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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頁 小林子 披著斗篷,撐著紙傘,莫言緩緩走在路上。 夜已經深了,然而在這大雨之中,他還是見到一人倒在路旁。 微微皺起了眉,莫言走了上前,端詳了一會兒後便是蹲了下來,把那伏地趴著的人扶了過來。 身上看來沒有明顯的傷口。 莫言把手搭上了那人的腕脈,然而,那人卻是突然睜開了眼睛,就是一掌擊出。 這一掌,結結實實地擊在了莫言的胸口,於是莫言便是硬生生地,被擊飛了五步之遠。 身軀沉重落地的聲音,卻似乎是嚇壞了那人。 只見那人翻身而起,便是走向了莫言身旁,蹲下身去小心探著他的鼻息。 一抹鮮血還殘留在莫言嘴邊,而莫言手上的傘,則已然是落在了身旁。 「……他怎麼不會武功……」那人低聲說著。 「怎麼可能……」傾盆的大雨自天而降,淋濕了發,也遮住了趙飛英的眼睛。 情急之下衝出了客棧,然而,面對著大雨滂沱的街道,卻是不曉得方向。 撥開了遮在額前的濕發,顧不得傾盆大雨,趙飛英左右望著,最後才往張家渡的方向追了去。 奔到了鎮外三里,一株高大的樹下,趙飛英見到了那人。 撐著把紙傘,那人的背上依舊有著細長的劍。 然而,臉上卻少了以前的和氣。 「我師兄呢!」冒著雨,站在了那人面前,趙飛英低聲喝著。 難得的怒氣在他身上沸騰著。 「你這是做什麼!我師兄不會武功,有什麼事情找我好了!」 那人的瞳孔彷彿縮了一下,然而,臉色卻是沒有改變。 「我師兄呢!」趙飛英又是低聲喝著。 「……一命,換一命。」那人低聲說著。 「……用誰的命換?」沉默了一會兒,趙飛英問著。 「北方的獠面親王。」 大雨形成了一道屏障,遮去了玉郎君一半的臉,也遮住了趙飛英的眼睛。 「做不到。」趙飛英說著。 「那就收屍吧。」 那人轉回身,就是緩緩走了遠去。 「……等等!」趙飛英追了上前,擋在了他的面前。 「你這樣做有什麼好處?得罪了我們蝴蝶山莊,你在江湖上就無法立足。」 「……哼,好大的口氣,當我不曉得蝴蝶山莊已然沒落?」那人帶著冷笑的聲音,在雨夜中顯得格外刺耳。 「得罪了又如何?若曉得那獠面親王本就是蝴蝶山莊門人,你們得罪得起所有的江湖人嗎?」趙飛英沉默了。 「好好考慮考慮,如果你把他的頭交了出來,我假裝不曉得這件事情,也不會再有其他人知道。」 「你不怕我現在就殺了你滅口?」趙飛英緩緩說著。 「那你一輩子也不會曉得你師兄在那裡。」那人低聲說著。 「我得提醒你,他受了傷,只怕再也撐不了多久。」 趙飛英的眼睛只是看著那人,那明顯的怒意降低了溫度,卻是變得比現在的大雨還要冰冷。 趙飛英不再說話了,因為在他的心臟裡,一隻有著銳牙利爪的生物,正掙扎著想要從層層的厚繭裡掙脫出來。 他的表情越來越嚴峻,一直到冰冷的怒火靜靜地在眼裡燃燒著。 「我說過,我師兄不會武功。他一生救人無數,卻是從未傷人。若你膽敢加害於他,森森閻羅殿上,只怕要受盡苦楚。」 「你師弟傷人無數,你如此護他,就不怕那森面閻王?」那人卻是冷笑著。 「只聽你這偽君子大話連篇,兩面做人,想來一切都是你說了才算不是?我今日以惡人與你換那善人,殺惡揚善,不就是兩倍的功德?」趙飛英沒有說話。 「今日你護他,害得了你師兄,就要與他一同下地獄去。你想清楚了。」 趙飛英還是沒有說話。 「天亮之前,帶著那人的頭來。不然,就來這裡領你師兄的頭。」 「別逼我。」閉起了眼睛,趙飛英低聲說著。 「就逼得你跳牆又要怎的?」那人卻是大笑了起來。 「一個極惡之人,一個是極善之人,又是這麼難以決斷嗎?」 「……」緩緩張開了眼睛,趙飛英只是輕聲說著。 「兩人我都想救,你不用再說了。」 「……只怕難如你的意。」那人又是冷笑著。 退後一步,那人抽出了森冷長劍,臉上依舊是那抹冷笑。 「……初次見面的時候,我本想不到如今會是這種場面。」趙飛英低聲說著。 「……少說胡話,誰與你見過面了。」