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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頁 鄭媛 至於谷底深潭,連結山腹地水,是通往外界的道路。然而水路交錯縱橫、極其複雜,再者進入洞天之時水勢逆行,若非有人當先領導,根本不可能進入這洞天。當日織心與雍竣一起掉落寒潭,她本來沒命,因為玉貝勒以千年野山參為她吊氣,桃夭來後先救身弱的織心,再救重傷的雍竣,織心為女子,雖身弱但體好無損,經桃夭妙手回春,保命不難。再來要救雍竣,就非三、兩天易行之事,再者桃夭救雍竣活命之後已去,雍竣卻需花費月餘時日,調養將息,體力才能漸漸恢復舊觀。 織心每天待在雍竣身邊照顧,他抱她時,她從未拒絕,也任他憐撫…… 他知道,他已得到這個美人。 他不僅得到她的心,還得到她甘冽如春泉一般的柔情。 但織心仍有心事。 雍竣也許明白她的心事。 因為在他面前,她的笑容雖始終開朗溫柔,但往往在笑容消失之後,她的眼神看來卻有無盡的哀傷。 然而織心不說,雍竣也不提…… 他們之間似有默契,直至來到谷底洞天三個多月後,雍竣傷勢已好,體力也完全復原之時,織心瞼上勉強裝出的笑容,終於消失不見。 這日,他在潭邊練功,她留在屋裡疊衣。 織心把一件件衣物從衣箱裡取出,然後疊成許多小件,放到攤在床上那塊白布中央。 待衣物都整妥了,她將白布捆起,這是一個隨身的小包袱。 包袱才剛整好,雍竣正巧走進來。 「你在做什麼?」他瞪著她手上的包袱,問她。 「奴婢在收拾您的包袱。」織心溫柔地對他說。 她對他微笑,笑容卻失去了甜味。 「收拾我的包袱?為什麼?」 「因為您的傷勢已好,體力已回復,您該離開這裡,回到王府了。」 他看了她半晌,然後沉下聲問:「誰告訴你,我要回去?」 「沒有人告訴奴婢,但奴婢知道,您一定得回去。」她柔聲說。 雍竣走到她面前,定定看她。「你要我回去?」 織心一笑,笑得真誠,笑得哀傷。 「您不是普通人,不可能一輩子困鎖在這谷底。然而一旦出谷,您是貝勒爺,不是平民凡夫,該面對的問題總得面對。」她內心憂喜參半。 他身體調養好,她確實高興。 然而,他們不可能一輩子待在谷底洞天:水遠不見天日。 「例如什麼問題?」他沉眼看她,嘶聲嗄問,並伸手撩撥她頰畔的落髮,再輕輕滑落那片霜白似雪的粉頸。 「例如,」她頓了頓,因為那雙熾熱的大手此刻已探入她衣襟內,按在她軟熱的胸口上。 「例如,您有未婚妻子,那未過門的女子何其無辜?您不能辜負一個一無所知,一心只等待成為嫁娘的女子。」她說著,並壓抑地吐氣,嬌靨艷若桃李。她雖不習慣他無時無刻,無處不在的求歡,然而她從未拒絕他貪戀的手及纏綿的唇,因為她也癡戀他的一切。對她真心所愛的男人,她願意給予。 雍竣坐著,自身後擁住令他貪戀不休的嬌軟身子。 「我教你練劍,我們可以遠遁紅塵,萍蹤俠影,從此做一對逍遙神仙。」 他低嗄地道,自她身後咬開頸後的肚兜繫帶,扯下她肩頭的衣,纏綿似雨的吻,落在她脂白柔膩的纖弱雪肩。因為這話,織心笑了。 「平凡人永遠做不成神仙,您知,我知。貝勒爺有這樣的心意,奴婢就算死也會含笑而逝。」 「你以為,我是開玩笑的?」他頓了一頓。 「不,奴婢明白,貝勒爺是認真的。」她說,不帶笑語。 雍竣已停手,扳過她的身子。 「你真信我嗎?織心?」他沉聲問她。 她直直地看著他的眼,咬唇,點頭。 「我信。」她笑著說。 強笑時,她眼底含著酸澀的淚。 雍竣不動聲色看了她半晌。「是嗎?」然後淡問。 織心不再說話。 她聰慧、她心巧、她溫柔、她愛他…… 然而這些都不夠。 就因為她愛他,她畢竟是個女人,女人就算愛一個男人至極,明明知道她所愛的男人必須另娶別的女人,也不能絲毫不傷心。 除非愛極生恨,恨極無情,無情後才是無心。 只有無心的女人,可以放任她的男人去娶別的女人,而不會傷心難過,不會失意落寞。 