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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頁     光澤    


  製冰靠的是天意,劉氏有些信天認命的笑著。

  「既然菩薩都那麼說了,妳娘生得美,孩兒必然一個版打出來的好,沽飲閣又是赫赫有名的酒肆,我家當家過去得早,我做主應了親事……唉,水寒,你也別那麼排斥,那冰是你親手給的。」

  看著水寒臉色愈來愈難看,劉氏真不知道兒子有什麼好不滿的?

  姚衣衣是個絕色美人,近來也開始學做生意,據說手腕不錯,假以時日,必是號人物,外是賢婦、內是嬌妻的人兒要上哪兒尋去?就算性子驕縱了些,也不妨礙她的好呀!

  她是認定了這個媳婦,不打算便宜了另外三家。

  「就是這樣才煩。」水寒冷冷說著,為了自己無知時代就鑄下的麻煩事兒,有一百個不願。

  只知水家給冰,不知這事細節,姚衣衣瞪大了眼,驚訝的望著眼前男人。

  「你親手給的冰,水寒,你這下還有什麼話好講的?」不認為男人還有資格拒絕,姚衣衣嬌嗔道。

  男人一聽,臉色更加生硬,不看衣衣。

  「娘,田里狀況如何?」剛才為這女人耽誤了時間,水寒記掛的問。

  「大伙都開工了,今兒個不是要斬冰?」粗重活早交給兒子,劉氏反過來問道。

  水寒頷首,然後頭也不回,大邁步的走了。

  被丟下來的姚衣衣也不明白怎麼回事,她看著那又把她當空氣的背影,內心憤怒油然而生。那是一種若有所失的情緒。

  「又不把我當回事了。」脫口而出的真心話裡半是埋怨半是嗔。

  劉氏聞言,幾不可察地一笑。

  敢情好,姚家兩女,她中意衣衣,而衣衣莫非也一見鍾情,對寒兒有心?

  「衣衣呀,製冰的活兒都挑在最冷的時候進行,等會兒要送夜消,妳願不願意來幫伯母一個忙?」劉氏試探的問。

  就算是客也不能白吃白喝,姚衣衣用力的點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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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行如隔山,姚衣衣總算見識到了。

  現在約莫是子時,風吹微雪,寒滲入骨,水家大片冰田卻明亮似晝,火光在冰面上反射出五彩眩目的光。

  傍晚時空無一人的冰田里,此時人聲鼎沸,不畏寒冬拿了大鋸子和下知名的工具,在割劃著田里的冰,向下開挖。

  接連被開採出來比桌子還大、和車廂差不多的冰,被牛車拖向遠方。

  一塊又一塊白花花的冰漸次消失在夜色中,只餘車前火把在搖晃。

  長安城裡有宵禁,一入夜便關門閉戶,酒樓和店面也差不了多少,約莫用過晚飯後便要收店,怎知城外的夜卻如此熱烈!

  姚衣衣這才知道為何水家內廚的規模可比沽飲閣做生意的款,現下幹活的人數以百計啊!

  看美人兒目瞪口呆,劉氏悠然笑了,「怎麼,傻了?」

  姚衣衣直腸子,點頭不諱,「真壯觀呢!」

  「冰這行是粗活,不喜歡?」劉氏又試探的問。

  這回衣衣卻搖頭。

  她天生有些怪,性格有點像個男兒,但身子骨卻是個不折不扣的弱女子,所以對這種需要體力的工作、她做不到的事情,反而有種羨慕加上崇拜的情緒。

  「城裡是遇雪開宴,水家是天雪開工,這票叔伯兄弟們真厲害,衣衣不知道夏天吃的冰,原來是在冬天這麼辛勤來的。」姚衣衣冷得非要穿著厚厚斗篷,而水家的男兒卻仍是簡單的厚長衣褲而已。

  劉氏淺笑,衣衣這體恤、敬重另一行的性格很討喜。

  「冬天斬冰入窖,春季備冰,夏天販售,秋季洗刷冰窖,週而復始,現在我年紀大了,除了夏天的活兒,泰半都是水寒一個人在主持這個家。」劉氏笑說著。

  一聽見男人的名,姚衣衣開始尋找起那個視她如無物的身影,可人山人海,卻獨獨不見那個男人。

  「水寒呢?怎麼不見他?」姚衣衣不自覺地將內心疑問拋出來。

  劉氏看平時在旁待命的馬不在,內心有數。

  「水寒大概是去近城一些的冰窖了,先讓大伙用點心吧!」

  聞言,姚衣衣收回已染上淡淡在意的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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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確認冰窖準備好了,而運冰的道路積雪情形也在可容許的範圍內,安全無慮,水寒才策馬回到冰田。

