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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頁     裘夢    


  看著她義憤填膺的樣子,紀吟風但笑不語,耐心的等到她說完了,才慢條斯理的道:「是妳讓我寫的啊。」

  蘇盈袖狠瞪他一眼,「無子、淫意、不事舅姑、盜竊、妒忌、惡疾當然都不能寫了,那就口舌吧,誰叫我不是啞巴呢。」

  紀吟風為難的看著她,「盈袖,妳沒有搬弄是非啊,從妳來到紀家妳就一直在嚷嚷一件事,那就是解除婚約,我想妳真的沒有時間去搬弄是非,真的。」

  她用力一拍桌子,惡狠狠看著他,「我讓你寫你就寫,廢話那麼多幹什麼?」

  「人無信不立,我輩讀書人豈能枉顧事實,隨意捏造罪名扣加於他人身上乎?」

  又來了,之乎者也,她生平最最最痛恨的一件事。

  「把你那套酸溜溜的說辭給我收起來,」她在他面前揮了揮拳頭,「趕快給我寫,明天就要拜堂成親了,你總不想讓全蘇州的百姓看笑話吧?」

  紀吟風點點頭,「說的也是。」然後從一邊拿來筆墨紙硯,蘸好了墨,筆卻頓在半空中,閃著笑意的眸子看向她,「君子一言,快馬一鞭,妳不會食言?」

  「我們江湖人一諾千金。」蘇盈袖信誓旦旦。

  筆走龍蛇,遒勁有力,看不出一個弱質書生寫出的字倒是滿有一股陽剛之氣,蘇盈袖在一旁暗自讚賞。

  字據、休書很快就寫好了,她收起字據,想拿休書的時候卻被紀吟風按住。

  「你後悔了?」她挑眉。

  「我是怕妳反悔,所以休書我先保存,三個月後再交予妳。」他抽走休書,折好,放入自己的袖內。

  蘇盈袖撇撇嘴,點頭,「也好,有字據我還怕你什麼。」轉身向臥室走去,然後突然轉過頭道:「喂,你今晚可以回自己房裡去睡了,天天像狗一樣看著我,不累啊?」

  紀吟風笑道:「我突然明白為什麼有人寧願做狗,因為只有狗才會被美人堂而皇之的摟抱於大庭廣眾之下。」

  咦?蘇盈袖歪首看著他,眼睛慢慢瞇了起來。這個登徒子,居然佔她便宜。

  「我在說狗而已。」他笑得很真誠,沒有絲毫的雜念。

  她白他一眼,繼續往裡走去。

  「當然了,妳抱我,我也不會反對的。」

  蘇盈袖霍然轉身,紀吟風依舊笑得一臉的雲淡風輕。這傢伙果然──  成親前一天晚上,紀大少爺再次被人扔出了臨風小築,這回看到的人更多。

  第二日,一大早臨風小築就熱鬧了起來,喜娘、婢女進進出出,忙得不亦樂乎。

  光嫁衣就試了不下三套,哪有人連做嫁衣都做這麼多套的?是不是紀家實在有錢沒處花啊,這讓蘇盈袖眸底的火苗是越燒越旺,卻不能阻止喜娘忙碌的手腳。還得繼續忍受一群人在她臉上,頭上抹來抹去,插來插去的,然後她有一個深刻到死都不會忘的切身體會──新娘真不是人幹的。

  難怪以前看到新娘總會在出嫁這一天哭得淅瀝嘩啦,原來是被人整得要瘋掉又無法發洩才會以哭聲來表達。

  好不容易終於一切搞定,蘇盈袖被人在頭上蓋上紅巾,安坐於床沿,心裡大大的鬆了口氣,總算可以不受她們擺佈了。

  當喜樂響起的時候,喜娘的腳步再次走近,笑道:「恭喜新娘子,現在咱們該上喜堂去了。」

  真聒噪!蘇盈袖不耐煩的蹙起眉頭,任由她扶著自己走出門。在這裡住了這麼久,閉著眼睛也可以走得出去,又不是七老八十還得讓人扶著?

  越往前走,人聲越嘈雜,樂聲越響亮,她知道離喜堂也越來越近了。

  聽著司儀宏亮的嗓音唱著禮,蘇盈袖卻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強烈注視。

  當司儀唱到「夫妻交拜」時,她聽到一個冷傲的聲音響起──

  「不能拜。」

  是他!他怎麼會找到這裡來?

  輕若鴻毛的腳步靠近,她絲毫未動,就那麼站著、等著。

  「萬事通說妳到蘇州嫁人,我還不信,現在我終於可以肯定新娘真的是妳。」

  紀吟風打量著打斷婚禮的男子,一身的江湖勁裝,透著一股江湖氣息,容顏俊美中透出一股孤傲之氣,就像一柄沒有劍鞘的劍發出迫人寒芒,使人不能近其身。

  「敢問這位公子與她認識?」他猜測著這人與蘇盈袖的關係。

  「蘇姑娘,妳連應一聲的勇氣都沒有嗎?」

  眾人聽到了骨骼響動聲。這男子與新娘子有仇?

