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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頁     晏柔    


  「路上小心。」

  「嗯。」

  「啊!甜兒……我……」他突然想起一件事,卻不知該如何開口。

  「什麼事?」甜兒回頭問道,夕陽將她小小的臉蛋染成一片緋紅。

  「不,沒事,你趕快回去吧!」

  「嗯,再見。」她揮著手,向他道別。

  看著她離去,何季展悶悶地站在原地不發一語。其實他目前正面臨一個無法抗拒的難題。

  「甜兒,你自己要多多保重啊!」他暗中歎了口氣,戀戀不捨地望著眼前這片與她相處了兩年多的地方。

  在爹的堅持下,他明天就要起程上京去了。十三歲的他將要遠離家鄉,前往京城的書院寄讀,以考取功名完成爹對他的期許以及心願,但他卻無法啟齒向甜兒開口道別。

  「我會想你的。」他輕聲低喃,「你也要想我呀!」

  誰知這一別,轉眼就是七年。

  ☆ ☆ ☆ ☆ ☆ ☆ ☆ ☆ ☆ ☆ ☆ ☆ ☆ ☆

  「甜兒、甜兒!」楊玉紅捧著一疊碗盤經過後院,欲走到廚房遞給母親楊嬸清洗,碰巧看見甜兒坐在水井旁發呆,於是便開口喚她。

  「嗯……什麼事?」她下意識地回答,事實上她早已進入半睡眠狀態。

  昨晚她研究一份得來不易的菜譜,沉迷到忘了睡覺時間,待一回神,天早已濛濛亮起。

  「財叔在前堂叫你呢。」

  「喔!我知道了。」她迷迷糊糊地站起,睡眼惺忪地朝柴房走去。  「甜兒,你要去哪?」楊玉紅吃驚地問道。

  「前堂啊!」

  「可是那裡是柴房呢,前堂在那!」她勉強騰出一隻手,指引她正確的方向。

  「喔!小紅,謝謝你。」她張開半瞇的眼,順著她手指的方向,拖著沉重的腳步往前堂走去。

  「唉,更是的!」楊玉紅輕輕搖頭歎息,接著便趕緊轉身走向廚房。

  迷迷糊糊地走著,甜兒眼前彷彿出現許許多多的食材在半空中飛舞著。

  「白菜、細筍、蘿蔔、竹筍、韭菜、豆腐、黃魚、肉絲、兔腿、鴨掌……還有——豬頭!」

  什麼?她愕然發現眼前出現一個巨大的豬頭,瞪著銅鈐大的眼直盯著她瞧。

  「嗯,頭皮、耳朵、頰肉、鼻子、舌頭。」她將豬頭上可以當作食材的部位一一道出。

  沒想到眼前那顆豬頭竟然開口說話了,「死甜兒,你將我當成什麼了?豬頭嗎?!」

  「哇!」她被眼前會說話的豬頭嚇了好大一跳,這才從睡夢中完全驚醒,她定神一看,原來眼前的並不是什麼豬頭,而是高昇酒館許老闆的兒子許正寶。

  「寶哥,怎麼是你?」

  「甜兒,我有長得那麼醜嗎?竟然被你看成豬頭。」

  「沒、沒有啦,你不要誤會,是因為廚房剛剛送來了一頭豬,我在想該怎麼料理才好。」她忙陪笑道,以免傷了他的心。

  說真的,眼前的許正寶長得一點也不像豬,他有一副昂藏的身子,臉上端正的五官透露出一絲憨厚,如果勉強要形容的話,還比較像是一頭牛。

  「嗯……甜兒,你的氣色不是很好,要不要先回家休息?」長甜兒兩歲的許正寶十分擔心地看著她蒼白的臉蛋。

  不過甜兒婉拒了他的好意,因為她不想讓任何人知道自己晚睡的原因。

  「謝謝寶哥的關心,甜兒沒事。對了,聽說財叔找我,我要趕快過去。」她話一說完,便匆忙地往前堂跑去。

  掌櫃的財叔撥著眼前跟隨他二十幾年的算盤,眼角餘光瞄到甜兒走來,於是抬起頭問:「甜兒,你爹還是在廚房喝酒嗎?」

  她低著頭回答,「財叔,我爹他……他還是老樣子。」

  「唉!這樣下去不是辦法。你知不知道這三年來我們酒館月月赤字,如果你爹再繼續這樣下去,恐怕我們酒館撐不了多久嘍。」財叔深深歎了口氣。他也不想在這把年紀失業,況且他在高昇酒館也服務二十餘年,對這間酒館自然有著超乎尋常的情感。

