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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頁     小陶    


  恪純坐在梳妝鏡台前,楞楞地看著鏡中自己血色不佳的臉蛋。

  這些日子以來,她吃不下也睡不好,終日憂心仲仲,整個人早已失去昔日的耀眼光采。

  「格格,你臉色好差,要不要我找人來看看?」翠翠捧著飯菜走進來,擔心地開口問道。

  自從恪純搬回這個帳幕後,翠翠早就不再喚她王妃,改為喚她格格。

  她才不承認那個連一點情分都不顧的圖察爾親王是格格的夫婿,而這個什麼蒙古王妃,不當也罷。

  「不用了。」恪純看了看食物,無精打采地回頭。「我沒胃口,拿出去吧!」

  她不是存心要跟身體過不去,而是真的全無食慾。

  「這又何苦呢?您還是吃點東西,別把自己餓壞了。」翠翠知道勸不了主子,只好先放棄。「格格,如果能從頭再來,你……會不會後悔嫁給了王爺?」

  恪純心一顫,抬頭看向翠翠,掩飾不住那眸子裡微微流露出的幾分茫然。

  後悔?為什麼之前她從未想過這個字眼?如果她會後悔,又是為了什麼而後悔呢?

  後悔當初在木蘭圍場亂跑,被笛聲吸引了去?後悔讓圖察爾奪走自己的初吻?後悔順著父母的意思遠嫁蒙古?還是後悔自己以為能夠跟圖察爾一起過幸福的婚姻生活?

  「我不後悔。」恪純的眼睛發酸。「翠翠,聽到了嗎?我說我不後悔……」說著說著,恪純突然從椅子上摔了下來,瘦弱的身子跌撞在地上,就這樣不省人事。

  「格格,格格!」翠翠大吃一驚,緊緊抱住地上的恪純,向外頭大叫:「來人啊,王妃暈倒了,快找大夫來啊!」

  第九章

  這是恪純來到蒙古後,第一次生病。

  躺在床上的她,只覺得每日昏昏沉沉,意識模糊,怎麼也醒不來。在夢中,她彷彿回到了額娘身邊,聽她說話,一時之間又似是看到皇上和皇太后,都在微笑地看著她,甚至夢到宣慶哥哥帶她出去玩的歡樂情境。

  唯獨沒有的,就是圖察爾的影子。

  她明明在思念他,但為什麼沒有他入夢來?難道是上天要暗示她,她跟圖察爾本來就是錯配?

  昏睡了五天後,恪純終於清醒過來。

  「我……怎麼了?」

  她瘦了一圈,整個人也病懨懨的,耳邊聽見一些人在低泣,也看到丫鬟們哀傷的神情,但就是沒有人對她說什麼。

  丫鬢們互相拉扯衣角,最後終於推舉了與恪純親近的翠翠為最佳人選,向恪純說明情況。

  「格格,你高燒不退,冷汗淋漓,粥吃不下,藥也吃不多,這五天以來幾乎都不省人事,我們說話也聽不見,真快把我們急死了。」翠翠娓娓道來。

  「是嗎?」難怪她覺得渾身虛弱得快要沒有力氣,身體彷彿被支解,好似有部分東西離她而去了。

  「翠翠,你怎麼可以隱瞞王妃呢,這是何等大事啊!」蒙古嬤嬤看不下去,坐到床邊,拉著恪純的手,沉痛地告知實情。「王妃,你腹中的胎兒流掉了。」

  「胎……兒?」恪純怔楞地重複這個各詞。「你說我懷了孩子?卻流掉了?」

  「是,才兩個多月而已,多可惜。王妃,難道你之前都沒發現、沒感覺嗎?那是王族多麼重要的子嗣啊!」

  「沒有……」她黯然地摸向肚子,聲音控制不住的哽咽著,淚珠大顆大顆的滑落。

  如果她知道腹內有胎兒的話,一定會好好珍惜他,養好自己的身體,不會使胎兒受到一丁點傷害。

  「我們格格流掉了小孩,而且還生了大病,可你們關心的卻只有子嗣。如果不是王爺這樣誤解我家格格,她就不會是在生氣和傷心的心情下流掉了小孩,這一切都是你們不好。」翠翠也替恪純委屈得哭了。

  「翠翠,算了吧,算了……」恪純越說越傷心,乾脆擁著唯一知心的翠翠哭泣起來。

  她不能怪別人,也不敢怪他們。她是有身孕的人,責任最大,她卻沒有好好守護自己的骨肉,她最該死……

  「王妃醒了嗎?」帳外有幾個蒼老聲音飄了進來。

  「長老大人。」蒙古嬤嬤向來人施禮。「王妃已經醒來了。」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三位部落裡德高望重的長老們來到恪純面前。「你們閒雜人等先退下。」

