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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頁     岳靖    


  「嘿,幹麼說這種沒自信的話,」南系寬插嘴了。「我們接下來還要賭你何時將海島美人弄上床,讓她在你的斗篷下棲身,下次化裝舞會,你就不用扮什麼狗屁俠盜了……」

  與謝野學揚唇一笑,重倒一杯酒。「白靄然是一個生長在美好海島、心靈不染纖塵的女人,對她而言,我是這個魔鬼城堡裡最聖潔的良心吧……惡棍那一套是不管用的——」

  柏多明我猛然站起身,拿過與謝野學手中的酒瓶。「這酒我帶回寢室喝。」他拉開衣服的胸前袋,將瓶中的酒液盡數倒入。一群人全傻了眼,望著那筆挺制服滲開一片酒漬陰影。倒完酒,他對著與謝野學說:「接著,是我的恭喜——」乓地一聲,堅硬的威士忌酒瓶砸在與謝野學頭上。

  驚慌四起。「狗娘養的!」馬鬼罵道。

  柏多明我手一撒,推倒眼前頭破血流、身軀搖擺的傢伙。

  南系寬撈住與謝野學,大喊:「他媽的!醫藥箱、醫藥箱!」

  柏多明我逕自走出休閒廳,不管背後的一團亂。

  出拱門,長廊有串紊亂的腳步聲正在遠離。柏多明我停頓身形,轉頭,看見那抹纖細人影奔向男寢門廳。

  他追了上去。「白靄然——」

  那身影跑得更急了。

  衝過門廳,下台階,他在男寢大門口抓住了她,鐵臂從她背後緊緊摟抱她的腰。

  她喘著氣,身子抖得厲害。

  他以為她在哭,大掌扳轉她的身軀。

  她雙手抱著一本《人體解剖學》,美顏漠然。

  他盯著她毫無波動的眼,抽開《人體解剖學》,隨手一丟,說:「這麼晚了,還來男寢,你不知道裡面全是惡棍嗎?」

  沈靜的夜,冷霧已漫至堡內廣場,不知名的夜禽在那兒低空飛旋。

  白靄然開口:「很晚了,我得回女寢休息。」聲音慢慢地,不僅溫柔,而且悅耳。

  柏多明我凝視她良久,退開身子,讓她走。

  她輕輕走過他身旁,朝女寢前進。

  所以——

  賭局是真的。

  他從沒對她隱瞞。

  人總有一天都會成為孤島……

  ☆ ☆ ☆ ☆ ☆ ☆ ☆ ☆ ☆ ☆ ☆ ☆ ☆ ☆

  與謝野學住進醫學部的病房。事情鬧得有點大,柏多明我被召到碼頭中心的組織行政大樓。

  一個小時的訓誡後,柏多明我走出大辦公室。

  「他們怎麼說?」等在門外的雅代,急步跟在他背後。

  一個師長級人物迎面而來。

  柏多明我微笑,禮貌問好,等師長經過,才淡淡回答雅代的問題。「他們要我負責醫療與謝野。」

  雅代頓住步伐,知道他很生氣,只有很生氣時,他才對師長特別有禮貌。「你不接受,對嗎?」她繼續跟著他。

  帕多明我不再回答,走到電梯前,按了鍵。沒多久,電梯來了。

  門滑開,裡頭已有個男人。

  柏多明我微微頷首——即便對方是個陌生人——走進電梯。

  雅代皺了皺眉,憂心地看著柏多明我。學員打架是常有的事,往往,大家吵完,隨便自行敷敷藥,休息個幾天就又生龍活虎,這次,受傷的與謝野學連續幾日昏迷不醒,引起了師長們的注意。他們是無國界慈善組織,搞死人命可是不行的。他們是要做大事的精英,為了兒女情長出這種事,更不可原諒。

  一個星期前的夜裡,白靄然回女寢沒多久,帕多明我也到了女寢。他身上散發著濃烈的酒味,被難得盡責的舍監欄下,可他不理會,硬是上五樓,進白靄然的房間,待了一整夜。沒人知道他在裡面做什麼,繪聲繪影的流言開始傳播。

  有人說,柏多明我輸不起,蠻幹了。

  有人說,海島美女胃口大,一次吃下兩個男人,才是賭局最大贏家。

  那天清晨,雅代的確看到柏多明我走出白靄然的房門……

  「柏,你對那個交換學生白靄然——」

  「你們認識靄然?」

  雅代一開口,馬上被電梯裡的陌生男子打斷。

  柏多明我看向男子。男子身材魁梧,面貌俊朗、剛毅,衣裝簡約。「你不是本地人?」柏多明我說。

  男人頷首。「就是這點麻煩——找人麻煩。」

  「你要找白靄然,我可以帶你去找她。」雅代立刻說道,眸光瞟了柏多明我一眼。

  「那就拜託你了。」男人微笑。

  柏多明我轉開視線,對著樓層顯示板,到了一樓,開門時,他伸出右手,問男人。「你的大名——」

  「羅炯。」男人握握柏多明我的手。

  男人的掌非常有力。柏多明我報上自己的名字。「我叫柏多明我。」

  「很高興認識你。」男人回道。

  柏多明我接著說:「我也是。請多指教。」然後,他看向雅代。「白靄然在瞭望塔天台。」

  雅代神情閃了閃。「我知道。」嗓音有些硬。這陣子,他不關心任何人,只知道白靄然的行蹤!

