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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頁 裘夢 「晚生紀吟風,小姐可直呼名字。」 紀氏夫婦相視一眼,大喜過望,難得看到兒子竟也會對書本之外的人感興趣。 蘇盈袖這回是真的惱住了,她以為這個書獃子該是最好說服的那一個,結果卻是最難說服的。始料未及,始料未及啊。 「爹娘,如果沒有問題的話,你們可以準備婚事了。」紀吟風很坦然的對父母說,然後轉身離去。 蘇盈袖跟了上去。要是不說服他,她來之前的努力不就白費了?不行! 紀吟風的嘴角揚起一抹笑。她果然追了上來! 沒有進院就聞到濃厚的書墨味,蘇盈袖不由得分神看了一下眼前這個很大的院落,難不成這裡全是書? 她猜的沒錯,從一個個敞開的門扉可以看到裡面書架上滿滿的書籍──目光移向走入正房的那個書生,他果然是個書獃,如果一輩子要聽他之乎者也個不停的話,她倒寧願先用劍結果了自己的小命。 「紀吟風,你給我站住。」蘇盈袖有些火了,幾個輕躍便到了屋內。 紀吟風在書桌邊坐下,對她露出溫和的笑,「坐。」 她是坐下了,不過是飛身坐到了他的書桌上,眼神非常不友善的盯著他,「你存心跟我過不去啊,我千辛萬苦才讓父母同意解除婚約,你憑什麼要我履行我爹當年那個不負責任的允諾?」是她要嫁啊,爹憑什麼替她做決定,尤其當年她才六歲的時候,這是不尊重她嘛。 紀吟風也不生氣,只是把桌上的書本往一邊移了移,繼而對她說:「可是,我對這個婚約很滿意,又憑什麼要因為妳不滿意而拒絕?」 這真的是那個外界傳言只對書本情有獨鍾的紀大公子嗎?她突然變得不確定起來。 「總之,你不能同意。」她最後只能這麼說。 「我已經同意了,我的父母也一定開始著手辦婚事了。」他很認真的對她說。 「喂,」蘇盈袖手一伸就拎住了他的領口,冷冷的瞪著他,「你要是這麼執迷不悟的話,信不信我一劍宰了你?」 「除非妳想當寡婦。」紀吟風的口吻依舊是那麼的雲淡風輕。 蘇盈袖瞪大了眼望著他。傳言到底是怎麼傳出去的啊? 他伸手拉平自己的衣領,看著她溫文的一笑,「還要動手嗎?」 忍不住吐了一口悶氣,她若有所思的點點頭,「紀吟風,是我小看了你,不過,這不代表我就會答應嫁給你。」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讀書人,她何必鳥他。 紀吟風突然伸手拉住了她,這讓蘇盈袖欲轉身離去的動作為之一頓。 「你改變主意了?」她希翼的看著他。 「不告而別是不是江湖人常做的事?」他這樣問。 「當然不是。」她認為這是他對江湖人的惡意曲解。 唇線輕揚,他笑道:「那就好,至少我可以肯定妳不會不負責任的一走了之。」 蘇盈袖再次狠狠的瞪住他。眼前這個書生絕對不是傳言中的紀公子,絕對不是,她以性命發誓,傳言害死人啊! 鬱悶!非常鬱悶! 能不鬱悶嗎? 她明明是來解除婚約的,照她原本的意思簡簡單單的一說清,就可以繼續去江湖上遊山玩水,逍遙快活去。可是,這一切都因為這件事的男主角而全部泡湯。 ☆ ☆ ☆ ☆ ☆ ☆ ☆ ☆ ☆ ☆ ☆ ☆ ☆ ☆ 一池殘荷,一地落葉。 淒涼啊! 「池荷已殘葉落盡,佳人獨坐攬餘恨。情思悠遠空念戀,不知卿心意如何?」 那個死書獃,居然又跑到她身後作詩,天曉得她這幾天都快被他這位大才子給氣到吐血了,又不能以武力服人,因為那死呆子居然拿「徒有匹夫之勇」來堵她。 雙眸晶亮的瞪著他,巴不得將他瞪得自動消失不見,「你又來幹什麼?」拜託讓她安靜一下好不好,那些做喜服的裁縫已經快把她弄崩潰了,她長這麼大,還沒做過多少衣物,除了白色也很少再穿其他顏色的衣服。可是這幾日,各色布料她全見識了。 紀吟風依舊是江南才子的溫文氣質,在她坐的石欄邊停下,笑道:「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半日不見,數月已逝。」 又來了,蘇盈袖無力的抬頭望天,暗自呻吟不已。「你就不要再這樣折磨我的耳朵了,你表達不滿的方式就是這樣讓人發瘋嗎?」 紀吟風很認真的看著她,「我有什麼不滿?」 你狠!她闔了一下眼,「好,我會老實的讓他們給我量衣服,這總行了吧。」 「當然可以。」