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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頁     光澤    


  別說爾爾和彩衫了,姚衣衣自己都才驚魂甫定,或許因為這樣,她還不願放開那緊緊反扣的手。

  他讓她有安全感。

  「真的不會有事嗎?」姚衣衣仍舊滿心疑惑。

  水寒知她現在看不見,也不敢用眼,大手定定一握,將準確的訊息傳遞過去。

  從昨天到今天,姚衣衣總是信心滿滿,首度看到她驚慌失措,讓他好不心疼。

  「我娘對這病症很熟悉的,水家長年做冰生意,聽她的話不會有錯,別擔心了。」水寒溫和的說。

  沒注意到他的聲音有多溫柔,柔得像是在呵疼個孩子。

  姚衣衣往水寒靠近。「真的?真的嗎?」

  她需要他的保證。

  「真的、真的。」男人答得篤定。

  劉氏見狀一笑,她不解風情的兒子倒是第一次露出這憐香惜玉的態度來。

  「兒子,送衣衣到暗房去。」

  聞言,姚彩衫正要負起抱人的責任,但他眼一花,水寒已經理所當然的將大姊抱起,踱出門去。

  他看著自己來不及抱人的雙手,內心很是複雜。

  乖乖,大姊不是說想要水寒當二姊夫嗎?怎麼,她大小姐現在的算盤是怎麼打的呀?

  在姚彩衫沒看見的地方,季清澄咬唇低下頭去。

  ☆ ☆ ☆ ☆ ☆ ☆ ☆ ☆ ☆ ☆ ☆ ☆ ☆ ☆

  平時來去如風、動作俐落,一失去了視覺,就和剛出生、雙眼還沒開的嬰兒一般。

  在娘親吩咐之下,水寒抱著姚衣衣,來到水家特別為這病而設的暗房去。

  不知要往何處去,不復慌亂,女人在男人懷裡搖搖晃晃,被個男性如此抱著,大氣的姚衣衣難得的紅了臉。

  好在臉上蓋了塊布,那丟死人的情緒才不會被對方發現。

  她,喜歡被他抱著呢!真真丟死人了!

  「怎麼,覺得搖晃嗎?」感覺女人細微的顫動,水寒以為姚衣衣害怕,出聲問道。

  又是那種冰冷冷的聲音,姚衣衣的心情卻一百八十度的轉變。

  「不會的,」小小的搖了搖頭,「比起剛才一路奔跑回來,現在很穩,真的很穩。」

  口才便給的女人,此時落得只能蠢蠢回話。

  既然沒有不妥,水寒便繼續邁步,突然想起了什麼。

  「那裡雖然叫暗房,但並不是用來處罰人,只是暗了點,不會很可怕。」暗房向來等於刑房,水寒好心的解釋著,他不想再看見她的慌張。

  姚衣衣點了點頭,「我知道。」

  聽見女人信誓旦旦,水寒挑高了眉,「妳怎麼知道?」

  姚衣衣偷偷倚在男人懷裡,享受這偷來的一瞬。

  「昨天在幫忙伯母準備夜消,檢查為做活的人們準備的食材時,我心裡就有底了。」

  巧婦做不出無米的炊,而要做出好菜,基本就是要好材料,那餅、那粥之所以好吃,上好的桂圓、新米、新面、新鮮的菜料都是功臣。

  若是別的季節也就罷了,現在是冬天,菜價貴得要人命哪!

  而且劉氏千萬交代不可以省,一定要讓眾人吃飽,如此寬厚的人家,怎麼會設對下人用刑的暗房呢?