那人冷冷笑著。 趙飛英愣了一下,然而,那人已然出手。 細長的利刃劃了下,森森的劍氣帶下了一陣的落葉。 趙飛英順著劍氣避了開去,待要回擊,那人卻已劃回了劍,險險擦過趙飛英的手臂。 那人的劍招辛辣而縝密,不屬於武林大宗,趙飛英更是見所未見。 趙飛英少了兵器在手,那人手上卻是握有著成名的利劍,不要說回擊了,趙飛英根本近不了他的身。 兩面的劍鋒總擋在趙飛英的掌前,那劍尖也連連刺向身上要害。 剎那間便是過了五十餘招,趙飛英是有守無攻。 不愧是成名的劍客。 趙飛英凝神閃避,那森森的長劍卻與那大雨混成了一塊,在那微弱的月光下,往往分不清何者為劍,何者為雨。 雨水冰寒刺骨,而那劍氣更是森冷。 「殺了你,我也可以得到他的頭。給你一個大好的買賣,竟然不懂得珍惜。」那人冷冷說著,一把長劍更是使得綿密。 乾淨利落的劍,不留餘地。 他沒有想過放趙飛英活口。 「你以為你是誰呢?跟我談條件?」 然而,玉郎君的話,趙飛英根本沒有聽得進耳。他全心全意都在他的劍招上,忘卻了應答,忘卻了這場雨,忘卻了兩個他要救的人,也忘卻了自己手上無劍。 「一樣的笨,你們這師兄弟。師弟用肉掌擋我的劍,師兄也是傻傻地去救一個陌生人。」 趙飛英的目光轉到了玉郎君的臉上。 「我怎曉得他不會武功,他的幾個師弟妹武功都高得嚇人。我怎曉得該用幾分的掌力,又沒有人跟我說過。」 跳開了三步,趙飛英呆愣地看著玉郎君。 「你說什麼?」 「我說,他的死不是我的錯。我怎曉得他敢靠得我這麼近?我是個陌生人啊,在這雨裡倒在路上不是很奇怪?他幹什麼靠得我這麼近!我又不曉得他不會武功!我只是要打傷他,不是要打死他啊!」玉郎君低聲喊著。 「……你說什麼……」 「看你是他師弟,給你個機會,你也不珍惜?這又要怎麼怪我?」玉郎君的眼神依舊冰冷。 「一樣的笨。」 「你殺了他……」趙飛英低聲說著。 「你竟然殺了他,你是畜生嗎!」 「……早曉得莫言是個大夫,要是在以前,我怎麼會動他。要不是你們這些師弟,我又怎麼會傷他,江湖上又沒有人曉得莫言不會武功,我又有什麼錯?」 「……畜生……」趙飛英顫著唇。 「……你就沒有錯傷過人!你膽敢如此辱罵於我!」玉郎君也是顫著唇。 「你該下十八層地獄。」趙飛英顫著唇。 「……殺了那了面親王,想必可以提升個幾層。」玉郎君冷冷地說著。 「……我要你永劫不復!」趙飛英是在盛怒之中,而玉郎君的劍依舊使得極為純熟。 劍鋒在趙飛英的身上劃開了幾道的缺口,而鮮血卻是給大雨洗得乾淨。 蒼白的皮膚上只見綻開的傷口,趙飛英即使負了傷,卻是連眉頭都沒有皺上一下。 攻多守少,似乎是將自己的性命都豁出去了。 「……你別以為我不敢殺你,殺了你,我就可以直取那獠面親王的性命!」玉郎君一邊回守,一邊喊著。 不曉得是喊給趙飛英聽,還是喊給自己聽的。 然而,趙飛英越是豁了出去,玉郎君卻越是遲疑。 也許是因為心中有愧的關係。 但是,見到了趙飛英胸前要害已然就在劍尖,玉郎君還是刺了進去。 一招得手,卻是少了幾分的喜悅。 然而,玉郎君的勝利卻沒有持續太久。 因為,就在那個停頓之中,趙飛英已經伸手奪去了他的長劍。 鮮血流到了手上,玉郎君驚愣地放了開他的兵器,下意識地後退了幾步。 趙飛英自己拔出了透胸的長劍,表情卻沒有絲毫的痛苦。 在下一個瞬間,比流星還要快的劍已經劃過了玉郎君的喉頭。 摸著自己頸上的熱血,玉郎君露出了不可思議的表情。 「我師兄在哪裡?」把劍尖按在他的胸口,趙飛英低聲問著。 「若想死得痛快,就快點說。」 玉郎君只是顫著唇,用著沾血的手指向東方。 走過了幾百尺的路,在一個草叢中,趙飛英見到了他要見的人。 莫言躺在那兒,臉色比現在的趙飛英還要蒼白。 冰冷的雨水打在他的臉上,他的雙眼緊閉。 趙飛英仔細看著自己的師兄,胸口的熱血一滴滴地落在莫言身上。 要不是他要師兄趕來這兒,如此的夜裡,莫言該在張家渡那盧員外家中,陪伴著自己的愛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