他笑,不過卻有些像狐狸一般狡猾。 她從石欄下跳下,打算回房去,不管哪裡都好,只要看不到他就行。 「盈袖,妳我不久後就是夫妻,妳認為這樣的相處之道真的可以相守百年嗎?」紀吟風的語氣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她轉過身看著他,伸出食指搖了搖,「首先,我沒說要嫁給你;其次,我根本就不認為我們兩個會相守百年。」書生的酸氣,她這輩子都不會受得了。 他伸手握住她的手,輕輕淺淺的笑了笑,聲音突然壓得很低,「妳一定會嫁給我的。」 「哈,真好笑,你又不是我,怎麼能替我決定?」蘇盈袖當他作白日夢。 「可是,如果紀吟風病危,而他的未婚妻卻臨陣悔婚,世人會如何看待這位女子?」 「你──」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會有被一個弱書生威脅的一天,「這就是你飽讀詩書的結果?」孔老夫子應該切腹自盡以謝天下,簡直教壞天下讀書人。 「妳的手很軟,不像練武人的手。」紀吟風翻開她的手掌,嫩滑的手上沒有練武留下的老繭,就像一位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家閨秀般平滑。 「與你何干?」蘇盈袖不自在的抽回自己的手,試圖忽略手上酥麻的感覺。 「我只是好奇,據說練武人的手上一般都會有老繭,妳為什麼沒有?」他真的是好奇。 「戴鹿皮手套練就好啊。」她不知不覺的回答了他,然後懊惱的瞪著他。紀吟風這個人一定有什麼妖術,總是能讓人放鬆警戒,輕易就被他騙了去。早知道會是這個結果,她死都不到江南來解除婚約,就讓他等到死,反正爹娘聯手也不是她的對手,怕什麼? 看著她懊惱的神情,紀吟風的心情驀的大好,對她連日來極不合作的不滿統統煙消雲散。「秋日登高賞菊,很愜意,要不要一起去?」 蘇盈袖繼續瞪著他,「不去,還有,放開我的手。聖賢書上不是說過男女授受不親嗎?」他居然又不知不覺的握住她的手端詳起來。 「喔,妳是我未過門的妻子。」 他居然敢這樣忝不知恥的回答,她真是越來越懷疑眼前這位紀公子是不是被鬼怪附了身才會如此的跟外界傳言不一樣。 「喂……」她所有的不滿都被突如其來的意外給打飛,一隻該下十八層地獄的青蛙突然從旁邊跳出來,讓紀吟風一時受驚,身形晃了晃。這一晃不要緊,連帶的讓被他握住手的蘇盈袖也跟著遭殃,然後兩個人就倒做了一堆。 四目相對,距離如此的貼近,氣息如此的交互……四片溫潤的唇密不可分的貼到一起,完全是意料之外的情形。 她震驚的摀住自己的唇,足足與他拉開三丈的距離,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紀吟風慢條斯理的從地上爬起來,輕輕的拍打衣袍上的浮塵,然後若無其事的笑了笑,「原來,女孩子的唇也是軟的。」 屁話,難不成女人的唇是鐵的?蘇盈袖用萬惡的眼神繼續瞪他。 「那身體自然也該是軟的。」他居然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她把眼瞪得不能再大。這樣的男人真的是傳言中那個彷彿不食人間煙火,這輩子只打算與古書典籍相依為命過苦行僧一樣生活的人嗎?依她看,登徒子還差不多。 「假學道。」她唾棄。 「盈袖,陪我到書齋待一會兒吧。」 他居然還敢提出要求! 蘇盈袖堅決的搖頭,「我想回房休息了。」以她目前的心境極有可能一個失手將他千刀萬剮,忍,一定要忍。 「到妳房裡叨擾一杯清茶不為過吧。」紀吟風彷彿算準了她不會拒絕一樣。 事實上蘇盈袖確實不敢拒絕,她絕對不想聽某人在自己的窗外念上一下午《詩經》中的那段經典求愛告白,什麼「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 穿過花園長長的鵝卵石甬道,轉個彎就到了蘇盈袖暫住的臨水小榭,環境十分的清幽,從窗畔望去,入目是碧綠的湖水與湖面上自由划水的鴛鴦。 「得成比目何辭死。」紀吟風輕輕的吟了一句,讓她的心忍不住顫動了一下。 看她向內室走去,他笑道:「有男客來訪,妳卻向床榻而去,似乎頗為不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