織心再聰慧靈巧,她畢竟是一個女人。 「如果一定要出谷,那麼我走到哪裡,你便跟我到哪裡,是嗎?」他問。 織心看他半晌,然後點頭。「是。」 「即使我未來的妻子不容你,福晉不願留你,你也堅持不走,永遠跟在我身邊?」他再問。 「對。」她毫不猶豫地答。 她不能再失去他,永遠都不行。 即使對不起別人,她也不會再離他而去,除非他叫她離開,除非他不要她。他的眸子忽然黯下,眼光變得深沉。 「織心,」他伸手,抬起她的下顎,粗礪的拇指愛憐地撫摩她柔嫩的頰,嗄聲說:「現在,就算你要走,我也永不可能放開你!你永遠是我的,不僅你的身體是我的,就連你的魂魄,也永遠只屬於我一個人的!」 話畢,他忽然一把將她抱緊,緊得就像要將她揉進他的身體裡。 ☆ ☆ ☆ ☆ ☆ ☆ ☆ ☆ ☆ ☆ ☆ ☆ ☆ ☆ 走出谷底洞天之後,雍竣的確帶著織心一起回到京城。 然而他們卻未回到巴王府。 夜裡,他攜著她飛簷走壁,來到城郊西側一處大宅。 「貝勒爺,這裡是?」織心問。 她不掩詫異,因為他們伏在屋簷上,偷看屋內一名女子正低頭繡花。 從織心的角度只看得見那女子的側顏,但見她黛眉紅靨,眼藏弱水,膚白賽雪,豐腴嬌裊,這女子絕對是天生尤物。 「這位姑娘是誰?您為何帶我見她?」織心又問。 雍竣笑。「她,就是我的未婚妻,意濃格格。」 織心的胸口抽痛了一下,然而她還是笑了笑,低聲歎道:「您的未婚妻不但是一位格格,還是一個美人。」她說,語氣裡沒有絲毫嫉意,只有一絲落寞。 「你不認得她?」他卻問。 織心一愣。「我豈會認得她?」 他低笑。「再看清楚一點,你也許會認出她是誰。」 織心茫然凝向窗內小閣,對著那女子的舉止神態看了好半晌…… 她吸了口氣,忽然想起,她在哪裡見過這對眼睛。 「那日福晉給您瞧過格格的畫,還有——」 「還有,你其實已見過她本人,還不止一遍。」他幽幽接口,代她把話說完。此時,織心已知道這位「意濃格格」究竟是誰,可知道真相後,她簡直不敢置信! 「但是,她為什麼會——」 「說來話長,未來我再慢慢解釋,讓你明白。」他再打斷她的話,笑看她驚歎、嫣紅的小臉蛋。 「那麼,你們之間,難道……」這一回,是她沒把話說完。 「你想問,我們之間,難道沒有曖昧,沒有情愫?」 她不語,雖相信他,可她實在太過驚訝,所以不能不問。 「我若回答你沒有,不做其他解釋,你信嗎?」 她看著他,然後點頭。 「我信。」 「為什麼信?」他眸光深邃。 「因為您沒必要騙我。您明知道就算您愛她,我也會一生一世跟隨您,永遠不離。況且她原本就是您的妻,您原要娶她。愛她,那是應該,不愛,才是不該。您原不該辜負她。」她說。說得心安理得,說得坦坦蕩蕩。 他看著她,眸底的眷戀由深愛到驚喜,然後再漸漸昇華。 「織心,我的織心,你為何會生得如此聰明慧心?纖細靈透?」他低頭吻她柔唇,歎息著呢喃。 「貝勒爺,您何時娶她?」半晌後,織心微笑著輕輕推開他。 她的笑,是真誠溫柔的笑。 「我永不可能娶她。」他卻說。 織心愣住了。「可是,福晉她——」 「不管額娘怎麼想,一生一世,我只要一個女人,柳織心。」 這瞬間,這番話,逼出了織心的眼淚。 「但是,貝勒爺,您不該為了奴婢一人,辜負許多人的期待。」 「就算辜負再多人的期待,我也毫不在乎,我在乎的只有你。」 這三句話,讓織心好不容易嚥下的淚,又流成了河。 他攬她入懷,吻去她頰畔的淚,低喟道:「何況,我不能娶她。」 「什麼意思?」 「你明白,她不是一個普通女人,如果要嫁人,必定為了某種目的。」 他的話,卻說得不明白。 「現在你看到的,是坐在京城王府裡的她,但實際上的她卻不是現在的她。你既然明白,就該知道她不可能如尋常女子,安分嫁人,只為尋找歸宿。」雍竣又道。 她終於明白他的意思。 「但是,一個女人終歸要嫁人,何況,她是一名格格,必定要嫁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