  一到冰田,棚裡烤火用夜消的人群中,一身紅斗篷、穿梭如蝶的人兒便勾住了他的眸光。認真的女人最美麗。

  姚衣衣提著餅籃,踢飛衣襬,俐落地走動著,在她的指揮下,姚家苦命的三少爺姚彩衫推著小台車在後面跟著。

  「伯伯,光吃粥不夠飽,用塊餅好不好?」

  「這位小哥,夠吃嗎?粥很多,再多添些?」

  「晚上活很累,還有沒有人要肉末餅兒?」

  「要甜餅嗎?給你塊松子的!」

  不分尊卑階級,一如在沽飲閣內的招呼,美艷過人的姚衣衣每每走過奉上笑容,便讓那些男人如癡似醉地點頭稱是,像個嬰孩,壓根不知道肚子已經飽到要吐。

  只要多吃一些便能讓美人一笑,老老少少喝了粥又要了餅,就算肚子脹破了也甘願。

  而棚子外還有人在排隊,為了其他人死也不離開而內心暗妒。

  水寒看傻了眼。

  他還以為在拒人於千里之外後,這向來被人捧在手掌心的女人會知難而退,怎麼她不但沒有離開,居然還大大方方的踏進了他的領域,還讓這兒茶食粥香四溢?

  在人群陣中,手酸得要斷,姚彩衫累得要死。

  「大姊,到底有多少人?還沒完啊?咱們今兒個才回京呢!」

  聽見弟弟抱怨,姚衣衣回眸一瞪,「叫你推個車,又沒讓你去鋸冰,囉唆!」

  在沽飲閣內,這日漸主事的大姊威嚴讓人莫敢不從,但為了保持溫度,這台手車上不只有粥鍋,還有炭爐耶!

  「妳單單提餅籃,要不換妳來推看看。」姚彩衫忍氣吞聲,只能當個小媳婦兒。

  姚衣衣頭也不回,「你說什麼?」

  「沒有,什麼都沒說。」

  「哼,乖。」

  滿意於弟弟的聽話,姚衣衣正打算到棚外先分些餅時,卻看見了那個讓她掛心的男人,一身黑色大氅,人如其名的水寒正定定注視著她。

  「水寒!」姚衣衣忘情一喊,小臉綻笑。

  蘊含情意的一喊,讓男人瞬間被眾人萬箭穿心。

  麻煩,真麻煩,這女人真夠麻煩……水寒念頭一轉,掉頭要走,迎面而來一個含笑的男人,奉上一杯奇香異氣的淡紫色液體。

  「這是燕紫溫香飲,喝一杯吧,能暖身,」被硬拖來幹活的華自芳斯文笑道。

  在他身後下遠處,還有個穿著南蠻服飾的季清澄,也在雪中分送熱燙茶水給等待的人們。

  伸手不打笑面人,況且對方又是平白無故對自家人好,水寒無法拒絕,只得接過杯子,就這麼一遲疑,姚衣衣已來到他身邊。

  燦如明月,艷如紅花,膚如凝脂,笑如暖陽,無一不美的人兒探著餅籃,奉上一塊香噴噴的餅兒。

  「吃餅。」看水寒有些為難的接下,女人又笑,「我烙的,吃吃看。」

  粉雪紛紛落下,水寒卻覺得不只手心餅暖,心底也有一塊地方被姚衣衣給任性融化了,然後流動,下一刻失速在心底衝撞。

  為了掩飾那種心慌,男人咬了餅,硬吞下,接著便是驚奇的感受。

  「真好吃……」水寒知道沽飲閣名滿京城,但沒料到小小一塊出自姚衣衣手中的餅,也能如此美味,幾乎讓人想吞了舌頭。

  男人第一回明白吃得飽和吃得好,居然是天差地別。

  姚衣衣驕傲的笑了,「我的餅還不足功夫,那鍋桂圓粥是爾爾在旁指導的,閣裡的廚子和廚娘沒一個比得上,你非得試試不可。」

  她的廚藝是在耳濡目染下磨出來的,但姚爾爾是天生巧手慧心,只可惜她身體太弱,根本沒辦法在熱死人的廚房裡久待,否則早晚有一日,她會當上為皇上煮食的尚食娘子。

  吃人一口還人一鬥,向來是水寒的原則,姚家美喂不說,揚州華家花露和巴蜀九華英都出現了,男人有些愕然。

  「姚姑娘,妳不必如此。」水寒急於想要回絕對方的好意。

  一聽男人客氣的言語,女人倒是好似明白他會這麼反應。

  水寒不是那種會佔人便宜,而且視為理所當然的討厭鬼呢……這讓她又多欣賞了他一分。

  「咱們一行人都要在水家待段不短的時間,晚上這點小忙,就讓咱們出出力,除非水家的人嫌咱們連料理個夜消都弄不好,要不然就隨咱們簡單弄弄吧!」姚衣衣以退為進,為了留在水家祭出絕活,獨斷說道。

  水寒無法拒絕,除了他內心暗暗不想拒絕,水家幹活的人們那飢渴若狂的眼神,讓他根本無法拒絕。

  天,這女人收服了眾人的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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