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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頁     小林子    


  叮叮鈴。

  彷彿回應著先前的討論,深夜中傳來了一陣清脆的鈴聲,驚醒了幾乎整棟迎賓樓的人。

  叮叮鈴。

  當那陣清脆的鈴聲第二次響起時,唐億情就帶著一身冷汗驚醒了。蕭子靈已經坐在他的床邊。

  「別怕,億情,別怕。」蕭子靈只是低聲說著。

  「她曉得我在這裡嗎?」唐億情抓著蕭子靈的衣服,用著微顫的唇說著。

  「我不曉得。」蕭子靈低聲回答著。「可是別擔心,她傷害不了你的。」

  原本康復中的身體,讓唐億情的食慾變得很好。然而,不曉得是不是顧忌著自己的師姐,面對眼前的湯湯水水,唐億情總只是皺起了眉,輕輕把東西推到了一旁,連碰也不想要碰。

  「擔心有毒嗎?」蕭子靈低聲問著。

  唐億情只是臉色蒼白的搖了搖頭。

  這麼多天來,他只有偶爾地喝一點清水。

  相對於現在同桌看著他,同樣滿懷擔心的朋友,夜夜的鈴聲也讓他睡不好。

  那是很輕很輕的鈴聲,不仔細聽也許還聽不出來。但是卻讓唐億情夜夜睜眼直至天明。

  病態的恐懼讓他根本食不下嚥。

  黃河依舊過不了,這個鎮裡聚集的人也是越來越多了起來。

  漸漸的,對於這棟迎賓樓,詢問的人也多了起來。

  雖然回答都是一樣的,可得罪的人也真的是越來越多。

  這棟迎賓樓,本就不是所有人都能住的。

  「煩惱什麼?」

  這一夜,清涼如水。華清江本站在黃河岸上仰望明月,腳旁就是滔滔大江。

  震耳的水聲卻是掩不住那柔和的聲音,華清江沒發現竟然有人站在身後,一驚之下回過頭時差點就要拔劍。

  然而,見到眼前的人竟然就是同樣困在黃河此岸的醉仙教主,緊繃的肌肉才在一笑之下舒緩了開來。

  「原來是您,這麼晚了還沒睡嗎?」

  眼前的醉仙教主,一身亮白的長袍,看著華清江的臉色比此時的月色還要柔和。

  「本在樓上獨賞月色,卻見到河岸有人與我同賞明月。此情此景,怎堪寂寞。」

  最後的二字,說得輕,份量卻是不輕。

  理解似的一笑,華清江還是回過了頭,繼續看著他的明月。

  於是,岸邊的二人,一前一後,同賞一輪明月。

  河邊風大,吹得二人衣袍翻飛。

  「抱歉,沒能送貴派過河。」

  略略回過頭,華清江低聲說著。

  「我沒過河,不是因為唐門,為的是你。」

  沒料到醉仙教主卻是如此的說法,華清江有些驚愕地回過了頭。

  「唐門那小妮子,我沒放在眼裡。想我初到中原的時候,也許她根本就還沒有出世。」

  「……請得教主重遊中原,實是本人的榮幸。」

  醉仙教主只是微微一笑,就是繼續說著。

  「我來這一趟,本只是看著葉月明的面子。」醉仙教主說到一半,只是苦笑著輕歎一聲。「我欠他一份情,時代久遠,沒想到他倒記得一清二楚。」

  「葉大俠的記性一向很好。」華清江也是笑著。

  「……沒有我在,你過不了這一關的。」醉仙教主微微笑著。「那小妮子的手段毒得很,你們竟敢得罪她,當真膽大之至。」

  「唐門與中原各派本就勢同水火。」華清江聳著肩,不置可否。

  「……你……叫作華清江?」教主問著。

  「沒錯。」華清江回答得爽快。

  「進華山派前,就姓華嗎?」

  「恩……不記得了。」華清江笑著。「師傅牽著我的手進華山門時,我連自己的名字都說不清楚。」

  「這樣嗎……」輕輕說著的醉仙教主,語氣裡帶著些輕愁。「那又為何,你在這裡?」

  「報一個知己之恩。」華清江輕聲說著。

  「葉月明看人的眼光一向很好。」醉仙教主低聲說著。「你必有過人之處。」

  「這個倒是教主過讚了……」話才說到一半,華清江就是噤了聲。遠處傳來了幾個夜裡都有的鈴聲,在天與地連接的地方,有著幾把火炬照亮了夜空。

  「來這不善。」醉仙教主回過頭,低聲說著。

  「教主請先回迎賓樓暫避,我去會會。」華清江低聲說著。

  很深的夜,同樣的鈴聲,音量卻是大得嚇人。

  現在,不只是唐憶情推開被褥、擁衣下床,蕭子靈也是翻身而起,警戒地推開了紙窗朝樓下看著。

  這一瞧,才徹底醒了來。寂靜無人的街道,此時卻讓火把照亮了整個夜空。

