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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頁     彤樂    


  有這麼明顯嗎?大家都看出她變了?爹好像也察覺到了,老是用擔心的眼神看著她,卻又一副欲言又止的。

  不變也難啊!可是,她已經極力表現得如同往常一般,就像從未見過他一樣。

  傍晚時分,家家戶戶都在準備晚飯,食物香氣和陣陣笑語交雜而成的溫馨氣氛,透過門窗縈繞著漸漸昏暗的胡同。

  她隻身走在笑語中,身影顯得那麼孤寂。那種孤寂,幾乎蝕去她的生命力,焚去她一身的傲氣。

  如今,紅艷的衣裳不再適合她,反倒和她慘澹的神情形成可悲的對比,或許……她該改穿黑衣了,悼念逝去的一切,然而黑衣卻又是令她心痛至極的顏色。

  「張紅蓮,今日我們兄弟要定你的命了。」粗暴憤怒的吼聲傳來,一名黑衣蒙面人手持狼牙棒從巷間竄出。

  張紅蓮拉回飄遠的神思,定眼一瞧,四名大漢手持亮晃晃的武器,將她團團包圍,「你們還來?」是上回的那票人!

  手持銅錘的漢子見上回的兩個男人不在,頓時壯了膽量,出言挑釁,「哼!沒了幫手,你怕了?」

  她咬牙切齒。就是他傷了刑軦,還讓她誤傷了他!鳳眼登時怒火狂燒,「怕?!我還想找你算帳咧!」她解下腰間的長鞭,手腕靈巧一動,烏黑長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抽上大漢門面。

  「哇!」蒙面人吃痛,銅錘跟著落地,她趁勢連連抽他幾鞭,抽得他哀叫聲不斷。

  其餘三名蒙面人見她氣焰逼人,縱是心驚,仍不甘示弱,抄起武器便往她攻去,「臭娘兒們,這回沒人幫你,我看你能囂張到幾時!」

  「哼!」她重重哼了一聲,壓下沉重的失落,不著痕跡地移向人煙稀少的荒地,手中長鞭更是毫不留情地往輪番逼近的敵人身上招呼。

  幾個蒙面大漢被抽得皮開肉綻,心裡憤怒越堆越高,甚至口出惡言,「凶婆娘是沒人要的,上回幫著你的巨漢咧?被你嚇跑了?哈哈哈!」

  張紅蓮倏地臉一白,紅唇咬得死緊,鮮紅的血絲自唇齒之間滲出,握著長鞭的手微微顫抖。

  「哈哈哈!被我說中了,沒人要的凶婆娘,哈哈哈……」揮舞狼牙棒的蒙面大漢狂笑不止,「要是你乖一點,我們兄弟倒是可以考慮疼疼你,哈哈哈!」

  傷處屢屢被戳痛,滿腔的怒火和羞憤狠狠凌遲她的自尊,理智焚燒殆盡,長鞭急落如雨,「我要殺了你們!」

  「有本事再說!」持銅錘的蒙面漢扯住長鞭,狼牙棒便趁機擊上她的後背,

  「哈哈!打到了,知道我們的厲害了吧!」

  「唔!」她咬牙忍住劇烈的疼痛,鳳眼凶光畢露,下手狠厲要人性命。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荒地上,五條人影交錯閃動,兵器交接聲連綿不絕,漸漸的,銀白月光下,只剩一條淌著血的紅色身影。

  纖弱的身子搖搖晃晃,像是耗盡氣力,紅艷的衣裳染上刺目血腥,飄飄然的衣袂因沾染上鮮血的重量而垂落,月光照映下的艷麗臉龐慘白髮青,彷彿即將離世而去。

  她頹然垮下肩,顫著手將長鞭纏回腰際,撐著傷重的身子返回寧遠鏢局。

  ☆ ☆ ☆ ☆ ☆ ☆ ☆ ☆ ☆ ☆ ☆ ☆ ☆ ☆

  刑軦本就不修邊幅,現在更是邋遢得驚人。

  滿臉的大鬍子雜亂不堪,過肩的長髮像雞窩,簡直成了山裡來的野人。

  他整日躲在房裡,沒日沒夜地雕東西,連他最愛的飯菜都不吃了。

  白星感受到他低落的情緒,離開後山到他房裡陪他,一人一狐就這樣待在房裡,全然不理會旁人的勸說與關懷。

  這一日,展觀風和三個師兄,門也不敲一聲就進了他的房間,反正敲了也沒人回應,不如不敲。

  刑軦維持著他們上回見到的姿勢——坐在地上雕得起勁。

  「五師兄,你說三師兄何時會恢復正常啊?」展觀風看著潭然不知有人進屋的刑軦,咳聲歎氣道。

  身穿藏青色長袍的曹勝在桌邊坐下,吃起自己帶來的饅頭,「起碼要到他把這大門門板雕好吧?」

  棗臉大漢歐滂途繞過白星,這怕這頭頗具靈性的白狐會傷了他,於是打了聲招呼,「喂,我沒惡意,你可別咬我!」湊到刑軦身前的木板一瞧,「哦?那快了嘛!頂多再一天吧?」

  「阿軦,你雕好了要裝在哪裡啊?」這門板挺大的,不像他自個兒房間要用的。

  「大師兄,你甭問了啦!三師兄會回話才怪!」曹勝看著瘦了一圈的三師兄。竟然連饅頭都沒興趣?!他真的轉性了,唉唉,戀愛難道真會讓人連性子都變?!

