去一筆勾銷嗎?一句對不起就可以抹煞過去幾年裡我忍受的煎熬嗎?一句對不起就想擺脫我,回頭去找她嗎?」 「靄梅——」 「休想!你休想!」她已失控。「就算你把公司賣了,把錢還給我,你還是欠我!欠我!」 她哭著奔回室內。 林靄梅不是沒想過要這麼做。也許柏原對她太好了,她不忍心;也許怕事情終究會被看出破綻,她難逃法網。所以,儘管她不止一次有過這種念頭,但從沒更正付諸行動。 昨晚和杜曉雷對談之後,她鐵了心。 柏原今晨醒得特別早。一夜沒睡的她,興起了說故事的衝動。 她把自己和杜曉雷的真實關係、過往種種,包括「陰謀」在內,對柏原全盤托出。 她害怕,也期待的反應終於出現了。 柏原恍然明白了一切,也因此而心臟病突發。 她看著他掙扎,看著他痛苦地向她說:「藥,我的藥……」,看著他倒在地上,看著他不甘地閉上眼睛,看著他一動不動。 呆滯良久,她終於正視這一幕。 她去客房敲門。 一夜無眠的杜曉雷本是恍惚的,被她一句「柏原死了」嚇得無比清醒。 他立刻衝進柏原房裡。果然,柏原看起來已氣絕。 「你做了什麼?」他怒聲質問。 「我……我沒做什麼。」眼神閃爍,難掩心虛。 「你說謊!」他看出異樣。「為什麼?為什麼你要這樣做?」想起葛月的「陰謀論」,他覺得自己此刻已是共犯的身份。「你為什麼連他都不放過?他並沒有對不起你,你何苦害他呢?這是謀殺呀!」 他的責備和指控使她更加驚惶。 「不,我沒有謀殺他,是他自己心臟病突發,沒有人會知道我是故意不給他藥的。你放心,就算他的子女要求驗屍也沒關係,這幾年我對他的照顧很周到,他們會相信我是清白的。這樣不是正好嗎?他這一死,我可以分得部分遺產,我們兩個也可以在一起了,你說對不對?」 推開她,他走到電話旁。 「你要做什麼?!」 「報警。」 「你瘋啦?怎麼能報警呢?」她搶下話筒。 「好。那你先打電話叫救護車,」他冷靜了些。「幸好我們講的是國語,就算你的管家聽到你剛才那些話也還不要緊。你還得打電話通知他的子女,這是緊急狀況。」 他說得都有理,於是她照辦。 「他們應該會相信他是來不及送醫才死的吧?」 望著她不安的神情,他很是無奈。 「但願沒有人懷疑你。」 管家剛在院子裡澆完花,聽見救護車的聲音愈來愈近,等車子在大門前停住時,他才知道主人的病又發作了。 柏原的子女不可能不懷疑林靄梅,一個願意嫁給比自己大三十歲男人的年輕女子。 杜曉雷出現在柏原家的時間也過於巧合,於是他們要求檢方深入調查父親的死因。 杜曉雷和林靄梅的關係成了調查重點。 杜曉雷主動告訴檢調單位,說他和林靄梅實為情人,而非親屬。柏原病發之時,林靄梅人在他房裡,所以才錯過了急救的時機。 兩人是被分開約談的。林靄梅強調自己無辜的說法,比起杜曉雷的說法,顯然無法取信於檢方以及死者家屬。 過失殺人罪。 林靄梅依然可以得到柏原的部分遺產。因為她只是對柏原不忠實,名義上還是柏原的合法妻子。 但她還是得坐牢。她已入日籍,自當在日本接受法律制裁。杜曉雷則被押解回台服刑。 他入獄了,但他卻覺得自己自由了。 一生情,一生還?他不再欠林靄梅。 他欠葛月。如果可以,他願用一生償還,但願他還有機會。 他在日本觸犯刑法之事並未見於台灣媒體。他委託律師全權處理有關結束或轉讓公司的事宜。除了律師好友和他的老父及姐姐知道他正在獄中服刑,其他人皆不知他的行蹤。 「我終於如煙火一般,辟哩地升起於天空。我的愛情也曾如天空中的煙火,璀璨地燃燒,然後熄滅成灰。我的絕望和希望曾同時存在,當我深深地愛過一回,再別離。」 杜曉雷默念著葛月在雜誌上發表的一篇名為「沒趕上的情人節」的短文。 姐姐應他的請托,送來每一本登有「攬月」作品的雜誌。 只有這一篇和他有關。這一定是她在和他分手之後寫的,在情人節後不久寫的。 她不可能忘掉他的,他深信不疑。 他好想寫封信告訴她,他自由了。雖然身處牢籠,可他被桎梏多年的心卻自由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