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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頁     夏洛蔓    


  「喂,沒見過病人像你話這麼多的。」陸茜文見雷家安直掀她的底,又不能對她怎樣,只能向白亦棋告狀。「醫生,能不能把這個女人的嘴巴縫起來?」

  「叫我亦棋就好。」他微笑地說,眼底一閃一閃的。這下陸茜文簡直腹背受敵,一個是出賣她的好友,一個是笑得藏不住愛慕目光的笨男人,她只覺這頓飯讓她坐立難安。

  白亦棋恨不得雷家安再多說一些陸茜文的事,怎麼肯聽她的,他看向雷家安。「接著說。」

  陸茜文朝雷家安擠眉弄眼,警告她不准再說,雷家安則視若無睹,繼續爆料——

  「有次啊,她把東西放在人家門口,結果發現走出來的那家人每個都吃得胖嘟嘟的,她覺得受騙,衝出去理論,罵他們怎麼可以這樣利用別人的同情心。」

  「結果呢?」白亦棋愈聽愈覺得陸茜文可愛。

  「結果是她抄錯地址,記到隔壁巷子,街坊鄰居每個都靠過來大力稱證她有愛心,她糗得趕緊拉著我們幾個就跑。」

  白亦棋大笑,被陸茜文踩了一腳。

  「噗……」他斂起笑聲,斜向陸茜文,問她:「你看我吃得這麼瘦,以後是不是每個月都會幫我送米過來?」

  他終於知道想得到陸茜文的關注,只有裝傻一種方法,至於這個方法他絕對內行,當初他就是用這招閃過被老爸逼回去接管家裡的事業。

  「近水樓台先得月」,當然得先找到方法「近水」,才有機會「得月」嘛!

  「你住在這裡還擔心缺米缺菜的嗎?」陸茜文見雷家安笑得曖昧,恨不得再踩他—腳,不過,他的腳已經聰明地移到另一邊了。

  白亦棋裝出失望的表情沒說話,不過,該怎麼做心裡已經有了計謀。

  ☆ ☆ ☆ ☆ ☆ ☆ ☆ ☆ ☆ ☆ ☆ ☆ ☆ ☆

  隔天,一向習慣睡到自然醒的白亦棋起了太早,沒想到陸茜文更早,已經在廚房熬地瓜稀飯。

  「我喜歡吃這種大塊大塊的地瓜粥。」

  陸茜文聽見聲音回頭一看,白亦棋一臉惺忪,頭髮亂翹,唇邊的鬍子又冒得更濃密了。「喜歡吃的話,下次我來再熬一大鍋讓你慢慢吃。」

  今天中午家安就可以出院回台北休養,她答應白亦棋過幾天要來幫他油漆,不知怎的,想到她們離開後他一個人在這裡生活,她就不忍再跟他鬥嘴。

  其實,就算他再不懂得照顧自己也長得這麼大個頭了,在這裡住兩年多,又有那麼多熱情的鄰居,她實在沒必要擔心,只是覺得他太隨興,不懂得為自己多打算點。

  白亦棋望著她的背影,雖然知道還會見到她,但是為了「得月」,他必須搬回台北,離開這個地方,此時,他突然很想記住她在他這個小小廚房裡忙碌的身影。

  這個讓他一見鍾情的女人,在這間破舊的小診所,一見面就指正他一身邋遢,又怕他把診所搞成瘋人院,決定親自幫他改造的女人。

  她的認真,不貪圖什麼,因為現在的他根本找不出有什麼值得貪圖的。

  「這種金黃色帶點橘色的地瓜特別甜。」因為白亦棋不像平常瘋瘋癲癲的,氣氛有些凝重,陸茜文想打破突然湧出很莫名其妙的感傷,隨便找話說。

  「嗯。」白亦棋看她仍是一身俐落的套裝,削薄及肩的短髮,明明該是氣焰過人,頤指氣使的女強人,此時,她待在廚房裡的畫面卻讓人格外感動。

  「家安中午出院,你就又可以到處閒晃了。」

  「嗯。」他喜歡她放下堅硬的包裝開懷大笑的模樣。

  「如果……真的沒飯吃的話,打電話給我。」她彆扭地說。

  「嗯。」他聽見了她的關心,心又被她拉去幾分。

  陸茜文皺起眉頭,忿忿地轉過身。「你嗯什麼啊!就不會再多說兩句話,很悶耶!」

  「我想就這樣靜靜的看你。」他溫柔地笑著。看起來堅強的人,往往容易被忽略其實心也是敏感的,也是需要被保護的。

  「不給看。」她關上爐火,用手擋住他的眼睛,幹麼把氣氛弄得這樣生離死別的。神經病!

  他握住她的手,在唇邊輕輕觸了一下,她像被電到一般,愣住了。

  「我肚子餓了嘛!想說你什麼時候煮好,先給我來一碗。」他咧開嘴笑。

  「豬頭,不早說。」她拉下被握住的手,從櫃子裡拿出大碗,心跳得有些快。

  撫撫被他吻過的手背,有一剎那,她居然想再為他多留幾天。誰來告訴她,她是不是瘋了?