  水寒沒有說話,內心卻一軟。

  為了女人的理解,無論她從何處窺見。

  有些寒冷的風軟軟地吹過,因為緊擁而溫暖,因為知心而舒服,安寧在兩人中間瀰漫,使人沉醉入夢,再也不想醒來。

  不過,再遠的路也有盡頭,更何況只是水宅裡的暗房。

  水寒沒有多餘的手,用腳輕輕頂開了房門,暗暗的房裡有股暖香在開門那瞬間迎面而來。

  「好溫暖!」畏寒的姚衣衣不禁驚呼。

  水寒將女人安置在炕上,舉目望著四周,窗戶全被厚布封上。

  「這兒一入冬就燒炕,隨時都是暖著的,若已受傷,還伸手不見五指的待在濕冷房裡,肯定很難受。」

  光線幽微,拿掉了蓋住姚衣衣臉上的布,男人內心有種不需要再掩飾什麼的感覺。

  這兒很暗、很暗,但他正好可以放肆地看著她。

  同時,不知為什麼想問,但追根究柢的情緒也隨之而生。

  「妳為什麼去冰田除雪?」

  姚衣衣扭扭捏捏,平時的豁達全都跑光了。

  在這個認識不多久的男人、兼之她預定的爾爾未婚夫面前,她有種被看光光的錯覺,羞得想找個洞鑽進去。

  「我弄髒了你的冰……所以……所以嘛……沒幫到忙,還反而添了你的麻煩。」

  真糟,她明明也聽過老人家說不可一直看雪,沒想到一心想補償他,卻忘了這事,弄傷自己不算,還害他擔心受怕,剛才還失了風度的大吼大叫。

  一個念頭砸中了水寒--

  「區區一塊冰,用妳的雙眼去換,太不值得了。」

  他未曾輕賤自己制的冰,但一想到姚衣衣那自信堅定、勇往直前的眼神,他就覺得不值。

  「那是你很在意的冰。」姚衣衣的小腦袋低到快貼上肚臍眼。

  黑暗有一種魔力,讓人說出真心話。

  水寒一聽,幾乎無法克制伸手撫摸她發的衝動,但他為了禮節,還是盡力忍住了。

  只是一點都沒想到他剛才抱著她,是更踰矩的行為。

  「我去喚姚二小姐來陪妳。」水寒有些故作平常的說道,內心卻直喊著聲聲的糟。

  「嗯、嗯。」姚衣衣再度發出了毫無意義的回應。

  可是這回,她隱約明白有些事情、心情已經全然不同了。

  第四章

  製冰是看天吃飯。

  今兒個夜裡沒下雪,大伙的進度早早便做完了,可水家眾人正處在心驚膽戰中。

  上百雙眼睛盯著原本相當英明神武的少當家。

  水寒神色如常,只是眼神有些發愣,他走到塊冰田邊,也沒有多想,便下達指令--

  「開挖吧,就這塊。」水寒如常說道。

  眾人看看那冰,又看看當家主子,沒人動作。

  反常的沉重氣氛讓水寒有些回神,還記得方纔他說了什麼,便有些不解、有些惱怒。

  「怎麼不行動呢?」

  水寒話語又冷了幾分,在這月明星稀的夜裡,活似暴風雪。

  這七天來,向來不疾不徐、心平氣定的主子大人活像秋老虎,動不動就發威一下。

  一個上了年紀、打水寒父親還在就在水家幹活的老頭兒,舉起他的右手。

  「少當家的,這塊田昨兒個才灌水呀!」

  聞言,水寒眸一凜,專心凝視,果然如老人家所言,尚薄的冰下還能見到隱約的水流。

  「對不住。」水寒明白是自個兒犯錯,坦蕩的道歉。

  眾人嚇得活像是醉蝦,個個蹦蹦跳跳。

  倒不是主子道歉有多了不得,而是最近他道太多次歉了,反而讓人搞不清楚他神智是否清楚呀!

  一錯不二犯的招牌從水寒身上被拆下。

  眾人進退兩難,不知道接下來還會發生什麼事?正當此尷尬之際,一名婦人的聲音響起--

  「今兒個活也做得差不多了,收工吧!」劉氏豪氣一喊,眾人吊在嗓子眼的心方放下,逃得比飛還快。

  而水寒低下了總高高在上的頭,「娘。」活像個等著被杖打的少年。

  劉氏實在快忍不住笑意。

  「怎麼,昨兒個沒睡好?」

  做娘的問兒子,兒子沒有不答的道理,水寒只有老實招認。

  「沒睡好。」

  劉氏再度想發笑。

  「怎麼沒睡好?」

  做娘的要問兒子,兒子除了答,也只有答。水寒黝黑的臉浮起暗色的紅痕,全天下他就怕這外樸內深的婦人。

  「去陪姚姑娘。」

  劉氏在內心狂笑,不過表情還是相當嚴肅,讓人很確定水寒的冷顏冷色是師承何人。

  「沒人陪她嗎?需要你去陪?晚上做整夜的活不累,白天該睡不睡,出了這麼多的差錯?」

  娘雖然在教訓,但那話裡好像夾了針,扎得水寒更不好意思了。

  「姚姑娘要姚二姑娘多休息,不讓她陪,姚三少爺又老纏著季公子,不貼心,我看她一個人,怕她寂寞。」水寒誠實的說。

  姚衣衣說在暗房裡其實勉強還看得見,什麼事情都能自己來,死也不要姚爾爾在那暗無天日處添病,於是一個人無聊到快悶死。

  他每次去看她,便無法出來。

  劉氏眼底堆滿了笑。

  天可憐見,郎君啊,咱們的木頭兒子活到十九,總算進入春天,開始對姑娘有興趣了!

  「噢,姚二小姐就罷了,自己也是個多病的……但那姚三少不貼心,你倒貼心?娘怎麼沒感覺過?」

  經歷了長串教訓,水寒很確定最末這句娘親是在打趣他。黑臉辣紅,手腳不知該往哪裡擺。

  「娘--」

  劉氏笑笑,「好好,不笑話你了,姚姑娘療傷這七天,你當家的效率全都丟光了,指揮得亂七八糟,今兒個沒事,咱們回家,讓你去探望姚姑娘去。」

  水寒又能說什麼?可是現在才四更天哪!

  「娘,姚姑娘還在睡。」

  劉氏笑得開懷,再也隱忍不住,「呵呵,呵呵呵……」

  開心的笑聲在冰原上爆炸著。

  水寒隨侍在劉氏身後,聽著娘親少見的誇張笑聲,提著燈籠,低頭慢慢走著。

  半晌--

  「娘,姚姑娘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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