  長老一說完,在場的下人們都一起身便離開了,連翠翠都被嬤嬤帶走,恪純連拽都沒能拽住她。

  雙唇失去血色的她半坐起身,望著這班平時沒什麼交集的老人家,心裡的不安恐懼益發擴大。

  長老們雖然沒有政治實權,平日也鮮少過問他們的事,但在部落裡仍有一定地位,他們提的意見在民眾當中相當有影響力。

  其中一個面容徉和的老人,望了面如灰土的恪純一眼後,便歎氣地說道:「王妃,節哀吧,天意難違,這胎兒注定是來替你贖罪的,一命換一命啊!」

  恪純突然想起了那天在市集發生的事情,不禁全身瑟瑟發抖。一命換一命,這是蒙古人對仇敵所下的詛咒嗎?

  可她寧願以自己的生命作交換,而不是那可憐得連母親都不如道其存在就消失了的小生命啊!

  「圖察爾他……知道我流掉孩子的事嗎?」她雙手絞在一起,咬著下唇幽幽地開口問道。

  另一個老是臭著張臉的長老冷哼一聲,輕藐地瞪規著她。

  「王爺他知不知道都沒有分別,事實就是你這個女人,竟然連懷孕了仍一點自覺都沒有,因為你的罪過,害我們王爺重要的子嗣白白送命。這樣的女人,如何能當我們的王妃?如何能孕育我們未來的王,使他健康成長?」

  除了面容祥和的長老外,其他兩人著實看這位大清來的王妃不順眼。

  她突然嫁來科爾沁部,還得到圖察爾的全心愛護,實是他們意料之外的事,她的存在,也打亂了他們私下的部署。

  科爾沁部雖然強大,漠南地區在科爾沁部的統合帶領下也興盛起來,但斷不能跟未來可能會連成一線的漠西、漠北勢力相比。

  圖察爾需要的,是跟漠西、漠北的王族聯姻,撫平蒙古族不同地區間的角力與衝突,而不是和這個滿清格格談兒女私情。

  兩位長老知道,愛慕圖察爾的塔真相當嫉妒恪純,連她那位在厄魯特部擔任參謀的兄長塔駜,也願意協助解決恪純這個阻礙物,一起化解部族間的對立關係。

  如今恪純連王族子嗣這張護身符也失去了,現在可是下手的大好機會,他們還在猶疑什麼?

  「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有心的,我沒想到自己有了孩子……」恪純愧疚萬分地向長老們道歉。

  「我有一個建議。」先前全沒開口說話的長老,佯作認真地提議道:「現在王妃的身體真的很虛弱,王爺又出征不在部裡,沒人保護你,就怕會有人因為上次的事情而來騷擾你,不如我們先差人護送王妃回京養病,等身子養好了再回來,這樣你意下如何?」

  「你們要把我送走?」恪純心底一驚。「我想你們沒權這樣做,除非是圖察爾要我離開。」說是送她回去養病,但任誰都看得出來這只是借口。

  不,她不能就這麼走。圖察爾還沒有回來,她要等他,要對他解釋一切,要對他說對不起。就算他對她已失望透項,但她相信他對她還是有夫妻情分在,不會那麼殘忍地用這個方式棄她而去。

  「這樣好嗎?我們擅自將王妃送回京……」一臉祥和的長老沒料到其他兩人竟有此打算,一時之間也楞住了。

  王妃說得對,他們雖然是部落裡的長老,但對王妃的去留的確沒有決定權,除非是因察爾同意。

  「我不信。」恪純堅持地道:「他一定是因為不知道我小產的事,他知道的話一定會趕回來做定奪的。」

  「也不知道王爺要過多久才會回來,萬一耽誤到你的身體,那我們豈不是罪該萬死、對不起你們的滿清皇帝了?放心,我們會將此事通知王爺的。」

  「我……我要親自寫信告訴他。」恪純才不相信這些一心想送她走的人,會對圖察爾說什麼好話。

  「王爺不會理你的。他把你交給我們後就這樣走了,想必是希望我們代他處理你的事,省得他煩心。」

  「不,我求你們,讓我寫信給他,我求求你們……」只要他有回復她,不管內

  容如何,她都會心甘情願的接受。

  其中那位慈藹的老者耐不住恪純苦苦相求,便答應讓她親筆寫信,寄給遠方的圖察爾。

  在這之後,恪純又等了好幾天,才終於等到軍隊定時傳回部落的音訊和信函,士兵們寄的家書全已交到他們家人手中,偏偏就是她這個當王妃的沒收到信件,教她不由得益發失望。

  她拖著依舊虛弱的病體,來到長老的帳篷。她想知道是不是長老扣住她的信。

  「王妃,王爺的確回信了。」慈祥的長老面有難色,表情有些無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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