  「我知道。」甜兒的眼眶泛紅。她知道,要是酒館真的關了,那她跟爹爹就得流落街頭了。

  「財叔,不會的!我不會讓這間酒館就這麼關門的。」與楊玉紅自後院踏進前堂的許正寶,恰巧聽見兩人的對話,不禁熱血洶湧、慷慨激昂地說。

  「是、是!不愧是我的好兒子,如果你真那麼有本事,那你也給我上京考個狀元回來。」高昇酒館的老闆——許高昇剛好自外收租歸來,聽見兒子這麼說,忍不住大聲取笑。

  許正實聽見老爹的話,重重地歎了口氣道:「爹!你怎麼這麼說,你明知道我不是讀書的料。」

  自從前些日子,京城裡傳回七年前舉家搬往京城的饌食樓三少爺高中狀元的消息,許正實的耳根子就沒一天清靜過。

  數年前延安城裡,城西的饌食樓與城東的高昇酒館皆是城裡數一數二的大飯館,由於兩家的菜都十分好吃,所以競爭相當激烈,兩家的老闆更是視對方為一生勁敵,無論什麼都要和對方一較長短、互爭高下。

  不過在饌食樓的老闆何畢決定舉家搬遷進京後,情況就大為逆轉,高昇酒館自此榮獲延安城第一酒樓的稱號,讓許高昇以及高昇酒館著實風光了好幾年。

  只可惜好景不長,三年前,高昇酒館的大廚李善仁不知為何因素,竟然沉溺於杯中物,廚房的工作逐漸荒廢,不但料理的味道走樣,脾氣也一天比一天暴躁,因此酒館裡原本高朋滿座的情形越來越少,到最後,整間酒館即使在中午生意最好的時刻也只有三五桌常客,而且僅只是喝酒而不點菜。

  迫於無奈,許高昇遣散了多餘的人手,只留下掌櫃的財叔、廚婦楊嬸、人稱李鐵鍋的主廚李善仁,還有跑堂的楊玉紅以及甜兒。

  「看來我這次非得跟那李鐵鍋好好談一談不可!」許高昇氣呼呼地抽著煙管,欲轉身走向廚房。

  「等等!」甜兒走向前阻止道:「許叔,我……」

  「甜兒你放心,許叔不是要趕你們走,而是聽說那個何老頭將會在明年初帶著一家大小回鄉祭祖,為了不讓他把我看扁,所以我想跟你爹談談,希望他利用短短幾個月的時間趕緊研發新菜色,重振我們高昇酒館的威名!」

  許高昇是看著甜兒長大的,他也心疼她除了爹以外,就無依無靠的情形,更何況善解人意的甜兒是那麼的惹人憐愛,如果有機會,他希望她能成為許家的媳婦。

  所以,他轉頭對著杵在一旁的兒子說道:「咳!正寶,你跟甜兒去點點倉庫還剩下些什麼材料,如果有缺記得向『萬貨行』張老闆叫貨。」他知道他這個寶貝兒子對甜兒甚有好感、照顧有加,因此時常故意製造機會讓他們兩人獨處。

  「是,爹!」

  「知道了。」兩人同聲回答,然後轉身往後院的倉庫走去。

  許高昇也銜著煙管,跟著到後院廚房想找李善仁商量事情。

  在前往倉庫的路上,走在許正寶身後的甜兒,腦子裡浮現方才許高昇的話,他說明年初饌食樓的何老闆會帶著全家回鄉祭祖,那意思是說,那個人也會一起回來嘍!想到這兒,她內心不禁感到一陣激動,心兒猛跳個不停。

  這幾年來,每當她感到傷心難過的時候,都是那段與他相處的快樂回憶安撫她、陪她度過的,雖然他的不告而別著實讓她傷心了好一陣子,但她相信總有回來的一天。而如今已過了七年,他終於要回來了。

  「季展哥哥……」她小聲地念著他的名字,想著與他之間的一切,臉頰瞬間緋紅一片。

  「甜兒,你怎麼了?」許正寶聽見身後傳來低喃聲,以為甜兒想對他說些什麼,趕緊停下腳步轉頭一看,沒想到映入眼簾的竟是她那張紅潤、俏麗的容顏,還有唇邊那朵甜美的笑。他看著看著,不禁癡了。

  甜兒自幻想中清醒,發現他竟然愣愣地盯著自己瞧,不禁好奇問道:「寶哥?你怎麼了?」在她心中,許正寶只是一個疼愛她的哥哥,她對他的情感從來不參雜半點男女情愛。

  面對她的疑問,許正寶趕緊移開視線,憨憨地笑說:「沒、沒什麼!」他開始認真思考,是不是該趁這個機會對她表白心意。可是當他尚未下定決心時,一個緊張的聲音自前堂方向傳了過來

  「老闆、老闆……哎呀,不好了!寶哥,有人、有客人上門了。」原來是楊玉紅的叫聲,只見她倉皇地自前堂跑進來,樣子顯得十分驚慌。

  「小紅,有客人上門是件好事,還不快快上茶。」在廚房裡頭的許高昇也同時聽見她著急的叫聲,於是銜著煙管走出來。

  「我是上了茶,但是那些客人口口聲聲說要找老闆,他們一個個看起來凶神惡煞的樣子,我很害怕,所以財叔就叫我快點進來請您出去……」楊玉紅氣喘吁吁地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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