  兩行穿著黑衣的少年少女,手持火把,表情冷漠、大步走在了大街上。

  對於這仗勢,同樣好奇的人也多了。不止迎賓樓每個樓層都打開了窗,就連鎮上其他的住戶也都好奇地下床看著熱鬧。

  在黑衣行列的正中央,六個壯碩的男子抬著一張軟榻。軟榻上依稀側臥著一個女人。

  因為隔著太遠,所以看不到她的臉。但是他赤裸的手臂跟從她身上傳來的鈴鐺的聲音,已經讓蕭子靈身旁的唐憶情曉得她是誰了。

  在那行列的正前方,前往迎賓樓的路上,華清江一個站著。

  「子靈。」唐憶情抓著蕭子靈的手臂,擔心地喚著。

  「我知道,是華清江。他一個人站在那兒到底是想要做什麼。」同樣擔心的蕭子靈低聲喃喃念著。

  同一個時候,對面的房間傳來了開門聲以及快步下樓的聲音。謝衛國應該不會蹚這趟渾水,那麼那個人的身份也應當猜得出了。

  望向了聲音的來處,唐憶情擔心的表情沒有逃過蕭子靈的眼睛。

  「華清江是個好人,我也下去幫他。」蕭子靈低聲說著。「你去找師叔,不要一個人落單了。」

  「……你自己小心。」唐憶情低聲說著。

  隊伍在華清江面前停了下來,離迎賓樓還有數丈遠的距離。

  「回去。」華清江說得堅決。「貴派並沒有得到邀請。」

  「沒有邀請就不能來嗎?」俏生生的女子聲從軟榻上傳了過來,有些懶洋洋的,也有些挑釁的意味。「葉月明呢?我想……見見他,他應當只是忘了……我這個好朋友。」

  獨自站著的華清江沒有回答,於是,黑衣人漸漸包圍住了他。

  女子打了個手勢,於是壯漢將軟榻放了下來。女子慵懶地走下了軟榻,慢慢地走到了華清江面前。

  「不用瞞我,我曉得他在。」女子說著。「叫他出來。」

  「叫誰出來?」華清江只是平靜地說著。

  「葉月明。」女子緩緩地說著。「他這麼做,也未免太不把我放在眼裡。」

  此時,華清雨已經快步走了過來。

  黑衣人沒有阻擋他,只是讓他走到了華清江身旁。

  「來了個幫手?」女子冷聲笑著。「華清雨,華大俠。怎麼,華山的掌門不當啦?」

  「你是誰?」華清雨問著。「找我師兄何事?」

  「……我沒有找他,是他找上了我。」女子不經意地抬手略略撥了下頭髮,一股幽香登時盈滿了黑夜。

  華清江警戒地後退了一步,隨手也拉著華清雨避開。

  「……這麼多疑?」女子嬌媚地笑著。

  「連洗碗水都要下毒的人,就別怪我多疑。」華清江說著。「毒娘子,回去四川吧。」你曉得為了什麼沒有受到邀請。

  「……說到這兒,我還有算不清的帳要跟他算。」女子的表情有了些憤怒。「他究竟那我師弟藏哪兒了!」

  「一個你想都想不到的地方。」蕭子靈也大步走了來。

  「……蕭子靈。」女子的眼睛閃著危險的光芒。

  「……真的只有仇人才會永遠都認得出我。」

  蕭子靈對著華清江苦笑著,而他只是欣慰地說著。

  「我也認得出,別傷心。」

  「三個對她一個,你說哪邊會贏?」蕭子靈略過了華清雨,自顧自地跟華清江講著話。

  「四個。」平靜而柔和的聲音從夜裡傳了出來。蕭子靈一愣,轉向了聲音的來處。

  醉仙教的教主靜靜站在了人群的邊緣。

  黑衣教眾慢慢散了開,而那教主則是緩緩走了過來。

  靜靜打量著來人,女子沒有說話。

  看熱鬧的眾人,眼見情勢似乎一發不可收拾,也慢慢散了開。

  百姓關上了門戶,江湖中人也遠遠退了開。

  「我得不到的東西,沒有人可以得到。」女子緩緩說著。「就好比說,迎賓樓。」

  砰。

  呼應著女子的話語,一個小小的聲響在夜裡炸了開。

  不大的聲音,然而卻伴著兇猛的火焰。

  回過頭的四人,同時手心冒了汗。

  火龍從廚房冒了出,蜿蜒而上,纏繞著整棟迎賓樓。

  深夜的黃河邊,彷彿憑空冒出了一把火炬。

  驚惶的吼叫聲以及木頭燃燒的刺耳嗶啵聲遠遠的就聽得見。在四人的驚愣中,女子只是輕輕笑著。

  「送你們一份小禮物,我們要過河了,那就江南見啦。」

  「混帳東西!憶情還在裡頭!」轉回頭,蕭子靈又驚又怒地喊著,接著就飛身直奔烈火中的高樓。

  女子的笑容登時消失了,而此時華清江也動了。

  一把抽出了長劍,伴著陳舊的劍穗,華美而致命的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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