  紅巾之下逸出輕笑聲,蘇盈袖道:「傲視江湖群俠的血劍前來道無情賀,小女子真是感恩不盡,只是縱有天大的事情也得過了今天再說。」

  忽聞劍出鞘的聲音,尋常百姓哪裡見過這刀光劍影的場面,頓時有人發出尖叫。

  「再叫就殺了妳。」此話一出,全場立時靜得連根針落地都聽得到。

  紀吟風伸手擋在新娘身前,彬彬有禮的道:「這位公子,今日乃是晚生大喜之日,就如盈袖所講,再天大的事情也得過了今天再說。」

  蘇盈袖輕而易舉的將紀吟風帶到自己身後,直直的迎上面前的那柄劍,她知道劍就對著自己的面門,但她無懼。

  「蘇姑娘,普天之下敢這樣無視我血劍的人大概也只有妳了,果真是藝高人膽大。」冰冷的聲音中透露出一絲絲的欽佩。

  「真的只有我嗎?我彷彿記得一年前有位風華絕代的女子也是這樣面對你的劍,在一處萬丈懸崖邊上被你刺中身墜崖底,粉身碎骨的吧。」蘇盈袖說得非常的輕描淡寫,卻讓人聽得不寒而慄。

  「她人呢?」血劍無情的神情頓時激動起來。

  「粉身碎骨了啊。」

  紀吟風突然有種感覺,自己的妻子在調侃人,而且是蓄意已久。

  「蘇盈袖,我可沒那麼好的耐性。」劍往前遞了半寸,紅巾飄動。

  「我有就好了。」蘇盈袖聲音中的笑意更加明顯。

  劍動、身動,眾人大開眼界,沒想到書香門第、官宦世家的紀府居然娶到了一位身懷絕技的兒媳婦,莫不是以後要走江湖路?

  但見喜堂紅影飄忽不定穿梭於劍光之間,游刃有餘。

  紀吟風越看越只有搖頭的份,妻子擺明就是在逗人家玩,而且還玩得不亦樂乎,好像完全不記得今天是拜堂的大日子。

  眾人困惑的看著新郎官若無其事的走到一邊找了個位置坐下,彷彿很有閒情逸致去欣賞那一對打得熱火朝天的人。

  「你何必非得今天問我?」聽風辨位的躲過一劍,蘇盈袖問出心頭的疑問。

  「過了今天,天下之大,何處找妳?」血劍無情劍花一挽,一副不把那礙眼的紅巾挑下來就絕不罷手的模樣。

  「我有那麼難找嗎?」

  「動用江湖三幫四派七十二洞的人都找不到,不難找嗎?」

  這麼難找?紀吟風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一副思考的表情。

  「可你找到我了。」蘇盈袖有些小小的鬱悶。

  「那是因為妳在一個地方停留的天數太久,這是妳行走江湖六年從未有過的事情,連萬事通都嘖嘖稱奇,強烈建議我一定要來找妳。」

  「哇!那個混蛋,出賣我他有什麼好處?」蘇盈袖發出慘叫,簡直比被劍刺到還激動。

  「不說他就得死。」他的回答很乾脆。

  「林南英,你一直攻我的面門,難道你愛上我了?」

  明顯有舊椅碰撞的聲音,紀家這位新婦說的話很聳動!

  林南英的劍勢一頓,收劍退後,目光冰冷的看著她,「我只是討厭跟一方紅巾說話。」

  蘇盈袖攤開雙手,做出無奈的樣子,「今天我頭上的東西是要我的丈夫揭開的,你再不情願也只好忍著,不得不說你挑的日子真的非常的不好,你要是昨天或者明天來,我肯定面對面跟你講話。不過,挺幸運今天不必看到一張討債臉,下次見面我一定謝謝萬事通。」

  林南英的臉色當下變得更難看,越發的像討債臉。

  「你,馬上跟她拜完堂,把那礙眼的布給我揭下來。」長劍指向正端起茶碗準備喝茶的新郎倌,蘇盈袖已經是江湖中的異類了,想不到她嫁的丈夫也這麼的怪!

  司儀被迫用顫抖的嗓音唱禮,「夫……妻……對拜……送入……洞房……」

  喜娘找來了喜秤,紀吟風在喜堂就挑起了紅布,當下喜堂一片驚艷聲響起。

  滿頭的珠翠也無法奪去那張眉目如畫的秀雅容貌的光彩於萬一,一雙明眸流彩無限,一身鮮紅的嫁衣越發顯得她膚自如玉,靈氣逼人。

  紀吟風為之一呆,沒想到上妝之後的她會美得如此驚心動魄。

  「蘇盈袖,她人到底在哪裡?」

  「難道萬事通沒對你講嗎?」她一副好吃驚的表情。

  「他知道?」林南英的臉色非常差。

  蘇盈袖把紅巾抓在手裡玩弄著,漫不經心的道:「我把人交給他已經半年了呢,所以問他可以知道答案,問我就不曉得了。」

  「那妳剛才為什麼不講?」林南英的手筋暴起。

  「哦,你打擾了我的婚禮啊,總要回報點什麼我心中才會平和,難道不是嗎?」她衝著他嫣然一笑,笑容純真中帶著幾絲頑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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