  「高朋客棧。」出人意料的,他說話了!嗓音瘩啞難辨,卻明顯透露出他對那四個字的依戀不捨。

  展觀風瞭然地微笑,「那師兄要怎麼送過去?」

  銳利的雕刀一頓,刑軦深吸口氣,啞聲說道:「我、我送去。」話語中含藏了深刻的思念。

  這半個多月來,他想了又想師父說的話、師弟說的話,以及……她離去時的神情,想見她的慾望就愈顯張狂叫囂。

  要是師父說對了,如果她不是因為一時的迷惘,而是……連日來的思念終於擊潰原先的決定。

  他要去見她一面,看她是否仍對他有意,至少,問清楚她的心意。

  「哦?」幾個人大感意外,相看一眼,瞬間達成共識。

  「那好。」曹勝對眾人一點頭,手中的饅頭疾射而出,打中刑軦和白星。

  他登時動彈不得,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五師弟點他穴幹麼?!連白星也昏倒了。「你想做什麼?」

  四個人七手八腳地把他從地上扶起來,全都有志一同地笑得詭異,「整你啊!誰叫你都不理我們!」

  邢軦哭笑不得,「我在忙——」

  「少來,明明就是為情所困!」歌滂途扒下他的衣服,「我們來助你一臂之力,你就乖乖別動,哎呀,我忘記你想動也動不了啦!」

  他突然有種大難臨頭的感覺,「二師兄,你們想做什麼?」

  歐滂途幫他擺個好姿勢,笑得人畜無害,「呵呵,你等一下就知道了。」

  「刀呢?」李木強問道,左右打量著師弟的一大把鬍子。

  展觀風抽出隨身配劍,「用這個好了。」

  「也好。阿軦,你多久沒剃鬍子啦?都快長到肚子上來了。」

  他頓時大驚失色,剃鬍子?!「不行!我——」

  李木強接過劍,「不行也得行,又不是見不得人,幹麼老讓鬍子遮著臉?阿勝,你去拿水來。」刷刷刷,劍光閃閃,一下子就把那叢鬍子剃得精光。

  「哇!這張好久不見的瞼,還是這麼可愛啊!」展觀風故作憐惜,伸手在他光潔的臉上摸了一把。

  「阿風!」他困窘不已,想躲又躲不了。

  曹勝提著一大桶水進來,「大師兄,水來了。」看到刑軦光溜溜的臉,眼睛一亮,湊上前也捏了他發紅的臉頰一把,「哇!好可愛的三師兄喔!」

  隨即三人離開刑軦身邊,順便把昏倒的白星搬到一旁。

  李木強咧嘴一笑,「潑!」

  「喂喂!你們——啊!」他未競的話語化為一聲慘叫。

  「這樣是不是舒服多了?你到底幾天沒洗澡啦?」歐滂途避開水窪,回到刑軦身邊,再次上下打量他,「這雞窩也得整頓一番。」

  「嘿嘿,我早想到了,用這個。」展觀風從懷裡掏出一個東西遞給他。

  歐滂途看著手中的東西,頓時傻了眼,「馬刷?」用這玩意兒梳頭髮?

  展觀風理所當然地點點頭,說得煞有其事,「三師兄從沒梳過頭髮,不用這個,只怕梳不開。」

  「誰說的,我有梳過!」刑軦反駁他,怎麼也不願承受這奇恥大辱。

  「哦,多久以前?」李木強眉一挑,壓根不信。

  「這……」好久以前。後來他洗一洗就任它干,哪管它順不順。

  「你是要去見心上人耶!好歹把門面顧一顧。」歐滂途手持馬刷,刷刷刷,快如電,迅如雷的動作扯得刑軦唉唉叫,不一會兒,「好了。」

  曹勝眼睛陡地一亮,「哇!越來越可愛了,好可愛的娃娃臉喔!」

  他見大勢已去,有氣無力地道:「你們明知道我這張臉和身材不搭,幹麼這樣整我?」

  四人相視一笑,異口同聲道:「因為你要去見心上人啊!」

  展觀風發出掌風,烘乾他一身的濕意,「張姑娘還沒看過你的真面目耶,總不能要她嫁給一個連臉都沒見過的人吧?」

  刑軦一聽,更是沮喪,「只怕她見了我這張臉就跑得老遠……我還是等鬍子長出來後再——」

  「不行!」四人又是異口同聲。

  「你想辜負我們的一番好意?」一隻手掐上他右邊的娃娃臉。

  「你沒試過,怎麼知道她不喜歡?」另一隻手也掐上他左邊光潔的臉。

  展觀風拿起黑袍幫他穿上,面帶笑容地諄諄勸慰,「張姑娘可是愛死你了。這件黑袍不也是她送你的?依她大刺刺的性子,還能想到幫你添衣裳,這不是情深意重到令人落淚嗎?你就別想太多,反正她又不是因為長相才愛上你的,說不定她很喜歡你這張娃娃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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