  第五章

  開門的聲音幾不可聞。

  是空氣裡的酒味,讓她知道他進來了。她鎖了門,他還是進得來,這沒什麼好奇怪,她沒忘他是個全才,解個鎖,不是什麼難事。

  「但願你不是難過。」他說。

  她徐緩地翻身坐起,美眸看著門邊那抹陰影,低語:「你來笑我的嗎?」她不相信他,他更有理由笑她。

  「我是來看你睡覺的——」他走近床畔,點亮幽魅的夜燈,坐在床緣,大掌摸她的臉。

  她看著他的眼睛。他坐的地方,不久前也坐了一個男人。那個男人看她的眼神比他還溫柔,那個男人離開時,忘了帶走《人體解剖學》的做法比他的《Fanny  Hill:Memoirs  of  a  Woman  of  Pleasure》高明、隱晦——

  溫柔眼神下的矯情,不解剖,是不會知道的……

  「今晚,你會有個好夢。」他又說,像在唱一首催眠曲般。

  她躺回床鋪裡,美顏罩在夜燈光芒中,依舊看著他的臉,漸漸地,越來越看不清  睡了。

  夢裡,她跟男人吵了一架——

  這樣的賭局到底算什麼?他們贏了什麼?她嗎?然後呢?贏的人繼續跟她談戀愛,把她弄上床,乃至婚姻、生兒育女嗎?她怎麼可能允許這樣有陰影的愛情存在

  如同上帝自己的心

  今夜我純潔無瑕,

  像他所有的祝願一樣美好

  像他的威力一樣自由。

  我願使所有的人快樂

  我願為所有的人受苦:

  我是一個女人心中

  愛的陰影。

  清晨,她自男人吟詩的嗓音中清醒過來。男人已經不在了,只留飛鶴振翅似的餘韻——

  北國澄澈的陽光從窗扉灑入,照映床邊桌上的沙漏鐘,那白沙是故鄉龍鱗湖的底層沙,流動時有種湖水輕柔蕩漾的音節

  噫噫嗡嗡——她想不起,男人吟詩後,說了什麼——隅隅私語,使她心平和,宛如回到故鄉,美好的龍鱗湖。

  「靄然。」

  飄散的思緒如鳥兒回籠,徒剩空中無形幻羽。白靄然驀地旋身,美顏一亮。「姊夫!」

  羅炯緩步走來。背後的雅代無聲離開瞭望塔天台。

  「靄然,怎麼在這裡吹寒風?」羅炯一接近她,便皺眉,語氣帶著濃濃的不贊成。這個地方太冷,植物表面結了一層結了霧淞,寒氣逼人,她眼睛周圍都凍紅了。「你這麼不懂得照顧自己……」大掌撫撫她的發,搖了搖頭。

  白靄然拉住羅炯的手,眼眶潮濕。「姊夫,你怎麼會來?」

  羅炯盯著白靄然的臉,久久不語。

  白靄然被看得有點心慌,只好垂下臉龐,轉身往天台邊的岩石台座走。

  羅炯也走過去,眺望遠方海景,眉微挑。「這兒看得到皇家——」

  「皇家?」白靄然轉頭呢喃。

  羅炯指著荊棘海孤島,對她說:「那是祭老太夫人的娘家。我就是從那兒過來的,看起來很近,坐船得花上半天的時間——」

  「姊夫坐船過來的嗎?」白靄然幽幽問道,有點鼻音。

  羅炯眸光沈了沉。「這港城沒有機場,搭機的話,得入境鄰近國家轉陸路過來,反而麻煩。皇家一位年輕少爺最近組了慈善隊,過來招兵買馬,我搭他的順風船來看你。」

  白靄然點點頭,紅唇朝掌心呵氣,輕輕搓手。

  「靄然,」羅炯大掌搭著她的肩,將她拉近。「你凍壞了。」他一說,她的眼淚汨汨沁流。

  「姊夫,這裡真的很冷……」

  「嗯。」羅炯輕應,攬著她,旋身往瞭望塔裡走。

  白靄然頭靠著他的肩懷,汲取家人的溫暖。

  「你肚子餓了吧,姊夫剛剛看到港口一帶有不少餐館,我們去吃頓熱的。」羅炯摟緊她纖瘦的肩。這是他妻子白曉然最疼惜的小堂妹,白氏家族的寶貝老ど,她心地柔軟純良,受委屈從不說,教人難以放心。「你這次選擇來這個地方,你曉然姊很擔心。」

  「對不起……」她柔聲低語,音調縹緲得像霧,幾乎聽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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