  第三章

  雷家安出院,陸茜文也一起回台北,她和白亦棋約定一星期後來幫他重新粉刷診所。

  約定的日子到了,白亦棋坐在門前的矮凳上,面前擺了一個大鋁盆,裡頭用清潔劑浸泡著病床床單,一旁斜立著一片片薄床墊,曬著暖烘烘的太陽。

  他一手拿著書,一手有一下沒一下地攪著盆裡待洗的床巾、被單,背倚著牆,兩腳長長地交疊著,一副清閒自在的模樣。

  陸茜文遠遠地從碎石子小路開進來,一個星期沒見,他打扮依舊,沒了第一次見面時的百般挑剔,反而生出一種親近感。

  他就是他,表面看起來隨和,沒脾氣、沒個性,事實上,他認為對的事,便會貫徹自己的理念。

  她停好車,拉拉身上的衣服後跨出車門,白亦棋的視線從書本移向她。

  「來啦!」他淡淡地扯開笑容,沒有陌生尷尬,也沒有多餘做作的熱情。

  「來了,免費的工人。」

  「美麗的免費工人。」他補充一句。

  她先瞪他一眼,然後撇過臉,壓下一直想往上揚的嘴角。憑他這張膩死人的甜嘴,如果外型再稍作打扮,肯定要迷死不少女人。

  「走吧!買油漆去,等著你來挑呢!」他挺身跳起,將書擱在矮凳上,走向她。

  「你就這樣門戶大開,不關上?」

  「整個村裡都知道我窮,放心,窮有窮的好處,出門不必帶鑰匙。」他打開車門,自動坐到副駕駛座。

  「你的歪理還真多。」她坐進車裡,問他:「這麼放心讓我開車?」

  「命都送你也沒關係。」他瞅著她的眼笑。

  「你想送我,我還不要。」她輕哼一聲,避開他的注視,自從上次他發神經說了些怪裡怪氣的話,害得她這星期經常回想起兩人相處的畫面。

  在這裡,她過了一個雖然短暫卻很愉快的假期。

  上一份工作的老闆已經失去身為顧問應有的理念,居然也學起盲目擴充公司規模,大肆招聘資質參差不齊的顧問人員,她忿而離開,心裡原本還有些不踏實,經過這些日子的沉澱,也許也受了白亦棋的影響,她將腳步放慢,不再因著想證明什麼而躁進。

  她的實力自己清楚,路遙知馬力,她又何必急著爭這一口氣?

  兩人來到鎮上唯一一間五金行,陸茜文挑了玫瑰白以及淺藍的漆色,白亦棋另外又買了滾筒、刮刀、紙膠帶和其他工具,全都搬上車。

  「看你挑工具的模樣,倒比你當醫生來得專業。」上車後,她取笑他說。

  「我還兼職做油漆工和水電工,門口的招牌有寫,你沒看見嗎?」

  「噗……」她忍下住笑了出來。「你就會胡扯。」

  「喂、喂,你和我在一起的時候是不是覺得很開心?」白亦棋問。

  「那是因為不必用大腦,所以很輕鬆。」

  「意思差不多,那不是有人說女人要嫁就嫁給會逗自己笑的男人,你覺得我怎麼樣?合不合格?」

  她隨便掃了他兩眼,抿著嘴搖搖頭。

  「如何,要是你嫁不嫁?」他一點自知之明都沒有,繼續追問。

  「嫁給你喝西北風啊?還是按三餐吊點滴?」有人像他這樣問話的嗎?她又不是菜市場的攤販,他的問法就像——蘿蔔一斤二十,賣不賣?

  「我保證,跟著我餓不死的,考慮一下吧。」他舉起右手中間三指。

  「白亦棋!」陸茜文被他問煩了。

  「右,我在這!」

  「你吃飽沒事做啊,還是你一天到晚見到女人就問——『喂,你看我怎樣,嫁不嫁?』」她模仿他那副菜市場買菜的口吻。

  「你是我第一個問的。」

  「這……」她被他的話堵住嘴,不知還能拿什麼話罵他。

  「果然……」他皺起眉頭沉思。

  「果然怎樣?」

  「果然用這一招追女朋友行不通,太直接了。」他自言自語地說,偏偏音量又剛好讓她聽見。

  「追女朋友?!」她大叫。「你、你是說……你這叫在追我?」

  「看不出來嗎?」他笑問,笑中帶著促狹。

  「別開玩笑了。」她懶得理他,專心開車,像他這種粗糙的追女人方式,又老是不修邊幅,娶不到老婆也就不足為奇了。

  「為什麼你會認為我在開玩笑?」

  「我們才認識幾天,見過幾次面?」

  「那就是說多見幾次,再過個十天、半個月就可以了?」

  「不、可、以!」她快被他搞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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